他的身世有些狗血,不过是这朝常信大将军的外室子,娘亲是个鞑子女人,当时作为战俘被常信的属下送给常信纾解用的。

    鞑子女人身体柔韧又狂野热情,虽然不是处子,床上功夫却不是燕京那些养在闺中的大小姐能及得上的。常信当时年轻,食髓知味,就坏了规矩,班师回朝时悄悄将她藏在送货的牛车里,带回了燕京,买了外宅,将那鞑子女人安置下了。再之后,女人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了常春,那时候他还不叫常春,叫狗杂种。鞑子女人和大周人语言不通,日子过的艰难,时不时就对着孩子拳打脚踢。而常信,重新回到了他所中意的觥筹交错之中,自然乱花迷眼,早就忘了自己在军中宠爱过一时的女俘虏。

    事情的转折在他十三岁那年,他已经流落街头很久了,至于他那个狠心娘,早就因为酗酒死了不知多少时候,没人在乎他身体里还流有这朝里那位常信将军的一半血液。

    一个长相妩媚讨巧的女人在一群流氓的窝里找到了他,带他去了一间大屋子,给他吃了许多好东西,让人帮他洗澡,换上新衣服,让那屋子里的许多人叫他二少爷,有个中年人来见了他两次,最后给他起了名字叫做常百战。浑浑噩噩了数月,他才醒悟,原来自己是被抓回来做常大少爷的垫背,要代替他作为常信的儿子去戍边。他不过见过那气势威武的中年人数面,吃了他几碗米饭,就要代替他最心爱也最扶不上墙的儿子上战场去了。

    他也想过要逃,被抓了两次之后,也就老实了。

    直到他终于站到戍边的行伍之中,和一群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办法才参军的人一起,反而觉得自己自由了。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他转过头一看,那人长相平平,冲他笑的灿烂,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嘿,我叫春生,你叫什么?”

    那之后,他们在边疆守了许多年,期间学会了骑马射箭,吃喝嫖赌。春生看着憨厚,却很厉害,甚至混成了百夫长,至于有名无实的常二少爷,虽然年纪小,但天生神力,也混成了个十夫长。他们只要再熬上一年,就能回乡了。

    一年后,常百战牵着两匹瘦马,趁着天黑,逃出了预备回朝的军营。他面无人色,咬紧了牙关一路跑。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逃呢?”

    常春一笑,说道:“你是读书人,比我聪明的多,怎么会不明白呢?我那时也算了立功了,要是回燕京,他们是不会让我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了。”说着就自嘲一声:“那时候我可还是常二少爷呢。”

    张铭总觉得中间缺了些什么,又问:“春生呢?他和你战友情那么深厚,知道你逃了,不是会着急么?”

    常春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声,“六年前的寰边之战你大概不清楚,春生就是在那场战役中死的。我那时候年轻,想着挣头功,就杀的太猛,他为了救我突围,才会葬身边疆。”

    “我从小到大,只有春生一个兄弟,他对我最好不过,我无以为报,就将自己名字改成常春了。”

    “他才是真心爱国之人,却因为我抱负尽毁。”

    “春生是孤儿,只知道自己从前家在沧州,我就想替他跑一趟,路过这里的时候被里长救了,这才在他家安定下来。”

    张铭听了这样一段往事,心情颇不平静,最后灵光一显:“你那两匹马,莫不是……”

    常春笑笑:“是的,正是我和春生当年骑过的战马。春生的尸首在乱中遗失了,我只能给他立个衣冠冢,当时偷了那两匹马算留个念想。”

    张铭替自己倒了碗酒,又给常春倒了一碗,他喝了一口,只觉得辣口又苦涩,又开口道:“我委实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一段往事。”

    “不过是戍边军中最寻常的事罢了,是我逃出来,你才觉得不寻常。”

    两人又喝了些酒,张铭已觉得昏昏沉沉,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叩门声音,他看常春伏在桌子上睡了,就起身去开门,只见一个矮个子小孩儿站在门外,撑了把伞,冻的瑟瑟发抖,她抬头看着张铭,眼圈儿通红,“姐姐不好啦。”

    张铭一下子酒醒了大半,将常春家门关上,连忙问道:“什么?琳娘怎么了?”

    青青拽了张铭就往家跑,“下午姐姐就说不舒服,去睡了,刚刚起床时,床上全是血。”

    张铭一听这话,大概猜到是什么,但他关心则乱,且听青青的描述知道琳娘那恐怕动静不小,就有些急了。

    待他们跑到家里,张铭急匆匆去房间看琳娘,只见她白着脸在喝热水,看到青青就骂道:“我都说了没什么事的,你倒是跑的比兔子还快呀。”

    青青从没被她这样骂过,将头一缩,反而躲到了张铭背后。

    张铭有话要和琳娘说,就转过身吩咐青青:“你去烧些热水,小心别烫了自己。”青青得令,就跑出去了。

    琳娘见只有张铭在房里,反而有些尴尬,“是我葵水来了,不碍事的,前几天就有动静,不过不多,这事儿本来也不该和你说的。”

    张铭松了一口气,说道:“青青跟我说你流了许多血,床上也全是,让我看看。”

    琳娘忙道:“你怎么能看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哎!”

    张铭眼尖,已经看到她扯下来的床单了,就团成一团塞在床下,他动作快,伸手就拿到了,摊开一看,脸就白了白,“这么多血,是不正常的。”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妈流过一个孩子,那时候他还在念小学,医院手术没动好,还不合程序就替她上了节育环,三天后,就大出血了。那是在暑假,他妈请假在家休息,张铭在家做作业,做到一半想出去玩,跑到房里跟她报备,就见到他妈昏在那儿,身下是一大滩血,当时就呆了。琳娘床单上这一滩血,和他妈当时那一滩比起来,已经差不多了。

    琳娘犹想说些什么,但她小腹似针扎一样痛,只能对张铭摇了摇头。张铭怎么会信她,伸手就掀起了她裙子,不出他所料,裙子下面的白色裤子上,全都浸红了。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张铭和常春练了一阵,加上之前吃的好养肉,力气就见长,将琳娘这样轻飘飘的抱起来已经不成问题,他将她抱到床上,给她背后垫了个枕头,让她靠着床板坐着,吩咐道:“你先躺着,我去前门赵大婶家问问她。”

    张铭叩开赵大婶家的门,她家已经开始吃晚饭了,赵大婶见张铭过来,就问他:“什么事儿,你这急匆匆的样子。”

    张铭顿了顿,就说:“赵婶儿,我家琳娘……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

    赵大婶为人颇热情善良,就跟着他去了趟家里,待见到琳娘那病歪歪的样子,就笑话张铭:“我道是什么事,太正常不过了。”

    张铭急道:“不,你看看这床单,血也太多了些。”

    赵大婶接过那床单看了一眼,就皱了皱眉,“确实,不过还好,你去弄点生姜煮些红糖给她喝,我还算有一手绝活,能帮她疏通疏通。”

    张铭总算放下心来,就到厨房去弄红糖水了。

    赵大婶对着琳娘笑道:“你别怕,这是好事,这下才算是大姑娘了。”

    琳娘痛的厉害,勉强对她笑笑。

    “来,你把上衣解开,我替你捺捺。”

    张铭神思不属的煎着生姜和红糖,最后加上青青刚煮好的开水,等到煮沸,装了一大碗,满满当当的,他端着碗走进房里,就愣了愣。

    为了保暖,床帐已经被赵大婶放下了,但没拉严实,露出了小半截洁白的腰身,想也知道是谁的。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形,但一时就是移不开眼睛,最后干咳了一声,将碗放在房内桌子上,转过身出门,将门掩好,就呼了一口气。

    他自嘲的笑了笑,今日常春的话,虽然跟他经历完全不同,也给了他一些启发,大家都各有各的苦楚,他不过是穿越了而已,如今的生活,比起那时的春生和常春来,算的上幸运多了。就让他自私一回吧,死不死的,到时候才知道,当初现在这样扭扭捏捏,像什么话啊。更何况他连琳娘来个月经都会紧张成这样,已经这么没出息了,还自欺欺人些什么呢。

    赵大婶手上功夫确实了得,被她捺了许久,琳娘就不是那么痛了,又喝了一大碗生姜红糖水,躺了半天,人也精神了些。张铭要谢赵大婶,就拿了家里的八只鸡蛋送给她。赵大婶也不扭捏,上回张铭办七七,她也猜到他大概是寻到了什么来钱的渠道,就接下了鸡蛋,看他家还没做饭,就盛了一大盘子咸菜炒饭送给他,让他带着青青吃。

    “你家琳娘不能吃这个,你要是体贴她,就做个红糖鸡蛋给她。”

    张铭尴尬道:“我不会做那个。”

    赵大婶也尴尬起来,她看张铭会下厨做东西,对他要求就不由高起来,还好她年纪大了,就同张铭说起来:“和过水蛋一样的烧法,不过是加了嫩姜和糖水,冲了就能吃。”

    张铭点点头,“这个我会的。”

    入夜,张铭替青青将壁炉烧热,就让她先睡了。今天孙琢走了,张铭终于又能和自己老婆睡一床,他试了三回,才把看着简单的红糖鸡蛋做好,端到琳娘嘴边,喂着她吃。

    “我自己来吧。”

    “吃吧,吃了好早点睡。”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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