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白的这一吻,重中带柔,生涩中又带着点小心与慌张,这种奇妙的感觉当真像极了两人少年时期的初次亲吻。

    夜幕为盖草地为席,少年少女并肩而躺,嘭,烟火升天,噼里啪啦,在空中炸成了七彩的花,那花一点一点铺成坠落,落满了少女的一双眼。

    啵,唇瓣传来湿润感觉的同时,少女的双眼也被放大的少年的脸给紧紧贴住了,瞠目,眸中火花消失时,唇瓣以及少年的脸也跟着消失了。

    这一吻,比烟花还要短暂。

    这一吻,又比两个人的人生叠加起来还要漫长。

    “阿渃,过几年,我娶你过门。”

    声起声落,随后尘嚣被隔绝,随后浮华被远离,只有两个少年少女的倾心相许,与彼此瞳孔中倒映而出的红成了苹果的可爱脸蛋。

    如今,多年过去了,他们都不再是当初稚气未脱的少年少女了,尤其是连渃这个时常使出色|诱手段的好色之徒。

    “小白,别以为这样轻轻一吻就可以了哦,最少要这样嘛!”齐小白方才离开,连渃化被动为主动,她捧起齐小白的双颊,毫不客气地来了个粗重而绵长的舌吻。

    唇齿纠缠,小舌追索,久久的甜蜜、深深的沉沦,直到双方面颊烫红、呼吸急促方才罢休。

    “小白,我决定了,我绝不要就这样死去。”对齐小白的吻以及他整个人贪恋不已的连渃的求生意志彻底被刚才那一吻给唤醒点燃了,她用鼻尖抵住齐小白的鼻尖信誓旦旦地说道:“哪怕是杀人,哪怕是吃人肉,我也要活下去。”

    过近的距离,让齐小白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连渃那双眼,以及从那双眼中捕捉到的自信光彩,他确认绝不模糊,因为这般神采奕奕的她,才是那个烙印进他记忆与骨髓当中的女子。

    “阿渃……”

    “主人,公子,不用吃人肉了。”正当二人眉目传情传得正欢时,不速之客花溟却意外来扰。

    “死花溟,你要出现难道不会挑个对点的时间吗?”感情正浓时被扰,连渃甭提有多生气了。

    “主人,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什么?”

    “从花溟来时你们一直在亲……热……而且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因为事出紧急,花溟怕等会你们进入下一个阶段的亲……热……花溟会等更久,所以就斗胆在你们短暂不亲……热……的时候前来打扰,还望公子与主人恕罪。”花溟很老实地陈述,完了还不忘跪地请罪。

    “哈哈哈哈哈哈,花溟你刚才那个有节奏的三段循环停顿太好玩了。”齐小白本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被自家影卫看见这等事,但花溟说完,他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咳咳。”本来连渃还想惩罚一下花溟,可见齐小白笑得那么开心,她也不忍心惩罚让他开心之人,“算了算了,你且先起来。”

    “谢主人不罚。”

    “错。”连渃食指摆摆,“是暂时不罚,若你的事出有因不能让我满意,还是要罚的。”

    “禀公子、主人,刚花溟在北城城楼观望,发现郑卫联军与一支军队正在交战,看旗号上写着‘管’字,花溟想那应该是我齐军另一位大将军管隽的军队,此消息花溟已经告知连将军,得知消息的连将军亦前往北城确认过,证实确属管将军之军,现,连将军已在整军,他命花溟前来寻公子、主人,寻得便速速回营。”

    “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齐国的援军终于来了,不用饿死也不用吃人肉了。”花溟带来的消息直接让连渃兴奋地高喊出声。

    “真好。”齐小白向连渃伸出左手,“阿渃,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嗯,回去咯。”连渃雀跃地递过自己的手,手心贴手心而后十指交缠,温度感染间,二人的步子也一起迈开。

    回去之路显然比来时路要轻松愉悦的多,那些状态狼狈、窝在民居当中搜寻果腹之食的士兵也纷纷从中走了出来,尽管每个人都步伐沉重,但双眼中无二的都迸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希望之光。

    被围困数月,粮尽,陷入绝望的军营当中再次显现了生机,主帅连澄魁梧的身材明显消瘦了一圈,连渃知道,他变成这样都是因将将士省给他的食物分给了小白、自己与空青,以至于那张棕色的脸如今看上去又多了几分沧桑与疲累,不过,他的精神面貌、双眼当中的坚定与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却一点未减。

    剑,被擦得雪亮,连澄一举拔出,几月闷闭的锋锐戾气也一并被带出,“如今管将军已率军在城外与郑卫联军展开了激战,吾等怎好龟缩至此,众将士,开城,这次该让该死的郑卫联军们尝尝腹背受敌的滋味了。”

    “噢噢噢噢噢!”

    沉寂了几月之久,军营当中再次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呼喊声,着实振奋人心。

    兵,是残兵,但绝境逢生的残兵却总是能激发出内在全部的潜能,所以,当这些困兽被放出去之后,他们个个都化身成了凶猛的恶狼,冲锋、砍杀都比往常还要迅猛,那原本被齐国援军打得散成一盘沙正欲往城门寻得退路的郑卫联军们,如今身后又被这样一支虎狼之师给包夹,败甚至是被全灭也都只是时间问题。

    连渃、齐小白、花溟、空青站在北城城楼之上,城下的一片厮杀混战将那片平原搅得天翻地覆,尘沙漫天中绣有郑、卫二字的旌旗不断倒下,当整片平原只剩猎猎飘扬的齐*旗时,观望的四人再也按耐不住脚步地冲下了城楼。

    “威——武——威——武——威——武——”胜利的齐国将士摇着旌旗,手举剑盾戟不断高呼着,整齐划一的呐喊声冲破云霄,直接震慑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但这群战斗力凶悍、士气高涨的齐*队带给人们的震惊远不止此,“恭——迎——君——上——”四字一出,唰唰唰,数十万士兵整齐统一的行跪拜礼,瞬间,整片平原都被那阵势卷进了一个密闭庄严的空间之中,静,静寂。

    哒哒哒,短暂极致又窒息的安静之后,军队中传来沉稳有力的马蹄声,只见三人三马,一前两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已跑出郚邑城门的连渃正好赶上这一幕,左右护航的是两匹健壮的枣红色战马,左位那人戎装佩长剑,一身银甲威风凛凛一看就是将军级别的;右位那人劲装玉色、长剑锁腰,目光冰冷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杀气,毋庸多想其人必是顶尖剑客;而独行在前的那是一匹通体纯黑不参一丝杂色的黑骏马,此马毛色泛光、双眼透亮,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神圣感,能驾驭此马的主人必定更加非凡,他一身玄袍、头戴冠冕,下颌微抬、含威的星目中隐现着不羁的桀骜与睥睨天下之姿。

    “齐……褚……”在看清为首之人面貌的那一刻,连渃的牙缝中战战兢兢地蹦出了这两个字,她不敢相信,齐国国君齐褚居然会亲自现身战场。

    “不知君上驾临,连澄与众将士未成亲迎,还望君上责罚。”将后撤的联军歼灭的连澄领着鲜血沾身的残兵们来到马前向齐褚请罪。

    “正因为连将军与众将士在此牵制了郑卫联军主力数月之久,才使得管将军能在此期间瓦解郑、卫、纪三国于岳麓之地的会盟。”齐褚手指点点胡子,心情很好地开口道:“所以连将军与众将士不仅无罪,还有功呢!”

    “可末将此战不仅未能歼敌还反遭围城从而导致许多将士白白丧命。”满腔悔恨与不甘的连澄重重地叹气偏头,“末将愧对齐国、愧对君上。”

    “连将军,灭纪之战才刚刚开始,此后你还有很多表现的机会。寡人说过的吧,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灭掉纪国的。”齐褚俯视着连澄,调笑的嗓音中却透着一股子的狠戾。

    “末将记得。”

    “郑卫联军此一役已被我军击垮,新继位的郑侯与卫侯也都答应寡人纪国之事他们再也不插手了,现在寡人又带来了管将军的十万兵马,连将军,你告诉我,灭纪国还需要多少时日呀?”齐褚没有给连澄任何喘息的机会。

    “禀君上,郚邑与纪国都城纪邑间还隔着十七座城,纪*队不足十万,多数精锐都集中在郱鄑郚三门户之邑,加之围城初期纪又派出了三万不到的援军,这些都被我军击溃,因此算上路程与军力,我想灭纪国还需至少两个月的时间。”连澄在心中仔细计算了一番之后才开的口。

    “太久。”齐褚不耐烦地甩了甩马鞭,“七月初七之前,必须给寡人灭掉纪国。”

    今日是六月初六,到七月初七只有一个月,时间很紧,但连澄根本没讨价还价的资本,“末将一定会在月内拿下纪国。”

    “管将军,从现在开始你的军队全部听从连将军的调遣。”连澄得令后齐褚又给身旁的管隽下令,“对了,还有一点,一定要活捉纪侯。”

    “吾等定在期限内灭纪、活捉纪侯。”管隽与连澄同跪在齐褚的马前接令。

    “很好。”齐褚相当满意两位大将的表现,于是他心情很好的骑马缓步朝郚邑城门走去,“咦,这不是三弟吗?”

    在开启的郚邑城门外,齐褚见到了早以颔首抱拳行礼之姿候在那里的连渃等人,而这些人当中最先入他眼的自然是齐小白。

    “参见君上。”

    “叩见君上。”

    齐小白施拜礼,其余人等施跪拜礼。

    齐褚没有立即免去众人的礼,他直勾勾盯着齐小白,“三弟,这几个月你在军中可还有收获?”

    “有。”

    “被围城到粮绝,失了突围的最好时机,动亦或是不动,结局很可能都只有一种,那种感觉,三弟体会来是怎样的?”

    “绝望。”

    “那,可要记好了这种感受呢!”

    “是。”

    “这样便好,也不枉为兄的一番苦心了。”

    “君上的教诲,小白谨记在心。”

    “哼,教诲个屁,明明就是故意而为的警告与威吓,该死的齐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险恶用心。”齐小白在齐褚面前表现的恭敬又谦逊,可连渃做不到,尤其刚才那*裸的讥讽恐吓话语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她心里不断咒骂着齐褚,同时眼睛也不自觉地抬了一抬。

    可一抬偏不巧与齐褚游移而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短短一瞬的对视,齐褚眼中的狠意与杀意皆表露无遗。

    “喔唷!”看得连渃心中咯噔一下,她赶忙收回视线。

    “咦,这位俊俏少年是谁呢?”可齐褚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故意开口道:“抬起头来,让寡人好好瞧瞧。”

    连渃哪敢抬头,生怕心思被看穿的她连忙压低身子伏拜,“太医署医侍连渃叩见君上。”

    “连渃,连大将军的妹妹,太医署唯一的女医侍是吗?”齐褚一边自言着一边俯身用马鞭强行抬起连渃的头。

    “正是!”回话时,冰冷的鞭子已抵在连渃的下颌,她的样子也完全落入了齐褚的眼中,被迫抬起头的她亦不敢正眼看齐褚,但余光仍是扫到了,此时盯着他直看的齐褚的目光像极了一条准备吞食猎物的毒蛇,恶毒之极。

    左右上下打量了好几番,齐褚闷笑着开口,“不知不觉间,连将军的妹妹竟已出落的如此水灵了,就是穿着男装也能如此叫人想入非非呀。”

    恶毒的目光,邪恶的话语,让寄居在连渃心中的小人慌张地打起了鼓,咚咚咚,那鼓声烦人的吵,吵得她甚至想报复性的回一句,再让人想入非非也比不上你家那位妹妹夫人。

    不过想是一回事,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刚才那话说出去明显是要掉脑袋,连渃绝不会为图一时之快而干那种蠢事,只见她巧笑嫣然,道:“多谢君上夸奖。”

    “何必如此客气,寡人记得你与三弟从小就订有婚约,如此算来我们应该是一家人。”齐褚收回马鞭在指尖转了几转,“三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还要拖到几时呢?”

    “此战结束,回到临淄,小白便会与阿渃成婚。”齐小白不加隐瞒地答道。

    “那这一战就更加有理由要速战速决了。”齐褚戏谑地说道:“妻为医侍,妻兄为大将军,三弟,你真是有福了。”

    此言暗喻着什么已经很明显了,但齐小白听完却不语,只弓腰鞠了一躬。

    “哼。”见齐小白对自己毕恭毕敬,齐褚觉得颇为快意的同时心中又稍觉无趣,这仗也看了,命令也下了,弟弟也欺压了,没事的他就想找个舒适地方好好休息休息,于是双腿轻夹马腿子,马儿就再次小跑了起来。

    “嘁,终于滚了。”跪拜礼让连渃的腿和脑袋都有些酸了,见齐褚走了,她马上就跳了起来扭扭脖子抖抖腿。

    “吁!”可谁知,刚打马而过的齐褚竟又调转马头再次退了回来,“咦,那位素衣红裳的美人又是谁呀?”

    素衣红裳,说得自然是空青,齐褚好奇地打量着她,似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

    空青不会话说,见齐褚奔自己而来能做的便是跪地行礼。

    “回禀君上,她叫空青,是个哑巴,同我一样为军医。”连渃不想将空青女巫祝的身份告诉齐褚,所以直接将她划归到了军医行列。

    “哑巴?军医?”齐褚岂会轻易上当,“寡人小时候随父来过纪国,那时纪国正遭受百年不遇的旱灾,于是纪侯便让宫中名为‘祝由’的内官开坛祭祀向天祈福,后来果然就降雨了,很神奇对不对?但更神奇的是,那主持祭祀礼的却是一个女人,在纪国人们似乎称呼内官‘祝由’为女巫祝,寡人记得,她穿得和你差不多呢!”

    “嘁,过了那么久居然还记得。”连渃简直太佩服齐褚的记忆力了。

    空青知敷衍不过,索性掏出竹简与墨笔,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于齐褚听,“我是纪国人,也是女巫祝,但亦是连将军在丘杜军营就地招收的临时军医。”

    瞅着竹简上的隽秀字体,齐褚点点头,“几年前,武侯崩,新任纪侯觉得内官祝由乃惑国之辈,于是登位的第一道令就是诛了祝由一族,所以寡人以为会再也见不到纪国所特有的女巫祝了呢!”

    “祝由一族的确仅剩我一人。”空青如实相告。

    “听说女巫祝不仅会祈福还能看面相占卜未来,那你既是祝由一族的末裔又在我齐军军营任军医,那能否为寡人之齐以及纪国占上一卦呢,就占……”遇到难得一见的巫祝,齐褚内心对某些事物的好奇感也完全被挑起来了。

    可不等齐褚思索完发言,空青就唰唰唰地在竹简上写了几个大字,然后平展竹简高举呈给齐褚看。

    ——纪国会亡。

    “哈哈哈哈哈,纪国会亡国,还会亡于寡人之手,这个结果根本就毫无悬念可言。”看完空青竹简上的四字,齐褚不加掩饰的猖狂地大笑了起来,“所以寡人要让你占卜之事根本不是这件,寡人要你占卜的是——七月初七,纪侯会以何种方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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