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午时了。平常这时候,众人应该都在食堂中,但此时此刻,大家却挤在某处狭小的庭院中,对着一扇紧紧关闭的房门,议论纷纷嘈杂不休,跟难民等施粥棚开张一样。

    “掌教不会选在这个时候闭关吧?”

    “官兵是不是很快就要过来打邛崃派了啊?”

    “大师兄病愈了,真是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你娘,没听掌门人刚才说的吗,邛崃派跟强人勾结!”

    “勾结你娘,邛崃派好端端的怎会惹出这番事端?”

    “你问我,我问谁去?”

    陈若合在人群里寻找了一番,不见阿寒身影。这个神秘的女子已经悄然消失了,也许是下山想办法救困在灌县的云子义,也可能是找她的义父寻求解毒的办法……想起阿寒手臂上藤蔓一样蜿蜒的黑色血管,她打了个寒颤,又把目光投向那扇房门,云掌门这回是在玩哪一出?

    邛崃派堂堂掌门人,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把自己关进房中,谁敲门都不应。连他的好基友陈措在门外把“好哥哥,你且开门,兄弟有一言”这种肉麻话都讲出来了,门里还是毫无动静。

    众人围在门口,议论纷纷,也没了主意,便都拿眼睛去看云海清。云海清今日换了身玄色衣袍,正是陈若合初见他时所穿的那一身衣服,如今再见,恍如隔世。云海清是邛崃派大师兄,既然掌门人死活窝在房里,他只得擅作主张。他先将一些门人遣散回家,留下十来个人,准备再做商量。另外又派了那名小透明的五师弟云子风下山去灌县,再多打听一些消息。

    云子风还不到十二岁,为人聪颖,而且灌县的人大多都没见过他,打探一些消息,应该是不难的。

    “大师兄,我们不走,就是官府来了也不怕。邛崃山险峻陡峭,又有雾阵为防。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都誓与邛崃派共存亡!”

    一名看起来颇为愤青的门人挺身说道,立刻得到众人呼应。这些门人大多是住在附近的山民,或是流离失所逃难而来的,在邛崃派混一口饭吃。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若逃,便是让邛崃派少分助力,恐怕邛崃派便会自此不存。

    云海清站在台阶上,扬着下巴。云子墨和别的门人簇拥在他身边,都像是为了衬托他而存在的。云海清的面容已经恢复了九成,即使有些苍白,眉眼处还有着舒展不开的褶子,在正午阳光照射下,隔着一层雾一般,在陈若合眼中却是需要仰望的仙人姿态。

    “邛崃派感谢众人抬爱。我云海清不才,也不说见外的话了。不想的,我发盘缠;想留的,请自便。”

    陈若合欣慰地想,她的高大上的校学生会主席、冷傲校草、校园王子终于又回来了。

    既然大师兄都发话了,众人也是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师叔陈圣卿和陈若初却留在原地,两人的表情颇为忧郁。

    “出了这等事,只怕婚期要推后了。”陈圣卿叹了口气。

    “师叔,无妨。若初尚小,师姐也没有出嫁。”陈若初乖巧地安慰着陈圣卿。陈若合站在一边听着,心里咯噔一下。陈炽那边……不至于在这个时间里出什么差错吧?

    午时过了,云掌门还是没有从门里出来。云海清也不敢贸然去闯,只得和陈措、云子墨守在门口。他叫陈若合去休息,陈若合也就乖乖听话,回房中睡了个午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生。她做了噩梦,云掌门拿着蓍草算卦,过了会儿说:“明入地中,明夷。”陈若合疑惑不解,突然掌门人身后出现了一个女子,将一把剑刺入了云掌门的心窝,而阿寒和云子棠就站在一边冷冷看着。梦里情景血腥且少儿不宜,把陈若合给活活吓醒了,忽然听见外面骚乱,有女眷从她门前匆匆跑过时,惊慌地喊着:“掌门人仙逝了!”

    陈若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连头都没有梳,就冲了出去。

    掌门人也就四十来岁的年纪,而且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身亡?

    原来云海清他们守在掌门人的门外,过了许久,门人都散了也不见房中动静。几个人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不妙。大难当头,毫无交待,就如此躲在房中,实在不像是掌门人所为。于是说声“得罪”便闯了进去。只见掌门人脸色发青,歪倒在床榻上,嘴角溢出黑血,神色却很安详。待上前一摸,身体早就冷了。

    云海清估计,就是掌门人从祈福道场上回来,将自己关在房中后不久便身亡的,而且恐怕是中了奇毒,无力回天,毒发身亡的。

    “此事十有j□j是和寒娘子有关。”云海清说,“可是以师父的修为,寒娘子想要毒害他谈何容易,除非……师父是自愿服毒。”

    他再说不下去了,背转过身,像是在拭泪。掌门人毕竟养了他近二十年,就像是父亲一般,突然不明不白撒手就走了,难免伤心。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邛崃派之危未除,掌门人便逢此不幸。好在两个徒弟,云海清,云子墨都是挺能干的,强抑着心中哀戚,有条不紊指挥着门人布置灵堂,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办丧事。

    当夜邛崃派只是挂起了白色帐幔,人着缟素,长明灯不灭,纸灰的气味弥漫在邛崃派大殿中,阴沉沉地映着灵牌,十几个门人留在大殿,为掌门人守丧。

    这个时候,陈若合才知道邛崃派掌门的名讳:云未寻。其实这个名字仔细品读起来,还是有些悲凉的意味的。

    她又忍不住苦笑,掌门人死,云海清要守孝三年。这意味着,三年之内,她和云海清恐怕都不能成婚了。她沉浸在云海清毒解的喜悦中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呢,就得知如此坑爹的消息。上帝是在逗她么?

    夜幕沉下,炊烟袅袅升起。陈若合见到这般平日里司空见惯的景象,心情十分沉重。

    至半夜时,云海清走出了灵堂,去敲陈若合的房门。陈若合连忙披衣起床,却不知道云海清叫她来干什么。

    云海清的眼眶微微有些肿,叹息着说:“若合,陪我四处走走吧。”

    两人走了出去,空旷的邛崃派山道上漫步,却也无心谈情说爱。陈若初感觉到身边的云海清情绪格外低落,也难怪。云海清忽然转身抱住陈若合,将头埋在她的颈侧,身体微微颤抖。过了会儿,陈若合感觉到颈侧有些湿润,原来竟是云海清在哭。

    “海清——?”陈若合将手放在云海清后背上轻轻拍着,跟哄小孩似的。

    “我今天发现了师父留下的一封手札。”云海清声音犹带些哽咽,“我也不敢叫旁人瞧着了,匆匆看完便藏起来了。可是书信藏在怀里容易,藏在心里不容易。”

    陈若合料定那所谓的信上定是写了什么劲爆的内容,估计还很掉节操,让云海清这样的五好青年看到,一时之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何妨讲给我听听。讲出来兴许就好了。”陈若合柔声说,其实也是内心八卦细胞开始蠢蠢欲动了。她挺想知道云掌门一副道貌岸然清高出尘貌似玻璃的模样,年轻时都是怎么作的。

    云海清说:“你只见过云子棠,知晓她是师父的女儿,却没有见过她的母亲。是啊,我很小的时候,师母便去世了。”

    “呃……”这算是哪门子黑历史?

    云海清摇摇头,说:“这师母,却是师父抢过来的。当时那娘子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了,同她男人,还有她小叔子逃难到邛崃派中,师父收留了两人。后来她那前夫死了,女儿又被她小叔子带走。师父便娶了她,生下了子棠,不久便染病去世了。”

    “这也没什么啊……”

    云海清忽然笑了:“你有所不知,师母以前的女儿,便是阿寒。阿寒的父母是亲兄妹。”

    原来阿寒的父母竟是乱、伦的么?陈若合惊得张大了嘴巴。听说近亲结婚会生下来先天有残疾的孩子,可是阿寒看着也挺正常的啊。难怪阿寒会摸进邛崃派,难怪昨晚云子棠跟她说“阿寒是我姐姐”,可是这整件事情太kuso了吧。

    云海清叹了口气:“关键是我师母的哥哥,也就是阿寒的父亲,我师父在手札中交代,那人是什么祭国后裔,所以当时我中毒时,师父马上就判断出了祭国的魇毒。如今阿寒寻过来,又用魇毒害死了师父,恰似轮回到这等境遇,这些日子,都像是场梦……”

    云海清又说:“师父在手札中还说,阿寒的生父是师父设计害死的,具体怎样,他却没有说。如今阿寒来报仇,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样突然,实在让我心里难受。”

    “不要多想了。”陈若合劝慰着。难怪阿寒过来毒死云掌门,掌门人又甘心死去。只难为了她和云子义相爱,如今云子义却深陷囹圄,连阿寒的时日都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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