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一餐饭用得倒很是拘谨。

    用过了饭,沈廷翰又说来了这公主府几日,尚不曾逛过园子,强拉了姜蘅引着小包子邱晔,溜达进了公主府的后花园。

    是夜,月华不显,星子璀璨,廖落的星光铺在园子里,将这时节本就清冷的园子衬得越发清冷了。

    邱晔走在中间,一手拉着姜蘅,一手扯着沈廷翰,走两步蹦三蹦的,活像只胖猴子。

    只是这一小两大三个人,走在这蒙蒙夜色中,总觉得有些别扭。

    姜蘅便小心翼翼地,想挣开邱晔的小手。

    “姨姨,你手痒痒么?”邱晔一派天真地看了眼姜蘅,复又举起牵着姜蘅的手,去看沈廷翰,“五姨夫,你替姨姨挠一挠痒吧。”

    没等姜蘅抽手,沈廷翰微屈的手指便十分轻柔地在姜蘅手背上挠了挠,看得邱晔眉开眼笑,将姜蘅的手往沈廷翰手中一塞,便抱住了他的腿,“姨夫姨夫,你能不能把晔儿举高高啊?”

    姜蘅和沈廷翰均是一愣,便听邱晔举起了双手,做个托起的姿势把手摆在了肩头,“王家小哥哥的爹爹每次来接他,都要把他高高托到肩膀上!”

    看着邱晔爽朗天真的小脸,姜蘅只觉得心底涩涩的,恨不能立时便将邱子昂那个混蛋千刀万剐了。

    “好哇,姨夫把你举高高。”沈廷翰毫无扭捏地将邱晔一把举过头顶,放在了肩膀上,回头冲还在发呆的姜蘅一笑,便握住了她的手,“怎么?觉得我定会是个好爹爹,想通了?”

    姜蘅面上一红,啐他一声,却没有挣脱沈廷翰的,只压低了声音问他,“晔儿跟个小石墩似的,你若架不动,就快放他下来,莫摔了……”

    “怎么?担心你家夫君不行?”沈廷翰故意将手紧了紧,见姜蘅吃痛,才道:“我少时曾随东柳先生游学三年,虽不至于武功高强,但缚鸡的气力总还是有的,殿下这话,莫不是……怪我叫殿下独守了空闺?”

    隔着清晖烁烁的荷花池,渺风居就在水畔,空幽宁静。

    姜蘅呐呐张了张口,却想不出怎么反驳。

    正尴尬时,邱晔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姨姨为什么不和姨夫睡在一起啊,是不是姨夫也要像爹爹那样跟娘亲吵架啊……”说着,小脑袋一耷拉,抱着沈廷翰的脑袋呼呼睡过去。

    夜风,突然静了下来。

    沈廷翰将邱晔托下来抱在怀中,静静地陪着姜蘅走回了渺风居,就在姜蘅犹豫要怎么不动声色地拒绝他留下来时--

    “生而不养,恬为人父……”沈廷翰自顾嘟囔了一句,抬头瞧见姜蘅看他,“对了,去沈家请安之事,倒不必急于一时,殿下早些安寝,我先告辞了。”

    姜蘅本也不愿去沈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沈廷翰善解人意。

    沈廷翰不愿姜蘅往沈家去,无非怕她要沈老丞相和沈夫人行君臣之礼,姜蘅不愿意去,是她不愿意受这君臣之礼,但更不愿意向沈夫人行媳妇的礼。如此僵了几日,沈家还未如何,太后她老人家先恼了,派了嬷嬷来申斥了两人,夫妻俩这才登门鞠躬敬茶,算是全了礼数。

    恰逢沈廷翰的恩师东柳先生新做了一卷《集兰帖》,沈夫人便央儿子去求,这原是件小事,可沈廷翰不仅替沈夫人要到了《集兰帖》,还捎回了东柳先生多年来所作的十三卷《集兰帖》之手稿,请姜蘅转送给太后。

    太后爱兰,天下皆知。

    “这东西,真这么好?”姜蘅支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看沈廷翰一本一本的将那些《集兰帖》铺开在地上,忍不住打了个瞌睡,抬脚便打算回渺风居。

    哪知沈廷翰把那些个画集,围着她四周摆了满满一圈,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哎!沈廷翰,你快点把这些东西收好,别挡了本宫的路!”

    “一十三卷《集兰帖》,一百三十种兰花,师父这些年,倒是真为收集这些兰花费了不少功夫……”沈廷翰抱臂站在两丈外,一脸赞叹的惊喜,全然沉浸在这些画卷中那些神髓入骨的兰花中。

    长这么大,姜蘅还从未被人这样无视过。

    “沈廷翰!”她厉喝一声,抬脚便将最近那些画卷踢了个四散,而后趾高气昂地从那些画卷上走了过去。

    臂上一紧,姜蘅转眸,正对上沈廷翰阴鸷的脸,她心中才刚舒解了些的怒气,瞬间又冲上了头顶,旋即将目光定在了那只握着自己的手上,却不说话。

    “你这是做什么?!”

    这冷冰冰的质问,越发惹恼了姜蘅--想她今日纡尊降贵去沈家向他父母行礼,他却对着这些画发了半日的痴,先前的善解人意,果然都是装出来骗她去沈家的!

    臂上的桎梏突然加重了两分。

    姜蘅吃痛,下意识地抬手--

    “啪!”

    耳光声清脆响亮,沈廷翰一愣,回过了神。

    对着她,他果然做不到全无怨气,浓浓的无力感伴着这念头包裹了沈廷翰,他却突然将手一紧,就着适才的桎梏,反手抱紧了姜蘅,低头擭住了她的唇。

    姜蘅回过神来,只觉得双唇被沈廷翰火热的气息尽数吞没,他压着自己百般舔咬,弄得她很疼,蛮横得推拒着他的亲近,趁着一丝空隙正要呵斥,谁知道,反而被沈廷翰越发从容地入侵了。

    唇舌渐渐被暖的发烫,炙热的感觉从脸颊弥漫至周身,在姜蘅失去清明的最后一瞬她张口毫不犹豫地咬住了那条胆大妄为的舌头,借力推开了沈廷翰。

    绵软着身子退后几步跌坐在地,姜蘅羞恼地抬起袖子使劲儿擦了擦嘴,见沈廷翰看她,故意又使劲儿擦了两下。

    这么一番闹腾,姜蘅的怒气更多变成了羞恼,沈廷翰若如平日般说两句软话,她也就不会再生气了,只不过……

    “殿下觉得脏?可殿下的身子哪一处没叫我碰过,殿下擦得干净么?!”沈廷翰仿若困兽一般,抱着自损三千伤人一百的心思,只是当他看到姜蘅面上显出了落寞后,心里却连一丝畅快都没有了。

    何必呢?

    她甚至连这场算计的因由都不知道。

    “皇上忌惮沈家,却不愿人说他兔死狗烹,四公主五公主皆在闺中,太后肯将五公主许给你,是存了叫你做好女婿的念头。可你若是一直这么应付五公主,保不齐太后震怒,皇上以为你还有心仕途,怕是要对沈家下杀手了……”

    祖父的话言犹在耳,可这场两相不情愿的婚事,原就不是他一个人在应付。

    “鞭子拿来!”一声厉喝,打断了沈廷翰的思绪。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姜蘅身前的华衣素衣,冷不丁就想起了那日被打得不能动弹的女子,几分自嘲,带出了唇角的冷笑。

    “愣着干嘛,抽啊!”

    姜蘅突然伸手夺下了华衣手中的鞭子,毫不犹豫地抽在了沈廷翰背上,“岂有此理!”细嫩的羊皮鞭,她只抽了两下,便受不住双臂发抖,强忍着将鞭子丢给华衣,叫他接着抽。

    华衣万般为难地朝着驸马打眼色,叫他认错,可沈廷翰岿然不动地坐在地上。

    好在,甄嬷嬷在华衣抽下去的前一刻,跑了进来,“哎呀我的太后娘娘啊,殿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啊!”

    甄嬷嬷颤巍巍地夺过了华衣手中的鞭子,膝行几步,抱住了姜蘅的腿,“殿下,夫妻吵嘴,怎么能动鞭子啊!”

    隔着老泪纵横的甄嬷嬷,姜蘅的目光落在不动声色的沈廷翰脸上,那样平静无波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一个人的闹剧。

    姜蘅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来人,将驸马关入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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