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后外宿侍寝,这会儿薛滟然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得不行。

    虽然看样子在前面睡着的时候又有人服侍着给清理擦洗了一遍,可她依然吩咐下去,让人抬了热水,要再次沐浴。

    恃宠而骄就恃宠而骄吧。

    反正现在阖宫上下都知道她昨晚的丰功伟绩了。

    薛滟然泡在浴桶中,把伺候的小宫女都喊了出去,独自一人闭目养神,整理着心情。

    先前的那个梦对她的打击相当之大。

    原来重生回魂以来,自己都太过于自信了。而且把这宫里的人和事都看得太简单。

    自己是个美人,是个一心一意对皇帝好的美人,而且自己的家世不会对皇帝造成威胁。

    曾经她以为这三点就足以让自己真正称霸后宫了。

    可她总是忘记,薛明嘉拥有这样的优点,甚至她还多了一条——手上没有沾染血腥。

    想到这里,薛滟然突兀地冷笑出声。

    后宫里的女人,哪一个能称得上真正的干干净净?

    可谁能让皇帝觉得她纯洁无暇,又能让皇帝帮助她远离纷扰……这才是本事。

    只可惜自己两辈子都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娘娘,莫要耽误了拜见皇后的时辰。”

    薛滟然依然沉浸在思索中,屏风后头传来了白梅的声音,这让她万分不适。

    “你继续去候着,不急。”

    她对这个曾经在最后关头投奔敌营的手下有着难以言喻的厌恶,可自己之前怎么没想起这些,现在把她退回泰安宫,怕是难得很啊。

    何况她还要借着着白梅之前的御前宫女身份,来给自己贴金,好让自己更快地在后宫站稳脚跟。

    ……这也是个笑话,但现实就这般残酷。

    若是将来不能做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两辈子都要白活了。

    相比皇帝四更天就要起身去早朝,大庆的嫔妃们晨省的时间就要晚了不少。

    待得薛滟然沐浴完毕,白梅领着小宫女替她擦干头发,重新梳妆打扮过,她也还能踩着点出门朝坤平宫行进。

    “之前都没能给娘娘道喜,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得以晋升,娘娘也算是承熙年间的第一人了。”

    步行去皇后宫里的路上,白梅扶着薛滟然,自顾自地将一些新的消息告诉给她:“不过今日接到圣旨的不单单只有一人,东边永福宫的那位以后就是秦妃娘娘了,而她提携的吴选侍,现在也该是吴采女了。”

    “秦妃倒也算如愿以偿。”薛滟然出声打断了白梅准备继续说下去的势头,冷冷道:“宫里一时半会还是变不了天的。”

    听到自己现在的主子语气不善,饶是白梅再我行我素,现在也只能闭口不言。

    她有些奇怪地用余光打量了薛滟然一番,只觉得这个以最快的速度崛起的后宫新宠,似乎有什么地方和从前不一样了。

    片刻功夫之后,邀月阁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坤平宫。走进叠韵堂,薛滟然果然就收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淡然地跟随着领路的宫女走到她的新位置上坐下,并不理睬那些表现得想要从她身上挖出点什么似的女人们。

    而今天直到最后一刻,嫔妃们都并未来齐。

    她心中暗道可笑,个别人吃飞醋吃得这么明显,不太好吧。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司礼太监的宣唱,众嫔妃关于柔嫔缺席的窃窃讨论才告一段落。

    郁青瑶穿着杏色春衫娉婷而来,在主位上坐下,接受众人的拜见。

    “要恭喜秦妃妹妹,还有大薛贵人和吴采女了。”随后,她刚一出声,就继续让薛滟然站在风口浪尖。

    “嫔……”

    “嫔妾也要恭喜这三位姐妹,而且皇后娘娘刚才用了一字,真真妙哉,这让嫔妾满心觉得舒畅。”

    薛滟然刚想接话道谢,坐在她对面的薛明嘉抢先一步就开了口。她素来嘴甜,这一会儿的功夫,马屁就让她拍得十分响亮。

    “皇后娘娘称呼姐姐为大薛贵人,那嫔妾自然就是小薛贵人。这样正好,以后宫里的姐妹们就会喊错人了呢。”

    她说出这番话,既是向皇后和薛滟然示好,也表现了自己的大度,一举两得。

    “小薛妹妹说得甚好。”

    秦佩蘅温雅地笑着,也夸了她一句,又转向皇后,说道:“如今这宫里新来的年轻妹妹多才多艺且省心省力,娘娘也放心了吧。”

    郁青瑶颔首,继续保持着她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而杜芳秋和吴铃兰等人则又适时地吹捧起了秦佩蘅,一时间叠韵堂热闹了不少。

    “皇后娘娘,众位姐妹都夸大薛贵人才貌双全,婢妾倒是要多提一句。”

    就在这样的当口,常年没有风头可出的张丹桂倒是说话了。她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让众人停下交谈,朝她看去。

    “贵人娘娘,婢妾虽然资质鲁钝,但仗着虚长娘娘几岁,还是要提醒您一句,在这宫里,酒量太浅可是不讨好的呢,幸好昨夜您遇见了皇上。”

    她前头还板着脸,后面却又做出了夸张的表情,众人即刻就被她逗笑了。

    薛滟然一边感谢着她的真诚善意,一边却暗道不好。

    自己昨天借口醉酒离席,结果意外承幸一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姑且当做风流佳事对待。可张丹桂把这事拿到现在的场合来谈论,那就是要让自己再出一出风头,轻则是吃一通训诫排头,重则……大约是坐实了行为不检,狐媚惑上的坏名声了。

    前世里这样的名声伴随了自己那么多年,今生还没站稳脚跟,怎能继续背负这样的罪过?

    “昨日都是嫔妾贪杯,与张宝林共饮之时没能忍住,而且还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幸好没有酿成什么大错。但也望皇后娘娘责罚,让嫔妾长长记性。”

    先开口为强,后辩解遭殃。

    你准备说我借酒邀宠,我也能说你故意灌醉,让我差点御前失仪。

    她这话一说,张丹桂原本还有些眉飞色舞的脸立刻有些绷不住。

    倒是昨夜玩得十分尽兴的陈娆像是没看出她与薛滟然之前气氛尴尬一般,笑着开口:“昨夜婢妾还想拉着贵人姐姐一同玩牌呢,哪知她酒量不好,两下子就被张姐姐灌醉了,金姐姐身子不适先一步离席,贵人姐姐也走了,还得婢妾差点没有牌搭子了呢。”

    她说话一板一眼的,显得特别真诚,再加上她年纪最小,看上去最没心机,在场众人听完心里早就把昨天的那些事情猜得五彩斑斓。

    薛滟然在心里为陈娆叫好。

    前世里这小妹妹把自己当姐姐,待自己一心一意,今生又无意间倒向自己,这一回就更不能辜负她的好意了。

    眼见着言论都往薛滟然这边倒去,张丹桂暗自着急不已。

    而被陈娆无意间提到的金巧萍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紧张,交握在膝头的双手不住地揉搓搅动着,微微含胸像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一般。

    薛滟然看到她这副样子,对于昨夜自己意外中了春药这一点,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金宝林这是身子依然不舒服?昨夜我隐约记得你和我差不多同时离席的,当时脸色就不好。”薛滟然说。

    金巧萍喏喏地支吾了两声,然后才说道:“就跟刚才陈妹妹说那样,婢妾有些腹痛,现在缓过来了,但还是有些不适。”

    “那不如赶紧向皇后娘娘奏明,然后回去休息?”

    就在这时,连不屑于她们这些地位嫔妃多话的秦佩蘅都开口了。

    薛滟然侧头朝她望去,看见她对金巧萍的感觉,似乎是迁怒而不是真的厌恶。

    “大清早的,多留你们也不好。本宫也有些乏了,今日大家都散了吧。”

    还不等薛滟然再挖出一点关于昨夜的情况,郁青瑶先发了话。

    众嫔妃再次行礼,等她离开了叠韵堂,都也径自朝另一边走了出去。

    陈娆和张丹桂、金巧萍感情颇好,刚才说了那样不经意打她们脸的话,现在依然嘻嘻哈哈地和她们走在一起。

    薛滟然用最快的速度理清了思路。

    只觉得眼前一亮,终于知道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了。

    啧啧。

    凭借她如今的地位,要全身而退地扳倒韩靖云和薛明嘉还是不自量力的。

    可对付失宠多年的张丹桂,还有一心想要爬上去,不惜借助那等下三滥药物的金巧萍……倒是不成问题。

    你们既然无意间将我卷了进来,又想把脏水泼到我的头上,就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呢。

    回到永寿宫里,薛滟然就发现邀月阁里来了些稀客。

    原本她觉得迎接自己的该是尚宫局里负责人事安排的管事嬷嬷,她刚晋了贵人,算是正经嫔妃了,身边的宫女太监就得有个定制。

    可想不到慎刑司的人来得更快,莫不是韩靖云也吩咐了什么,让他们尽快查清春药的真相?

    “薛贵人安好。”

    “公公客气。”

    “咱家奉命,要来薛贵人这里了解一些昨夜里的琐事,不知贵人是否得空?”慎刑司的太监神色倨傲。

    薛滟然挑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公公若说的是那只遗失了的釉里红镶金边的酒杯,我倒是有些见解要与公公说道说道。”

    太监听得这话,就知道果然有内幕,便恭敬不如从命地进了内堂。

    薛滟然安坐之后,先不急着把自己的猜测透露给那太监,而是故作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碗,用碗盖拨了拨水面,指甲在碗沿上轻轻敲了敲,微微一顿,才说道:“昨夜里我在宝林们的牌桌那边见过,也不知道司制房的人平常是怎么保养的,杯沿上竟然有一处细小的缺口,这要是划伤了嘴,或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可如何是好?”

    太监听她这样说,眼前一亮。

    “薛贵人说的有理,皇上也说要敲打敲打司制房的那些人了。”

    “还有酒壶。”薛滟然又道:“我昨夜里没见到配套的那只釉里红八角错金酒壶,之前听皇上无意间说过,那酒壶里有些奇妙之处?”

    “薛贵人好记性,它的确有些小小的机关。”太监说。

    “那就不错了。手脚不干净的宫人要偷一个坏了的杯子作甚,必定是想打那个精巧酒壶的主意,公公不妨再去查一查酒壶?”

    太监笑着应了,再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邀月阁。

    薛滟然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持画看着自己主子高深莫测的模样有些不解,便问道:“娘娘,宫中规矩这么严苛,哪有什么宫女敢去偷一个登记在册的御用酒壶?”

    “若是听不懂呀,就当没听过吧。”薛滟然不禁莞尔,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并不解释。

    这番话持画听不懂,慎刑司的太监却肯定听懂了。

    张丹桂和金巧萍……到底是你们其中的那一个,在那酒壶里面下了药,又不小心蹭了一点在杯子上,被我喝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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