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梅第一次开始主动接近薛滟然,后者就觉得她和自己的接触开始频繁了起来。

    就这两三日之间,两人总会在各种场合有意无意地遇到,避而不见太难,还不如大大方方相待,看看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内书房的人,不乖乖跟在容敏姐姐后头,总是往我们寝殿这次窜什么窜?”

    不但是薛滟然感觉到了这个问题,身边的其它人也或多或少发现了白梅的异常。从前最是不愿意和人打交道,让人在背后骂她假清高的白梅,竟然是不是就会绕到正殿,好像在廊下等什么人。如此场景,在从前根本是非议所思。

    梅香作为整个泰安宫最核心的宫女,自然是看不惯的。

    “自然是主子有吩咐,梅香姐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面对梅香咄咄逼人的问话,白梅只是勉强算是客气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神色依然倨傲,回答起问题也颇为敷衍。

    这让梅香如何挂得住面子?

    可两人共事已经差不多三年了,从还未及笄的小丫头,到如今的大宫女,摩擦虽然不少,但真的要光天化日之下吵起来,却还是不能够的。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在现在就开始巴结还没做上娘娘的人,你倒是完全不怕膈应了皇上。”

    梅香努力稳定了情绪,可依然还是觉得气不过。她走到白梅身旁,压低了声音,冷笑着想要戳穿她的小心思。

    这一点早已不只是她一个人这样认为的了。虽然泰安宫里的其它宫女太监未必就真的见到白梅和薛滟然有所接触,但是事实上想来正殿找薛滟然抱一抱大腿,或者仅仅是目睹一下她的真容的人多了去了,揣测白梅的意图就容易得多。

    白梅笑得挺刺眼,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做的这些事情,皇上早就都看在眼里了。”

    “你……”见她这般不实相,梅香一时间有些气结。

    正巧这个当口有传话的小太监过来找她,她甩了袖子就快步走了出去。

    她前脚才出耳房,后脚薛滟然掀了帘子进来,看到白梅又出现在这里,脚步一顿,脸上立刻挂起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梅香姐姐又来了。”

    这两三天里,白梅除了给自己送了药膏,甚至还在一次自己清晨练舞之时,帮忙拦下了差点撞破自己的副总管太监纪公公。

    于是她对她的感觉有些复杂。

    想要顾忌到前世里她对自己的背叛于是疏远她,又想到她只不过是奉命行事,从属于皇帝而已。这就颇有些纠结。

    “既然你轮到你休息,就跟我过来吧。”

    白梅毫不拖泥带水地往外走去,经过薛滟然身边的时候,给她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去内书房?”后者颇有些奇怪。

    白梅停下脚步,点点头。

    这辈子来到泰安宫差不多二十天,薛滟然第一次踏入了这片原以为自己会直接过来的地方。

    这里依然是记忆中那般古朴简洁,家什摆设几乎都是紫檀木所制,用皇帝前世的话来说,就是连香炉都可以省去了。

    薛滟然抬头望向正堂悬挂的那块牌匾,略有些出神。

    虽说也是一样的“枯墨汇”二字,可字体上总感觉有些微妙的不同。

    “若是在主子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你就不用在泰安宫里继续混着了。”

    白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笑了一声,开口提醒道。

    薛滟然并未露出一丝慌乱与不得体,只是缓缓垂下视线,恢复到应有的状态,示意身旁的人可以接着交代任务。

    白梅领着薛滟然在整个书房里大致转了一圈,也不介绍每一处到底是作什么的,只是说了一些诸如“皇上看书时喜欢将此侧的窗户打开三分,即使大雨的天气只要没有雨水飘进,都是不会关的”“若是皇上坐在这张椅子上,那必然是累了,不是肩酸,就是头疼”“研墨之时不要总是杵在书案边上不动,弄好了就后撤三步”之类的话。

    薛滟然怎么会听不明白?

    这就是让她做一回红粉佳人,为皇帝素手添香呢。

    这日,薛滟然自从到了内书房,就再没有回正殿听差。

    根据白梅的说法,梅香从玉溪手下再要了一个宫女手把手领着做事,好让她这个准娘娘可以松快松快。

    薛滟然没料到白梅也有会主动谈论八卦的时候,稍显惊讶地看她一眼,可她脸上的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与前世自己遇到最后劫难时她站在人群中目送自己被押走的表情实在太像。

    仅仅是这一瞥,就像是倾盆大雨,把薛滟然心中的柔和火苗浇了个全灭。

    韩靖云这一天回来得非常晚,直到掌灯十分他的身影才出现在内书房的门口。

    薛滟然只管跟在白梅身边蹲身行礼,其余的事务不需要她插手,陈宝禄带着他的两个小徒弟,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忙前忙后。

    待到韩靖云换好了家常的衣服,舒服地坐在那张表明自己已经累了的椅子上,周围的闲杂人等都跟着白梅的一个眼神撤了下去,只留下捧着茶水的薛滟然静静站在那里,停顿了一个深长的呼吸那样久,才缓步上前去。

    “皇上用茶,奴婢给您松松筋络。”

    薛滟然将茶盏搁在韩靖云的手边,自己绕到了椅子背后,沉声说了这句话。

    韩靖云闭着眼睛,算是默认了她的行为,可当她将芊芊玉指伸到他后颈附近,还未触碰到时,她就能明显感到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薛滟然也跟着有些僵硬。

    虽说她很想就这样把他掐死,但是想不到他比她想象中更加警觉。

    “皇上……?”她又柔和又轻声地喊了她一声。

    “没事。”他重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此前并没有人问过薛滟然是否会按摩推拿,估计这回留着她单独在御前伺候也只是指望她胡乱地揉上几下,让韩靖云心里舒坦一些罢了。

    但这真是误打误撞地投了薛滟然的意思,前世里的那些年,她为了争宠,跟着伺候过先帝的老太监学了一手不错的技艺。现下她所表现出来的力度和手法,都让韩靖云颇为受用。

    “在家里的时候,为了平西将军练出来的?”

    韩靖云突然出声问道。

    薛滟然有些愣神,过了片刻才随意地支吾了两声。

    “嗯?……嗯。”

    韩靖云失笑,便不再继续说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等薛滟然把他的肩颈这一块都揉得热了起来,他才睁开眼睛抬手指了指博古架后的书案那侧。薛滟然会意,放下手,准备过去给他铺纸研墨。

    她手执顶级的徽州漆烟墨锭,缓缓地在砚台上转着圈,脑海中盘算着自己今日可以收获的情报。能来枯墨斋,总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就回去的。

    说起来她现在站着的地方原先应该是容敏、白梅,或者陈宝禄的位置。

    容敏她不熟悉,但是白梅和陈宝禄她倒是熟悉得很,后者身为太监并不识字,而前者是先帝时期获罪的官宦家庭出身的大小姐,虽然几岁的时候就入宫为婢,但当时就已经识字。韩靖云应该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对她颇为重用,让她在内书房伺候。

    自己也是个大小姐出身的半路宫女,韩靖云早已知道自己对书和画都有些功底。

    那么他还会在自己面前写字?

    虽说自己的确非常想通过字迹来确认他到底是真是假,这些天那个荒唐的念头已经在脑海中不断发酵。

    只见眼前年轻的皇帝从笔架上取下一支写大字用的羊毫笔,竟是左手执笔,沾了些墨,缓缓地开始练习三字经上的词句。

    啧啧……

    薛滟然在心里嬉笑,果然他对自己不可能没有提防。

    趁着他正落笔,她赶紧绕到另外一侧,将几本杂书叠成一摞,重新整理了一小块地方放置砚台。

    韩靖云并没有被她的这些不小的动作所影响,缓慢而有力地写完了两个字,才重新沾墨润笔,同时开口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习惯和朕相处了。”

    “皇上与娘娘都如此抬爱奴婢,奴婢自然得做得更好。”她不假思索地接过话来。

    韩靖云又说:“朕知道你聪明,心细也多。不过没事,你翻不出朕的掌心,这些也都还能为朕所用。”

    “奴婢自从进到宫里,就是皇上的人,皇上想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尽量为皇上做到什么。”

    薛滟然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句颇有诱导性的话来。

    语毕,她就有些莫名的紧张,又抗拒又期待,等着韩靖云接下来会说的话。

    这是前世里她第一次侍寝的时候,用来邀宠的。

    即使在不同的环境之下,同一个人做出来的反应应该还是会相差不远的。

    可惜……

    “嗯。”

    韩靖云几乎没有任何回应。

    薛滟然抬头望了他一眼,微微皱起了一双柳叶秀眉。

    韩靖云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侧头去看她,两人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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