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其实人生百年难一死,救归救,该死之时就去吧,真没人拦的。”慕容昼甚是诚恳的笑道,这傻丫头适才衣领被他拨开,隐约露出一抹皎莹,此刻他便顺手帮她将衣襟掩好。

    何穷还是见机极快,见唐笑剑锋微颤便捉住他手肘,向赵昊元处飘上一眼。凤凰将军府的夫侍六人中,两人的交情只是泛泛,但也都不是蠢人,原本凤凰将军与赵昊元之间就是烈焰熊熊燃在眉睫,慕容又来浇上一大瓢油,接下来必有好戏上场,又何必唐笑出手一争长短?

    赵昊元温言笑道:“慕容府家大业大,又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近年来在大掌柜的手底更是兴旺,正合烈火烹油之胜,大掌柜却作此不详之语,岂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昊元一开口,何穷已忍不住哀叹,果然是赵丞相,这段话看似东拉西扯,然而其精妙之处简直可圈可点可加批加注释方足显犀利,所谓“家大业大”便是点醒对手少跟自己正面冲突;“江湖中的名门正派”是建议慕容昼收敛些,少在人前作此轻薄之举;“近年来在大掌柜手底更是兴旺”是说去年江南几派争竞漕运专使,最后慕容府拨得头筹,还是赵昊元做桂萼殿大学士时帮的忙;什么“烈火烹油”是讽刺繁华未必久长,什么“不详之语”自然是威胁了。

    慕容昼倒也聪敏,当即点头道:“原是兄妹之间笑闹,倒没想到忌讳上,多承赵丞相提点,惭愧惭愧。”

    他天资过人,少年得意,不免性好张扬,颇少规矩,其实不算是大掌柜之才——要做得慕容府这样局面的大掌柜,这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知人善任铁面无私能屈能伸顾全大局等等本事缺一不可,别的还好说,单这“能屈能伸、顾全大局”八字,他可就差得远了。

    赵昊元的话,听是听得懂,然而于他来说放眼天下又有何惧?因此毫不收敛,这两句话敲钉转脚将那“兄妹”二字的落到实处,这一来赵丞相可跟凤凰将军就隔得远了。

    赵昊元也不见恼怒之意,淡定自若道:“难怪大掌柜以玉符相护,显见是兄妹情深……既这样,不若送佛送到西,陪凤凰将军去长安可好?”

    这一招看似引狼入室,其实又叫请君入瓮,还叫坐以待对手毙,慕容昼若是陪凤凰将军去蹈长安那趟大泥潭,那么一路风险大可往慕容昼身上一推了之。至于到得长安,携朵野花回家的凤凰将军自有护短的皇帝出手收拾,凤凰将军既不可杀,野花下场那也不用多说。

    所幸慕容昼还知道其中利害,忙道:“有赵丞相亲自护送,哪会有闪失?昼久不回江南,家里琐事早已经堆成山,小夜那个脾气天下闻名,我若再不老实回去,非酿成手足相残的人间惨祸不成。小胖乖乖去长安,为兄有机会便去探望你。”

    赵昊元可不知道他为何不去长安的真正原因,既然对手服软,他也懒得追穷寇,袖手看林小胖睁大了眼抓着慕容昼的臂上伤口,笑道:“好个慕容老妖,你还口口声声兄妹之情,这天底下哪有眨眼就卖的兄妹?”

    慕容昼低首看伤口在她指间重又绽开,血流汩汩,浅笑道:“幸而还有人肯买,否则岂一赔到底?”不待她答话,手臂一转在她顶门按了一掌以借力,轻飘飘的掠过周围的龙禁卫,落在亭外马鞍,大笑道:“贤主人留步,宁天落别在这儿瞎混了,跟师哥走吧。”

    宁天落近来很是沉得住气,刚才见他来便辞了老柳,替他守住那两匹马。慕容昼还要挥手作别,宁天落已经抬手一鞭,策马去得远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隐没在山隘之外,林小胖尤自远眺,笑叹道:“占了便宜就走,这个老妖,果然不肯吃亏。”

    赵昊元轻咳一声,行近凤凰将军低声道:“皇子下嫁,我朝百年仅此一例。凤凰将军切莫赌气坏了这大好姻缘。”

    大好姻缘?

    若是莎拉公主在此,必有万全之策以图反击,可是如今凤凰将军本尊回老家未归,代班的林小胖连自己的安稳都顾不住,哪里管得别人?

    更何况是李璨。

    书画双绝,更兼温雅洒脱清贵倜傥,若是没那么多纠葛,李璨其实是拥有极致魅力的异性——可是一想到他下嫁不过是了为巩固皇权扳倒凤凰将军的阴谋之一,便觉愤慨。

    一疏神,赵昊元的容颜已经近在咫尺,音色暗沉沙哑,“既然知道自己是傀儡,那就乖乖的,少生些花样——让我们这些小卒难做。”

    谁说的?做了过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林小胖用干净的那只手摸上赵昊元消瘦的脸颊,扬声道:“何穷,帮我写字。”

    何穷故意推托道:“将军的文书往来都是赵老大的活计,我的字丑,可写不来。”

    林小胖瞪视着面色苍白的赵昊元,喝道:“写!”

    何穷摇头叹息,自帐簿上扯下一张纸,掣笔在手,静待她说话。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转成空,不胜人间一场醉。”林小胖见他写完,转身“啪”地一掌按上去。

    她适才将慕容昼的伤处按裂以泄愤,手中满是他的鲜血,此刻在何穷散漫潦草的字迹上留下殷红一个手印,触目惊心。

    “麻烦赵丞相转呈李璨,以此为据,我跟他再无瓜葛,”林小胖得意的将那纸递给赵昊元,说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更何况是姻缘?其实别说身份地位什么的,就只是他的人品才学,也不难寻得良偶,不用跟着我受累——这不就是皇帝想要的么?你看我多聪明,多善解人意啊。”

    何穷向唐笑悄声叹道:“我现在知道‘混帐’两字是什么意思了。”

    唐笑点头不语,何穷又道:“李璨那样的人物,她还真不配——只配跟……”他原是要说,只配跟你我这样烧糊了的卷子厮混吧,然而这话在他是自嘲,唐笑又岂会认?终于还是悬崖勒马,没敢招惹。

    赵昊元凝视她良久,终于什么话都没说握着那张纸转身离去,声音里并无异样,“走吧,回长安。”

    归途漫漫。

    有那五十龙禁卫随侍,黑白两道还真没有势力敢轻易招惹这一队人。官面上不消说了,虽说赵昊元自称是微服简从,沿途官府不得大肆声张,可是当朝右相过境,谁又敢不毕恭毕敬,赔尽小心?

    是以这一路顺利,无惊无险。林小胖已然对赵昊元放自己走路一事彻底死心,整日要何穷把他的生意经说来当故事听,晚间则只缠着唐笑求教武功,诸事不理。

    何穷那个脾气,就是叫他立时去死也是情愿的,更何况是讲故事,因此专捡些有趣的妙事讲来,把个林小胖听得时而拍案叫绝,时而捧腹狂笑,若非所乘的马车是有名的匠作行“神工楼”所制,一早被她大将军捶个粉碎,或是大卸八块。

    是以每逢此刻,唐笑总要从木然昏睡之态醒觉,预备随时救人,而赵昊元,则一贯微笑凝望着趴在何穷肩头狂笑的林小胖。

    然而马车虽然宽敞,但这样身份的四人同乘一车,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赵昊元既不作别的安排,旁人也没道理反驳。至于晚间歇宿,便是赵昊元、何穷别居他处,留唐笑在她房中守夜。她向来是用罢晚饭便缠着唐笑求教武功,起初唐笑只说自己学的都是杀戮的本事,不敢相教,被她笑眯眯的一句话怄得乖乖听命,原来她说:“笑笑,我知道你的心意……要不你教会我一招,我就亲你一下好不?”

    彼时赵昊元、何穷皆在侧,她此言一出,赵昊元起身便走,何穷奸笑两声扔下一句话追出去,他道:“可别被她骗了——这才叫占了便宜又卖乖呢。”

    她还要眨巴着眼睛道:“难道你是想……”

    唐笑望定她深深叹息,良久方道:“将军既然要学,唐笑哪有不教的道理……将军天生神力,弓马娴熟,所谓‘学拳不学功,到老一场空’,如今就从基础的呼吸吐纳学起吧?”

    这才她才知道,唐笑杀手出身,十足的黑道背景,内功竟然是纯正的道家底子。要学呼吸吐纳自然要从认穴学起,有了前世的科班培训,这穴道的辨认倒也不难,连唐笑也点头称许将军果然聪慧过人。

    只是到了打坐的时候,才知道学习武功并非想象中的容易。电影电视里都是镜头一晃而过,主角长大,武功小成,或是有濒死的盖世奇人将毕生功力相授,那更是一蹴而就。换成她,不管怎么呼吸吐纳冥想,都达不到唐笑所说,“内力有若实质,自经脉流转不休”的地步。

    既然要学武功,晚上自然由她在床上睡觉唐笑在地上打坐,改成两人在榻上相对打坐。唐笑是极严厉的老师,她稍有疏神,肩膀或是胳臂上便要狠狠挨他一下,是笤帚还是巴掌,与是否有趁手家什及唐笑心情好坏有关,打完他还要冷着脸问:“将军可是不想学了?”

    有他这一句话等着,林小胖自忖死也不能认输,白天还缠着何穷讲故事以资活跃气氛顺便气死赵昊元,晚上又打坐或者打盹被唐笑打,自己觉得如两头烧的蜡烛,没剩多少时间了。

    这晚在东都洛阳城歇息,河南尹刘樨特意将下处安置在庆安园——并非官驿,却是先前代宗皇帝最宠爱的灵武公主的外宅,灵武公主既得皇帝宠幸,复又耽于享乐,曾于此地蓄心腹爱宠莫凉月,斯园精妙可想而知。甫安顿好休息之处,林小胖便大呼困倦,于是赵昊元自带着何穷前去应酬,唐笑便回房督促林小胖练功。

    其时窗外雪落簇簇有声,若依着林小胖,此刻便当裹着貂裘踏雪寻梅去,可惜她正在苦学武功中,唐笑师傅又不知在哪里摸来柄戒尺,果然最宜教训不成器的徒弟。没过子时,肩头臂膀足挨了二十多下,破了原先一晚挨打二十次的记录不说,眼见还要再创新高。她哪里受过这样棍棒底下出高徒的传统教育方法?不知怎地撩起心事,只觉鼻根酸楚,泪珠儿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幸亏还有三分羞耻心,倒还知道努力睁眼,不使之坠。

    唐笑虽合着眼,耳听她呼吸之声不对,眼都不睁便是“啪”地一尺在她肩上,沉声道:“深吸浅呼,你错了次序了,再来。”

    意外的竟没听到林小胖夸张的哀嚎,唐笑眨眼却见那女人自己拉开衣领揉按痛处,不知是蓄意□还是当真没留神,襟怀大敞,露出一抹□来。

    关于这个女人,一路上明里暗里被何穷嘲讽过多少回,他都一概不予回应。谁也想不到两个本就是夫妻的人夜夜同居一室而不同寝——他心里也知道,若当真要缠绵他多的是机会,她也绝不会抗拒。

    可他不敢再放纵自己沉沦,夜间她修习武功之时他下手从不容情,便是想教眼前人恼怒生恨,不至于拿欺负赵昊元的那种假模假式脉脉温情来应付自己。

    “唉,今晚放你假,玩去吧。”唐笑起身在榻边寻了鞋穿,头也不回的离去——到底在院中驻足半晌,听到她一声欢呼才走。

    林小胖匆匆披了貂裘跑出去看雪——为着怕有人谣传凤凰将军夜夜遭受拷打之故,赵昊元早着人遣开仆役,此刻院内院外,雪声飒然,唯她一人而已。

    这时节其实还未到梅花开时,她也多想,只见远处有三五株枝干苍然的花树,枝条上皆是积雪,因此起意要行近细看——哪知未到跟前,“扑通”一声栽倒,顿觉半身奇寒彻骨——她却不知那全都是桃花树,花间凿有一渠,阳春三月之时自有春波碧水,落英缤纷有美景,这冬日渠面早结了一层薄冰,大雪覆盖于其上,偏偏又园中的仆役提醒,因此她就那么冒冒失失的踩上去。

    ——倒也真不能怪她,她那个时代最多混凝土或是柏油路,要鲜花需出钱买,想看见泥土得专门去公园,至于路旁花下有小溪或沟渠,压根就是书上写的故事——报纸上也只谆谆提醒市民提防无盖下水井。

    是以林小胖得出一个结论:附庸风雅之人,必遭天谴。

    幸而渠并不深,她拖着*的身体回房,收拾残局既毕,便倒在被窝里打哆嗦。虽说此屋内又是火盆又是熏笼,然而身体僵冷,久不能温,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不知何时唐笑回来,隔着帐子问她:“饿么?厨下送过来冰糖莲子羹。”

    林小胖听见个“冰”字已觉哆嗦加倍,自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不饿……”

    唐笑便不再说话,铺了狼皮褥子在床前打坐。可屋里有了人,又对自己不闻不问,林小胖心里那委屈泛滥成灾,不多时,那眼泪便将枕头洇透了大片。

    唐笑不由自主地照着往日的习惯数着她的呼吸声,还未入定,便觉奇怪,因此问道:“怎么了?”

    半晌她的声音才自那大红并蒂莲花锦帐里透出来,“没事。”竟是带着哭音的,他犹豫一刹,终于还是撩起帐子,见她缩在被中,唯见湿漉漉的一枕乌发,因戏道:“既然没事,起来练功。”

    练功二字之于凤凰将军竟有莫大威力,顿闻呜咽,唐笑忍不住揭起被子说道:“没出息的。”

    那熟悉的女子身体正伏在床上,肩背夺目雪白,身上竟是未着小衣——他便不敢再往下看,只替她掖好被子,嘲道:“这也是我家将军啊……”

    林小胖霍然起身,卷着被子抹去一脸泪痕道:“好,赵昊元说做傀儡也有行规,不能坏了原身的名誉,不就是练功么……。”

    唐笑拿眼神在她身上来回一扫,鄙夷道:“你就打算这么包着被子练功?”

    说到这个,才是林小胖的大委屈处,支支吾吾的半晌才说道:“我没衣服……”此次随行的皆是异性,唯有何穷细心打理她衣物装束,可是箱笼皆在他房里,他今日又被赵昊元拖了去应酬未归,原先身上那些衣服湿透自然不再穿。

    唐笑这才瞧见那边架子胡乱搭着的内衣外裳貂裘,涩然道:“这又是去哪儿打野食了?一身泥水,活该。”其实房中水磨青砖地上来回几串足印,他早该注意,只是神思恍惚之际竟然视若无睹。

    作为杀手,这样的状态足够死上一百次了。

    “哎!”林小胖自被中探出一只胳膊揪住他的衣领拖近,咬牙切齿道:“老娘栽倒在泥坑里冻个半死,你不说帮忙,倒还说风凉话,也忒狠心了吧。”

    唐笑望着她臂上冻起的鸡皮疙瘩,悠然道:“将军可比早先瘦了好些啊。”

    这话意味深长,林小胖只能装没听见,缩手回来,包着被子往床里退,同时自牙缝里吸口凉气道:“唐笑,这样冷的天,要离你远点才有命活,否则非冻死不可。”

    唐笑才懒得跟她较口舌之利,摇头叹息,说道:“我叫人送汤婆子过来。”

    林小胖还要乘胜追而灭之,说道:“不用,你离我远点就好了。”说完,眼前光亮陡暗,定睛看是唐笑将帐子在身后搁下,踢掉鞋子,逼近,“来,唐某杀人无算,今日且让我试试如何把人冻死。”

    “我我我我其实什么都没说!”林小胖口中结结巴巴的虚应着,猛地披着被子扑到床的另一侧,欲夺路而逃,却被他一把抄回来按倒,拿被子盖好。

    “老实点,就算你是凤凰将军,这么折腾也非伤风感冒不可。”唐笑扯过另一张被子覆好自己,隔着一重被子将她抱在怀里,说道:“好好睡觉,一会就不冷了。”

    林小胖本来闭眼等他杀之剐之,岂知他长短不匀的鼻息近在毫厘,竟然只是和被相拥!

    “你……”

    “怎么啦,莫非将军忽然有兴致要唐笑侍奉?”

    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她的战栗,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唐笑很想告诉她,本杀手是自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这点*都控制不住,早死过千百回了,可是忽然又觉得她不逞能的样子乖的叫人喜欢,因此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说道:“唐笑随时恭候将军差遣。”

    朦胧中怀中的人挣扎扭动,他也懒得理会,伸手进去乱抚一把,她便安静,屡试不爽。只是不知何时,竟然贪恋起指间那一点滑腻的感觉,是以她身上的被子什么时候被扯到一边,他都不知道。

    这一日犯的错多了,不在乎多犯一点吧?

    “哎,你守卫本将军安全,这贞洁也在其列吧?”

    “属下惭愧。”

    “既然这样,不如给我个痛快吧。”

    是梦魇还是臆想?怀中的人在胡乱扯着他的衣裳,他顺从其意摆脱了束缚,肩头微凉,胸膛所挨之处,却是一片温软。她还不罢休,又往他腰下摸索去。

    自然是梦,我家凤凰将军,从来只当我是守卫的弟兄,哪会这么放肆?便是要我伺候,也只为能睡个安稳觉。一番扑腾,身上全无挂碍,反倒觉得暖和的多,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脊梁滑下去,在后腰的弧线处盘旋一会,再往下……

    “痒痒……”她扭动腰肢躲避,然而近在咫尺又如何能逃?只不过越往他身畔挨近而已,“杀人不过头点地,饶命饶命,你乖乖躺好,我服侍你还不成么?”

    乖乖躺好……最早的时候,云皓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将军最喜欢男子柔顺,你大可乖乖躺好,诸事不管,咬牙享乐便是。可是你想将军惦记你,就得自己努力了。

    早前的云皓一贯以把新来的弟兄们都教成服侍将军的高手为已任——那样他便可以维持清心寡欲的生活,还有,沈思入府的家宴上,他也对沈老六说过类似的话吧?

    哦对,还有皇子李璨,不止六个呢,不过是处理琐事、护卫安全、服侍起居、敛财宝盆、扳平异已势力的甲乙丙丁戊己庚,来来去去的,谁又真在她心上?

    所以,你既无心我便休!

    唐笑蓦然警醒,只来得及抓住跨过他要逃跑的傀儡凤凰将军的足踝,也不用客气,直接倒拖过来。

    林小胖伏在床沿,双手扣着床下脚踏竭力相持,“饶命……”

    “将军不是要施舍恩露给属下么,怎地忽然临阵脱逃?”

    “我内急可以么?”

    唐笑“噗哧”笑出声来,他名叫笑,可是世人殊少见他的笑容,后来以讹传讹,赚出一个“桃花一笑,一笑杀人”的美名来。于是他愈加沉默,再后来遇上凤凰将军,可以笑的时候更少。

    “不行,因为……我……急。”

    林小胖忽然想起这人的绰号来,大骇乱踢,眼前一黑,原来却被他拦腰一抄拖回床上,也不必客气揖让,也不用施以柔情,就着她伏在被上的姿势猛地挺腰便直抵目标。

    他自嘲的想,确然而急,炽焰焚身,归心似箭,然而此地即归处。

    天生男女,合在一处才算圆满,即所谓的“道生一,一生二”耳。他混沌之际还要拿自己的内功心法来暗自调侃。一生唯有此刻是只顾着自己的*,盼着可以在她身上多得一点欢喜,再多一点……贪念无穷无尽。她越是□讨饶,他越觉得不够,还想着看她更颠倒的模样,循环不歇,直至自己耐不住欲念得逞的狂喜,这才放过了她。

    两人一个心满意足,一个想逃而不得,皆累出一身汗来。其实屋中虽然不冷,但毕竟是冬日,混乱纠缠之际还不觉得,这会乍一停都寒意侵肤,唐笑倒在她身畔,还知道要扯过被子盖住两人。林小胖可连手指头也没力气动了,歇了半晌才觉得刚才那阵心悸消退,喃喃道:“腰疼,腿疼,怎么每次都……好冷啊。”

    唐笑正自追悔,并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又问了一遍:“什么?”

    林小胖不敢回头看他,支吾道:“我是真的内急。”

    唐笑凑到她耳畔轻声道:“我也真的很急着要你。”

    “是我?”

    “是你,不是凤凰将军。”

    是凤凰将军的肉身啦,林小胖心中更正,当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煞风景捋虎须。

    唐笑“噗哧”笑出声来,他名叫笑,可是世人殊少见他的笑容,后来以讹传讹,赚出一个“桃花一笑,一笑杀人”的美名来。于是他愈加沉默,再后来遇上凤凰将军,可以笑的时候更少。

    “不行,因为……我……急。”

    林小胖忽然想起这人的绰号来,大骇乱踢,眼前一黑,原来却被他拦腰一抄拖回床上,也不必客气揖让,也不用施以柔情,就着她伏在被上的姿势猛地挺腰便直抵目标。

    他自嘲的想,确然很急,□焚身,归心似箭,此地即归处。

    天生男女,合在一处才算圆满,即所谓的“道生一,一生二”耳。他混沌之际还要拿自己的内功心法来暗自调侃。向来只道世间事不敢枉说,自己的身体总是归自己掌握的吧,却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软弱的时候,痴盼着可以在她身上多得一点欢喜,再多一点……贪念无穷无尽。她越是□讨饶,他越觉得不够,还想着看她更颠倒的模样,循环不歇,直至自己耐不住欲念得逞的狂喜,这才放过了她。

    两人一个心满意足,一个想逃而不得,皆累出一身汗来。其实屋中虽然不冷,但毕竟是冬日,混乱纠缠之际还不觉得,这会乍一停都寒意侵肤,唐笑倒在她身畔,还知道要扯过被子盖住两人。林小胖可连手指头也没力气动了,歇了半晌才觉得刚才那阵心悸消退,喃喃道:“腰疼,腿疼,怎么每次都……好冷啊。”

    唐笑正自追悔,并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又问了一遍:“什么?”

    林小胖不敢回头看他,支吾道:“我是真的内急。”

    唐笑凑到她耳畔轻声道:“我也真的很急着要你。”

    “是我?”

    “是你,不是凤凰将军。”

    是凤凰将军的肉身啦,林小胖心中更正,当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煞风景捋虎须。

    唐笑心满意足的叹息一声,搂着她腰身的手臂收紧,将两人之间缩小到没有距离,“你只说你叫小胖,还没有告诉我你原来的名字呢。”

    林小胖正懊恼,随口道:“林玳钰,玳瑁之玳,金玉之钰……生我的时候,老爹已经做了铁杆红楼迷十八年,偏他又姓林,于是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

    “什么铁杆红楼迷十八年?”唐笑漫不经心问道。

    “红楼梦是本奇书,书中有女名黛玉,可叹人家娴静如娇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我倒也是花,只不过是狗尾巴花,倒也是柳,只不过是长了二十多年的水曲柳。”

    “二十多年……呵,所以你小名叫小胖吧?”

    这句话勾起林小胖无限回忆来,半晌才想起回答,“嗯。”

    “你快到长安了,以后不要叫小胖了,长安卧虎藏龙,若是有人怀疑你是假冒的,不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如今不比不当初了,”唐笑闷笑道:“你说的,做傀儡要有职业道德。”

    “我不叫小胖却叫什么?林……”

    “慧容,将军原名叫做林慧容。”

    “兼具智慧与容貌啊……难道你们都死心塌地的对她。”

    “她啊……”唐笑呢喃,然而再也没有下文。他竟是睡着了,留这么个凤凰将军林讳慧容小胖大人独个胡思乱想,又不敢乱动。

    不知怎地,明明是困极,但又神智清明,头皮发麻——这却是什么感觉?她一念未了,猛然见一段雪亮的剑锋刺穿锦帐,直逼自己咽喉。

    又要死了么?

    变起仓猝,林小胖只来得及望着剑锋发愁,还要想,我为什么要用这个“又”字?

    然而不是,唐笑蓦地警醒合身将她掩在床里,拿自己的背心迎上的剑锋!

    一切情节老套如七八十年代的武侠剧,总有人舍身为心爱的人挡袭来的凶器,然后……

    甚至有剑尖自他的肩头透过,温热的鲜血滴到她身上,仿佛超量毒药或是浓硫酸把她躲在盔甲后面的心都蚀穿大洞。

    这个平日冷漠的男人身当此刻还微笑道:“是我疏忽了。”

    剑锋倏回,帐外懒洋洋的男子声音传来,“血影出必见血,你是知道的。”

    “这可是我拿剑的右肩。”唐笑凝望着她,侧首用脸颊挨着她急忙按住他伤口的手背,低声道:“青冥尊主就这么个毛病,每次见面,都要拿我的血来祭剑。”

    他的脸蹭到了一抹血迹,然而丝毫无损于他笑容的温暖,桃花一笑,灼灼其华。

    “我是真打算来杀人的。”血影楼主傅青冥亲自出手杀人?传到江湖上去,非吓掉无数人眼珠不可。傅诚,字惊鸿,号青冥山人,跻身杀手行列十二年,以剑为名亲创血影楼,业界公认守信第一,据说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怀中这么个顶着凤凰将军身躯的傻丫头,真值得傅青冥亲自出手?唐笑撑起身子,胡乱在被子上撕了了一幅让她为自己包扎,犹豫道:“尊主真接了单?”

    “象我这样的身份地位,一击不中,自然不会再出手。”傅青冥的声音听来竟带着笑意,“但不保证别人不再出手……唉,你我居然天壤之别,一个是苦命冒雪夜杀人,一个是桃花帐底困鸳鸯……”

    唐笑的衣裳早被她胡乱团成一团,掷在床那头。他着衣既毕,将她按倒在被窝裹好,点她睡穴之前还交代说道:“我跟尊主叙叙旧,你乖乖睡觉罢。”

    这一觉不知有多少怪物妖魔异形纷至沓来,将她自己——原先那个林小胖撕成粉碎,而且还有妖嫌不碎,要继续再撕。终于到撕得六万八千亿片时,林小胖也的意识也分裂成了六万八千亿片,每一片都只是痛痛痛。

    饶是如此,还有怪物提议,“重新拼好再撕——”于是都拿出品牌各异的强力胶水进行粘贴,如此往复,到她被人摇醒时,仍觉痛不欲生的感觉历历在目。

    是何穷,表情出奇的凝重,他道:“你可算醒啦。”

    其时已经是白天,雪后初晴阳光越发灿烂刺目,锦帐早勾起,赵昊元负手站在何穷身后,唐笑呢?

    “你身上有血,伤的是唐笑?”赵昊元面无表情的问道。

    “唐笑呢?”

    何穷将一张纸条展示给她看,上书三个潦草的大字:我去也。

    色作暗红。

    再上路的时候,林小胖已经彻底变成木雕泥塑,任何穷再折腾,也吝于给个笑脸,唯一比泥菩萨强的是,让她走路吃饭睡觉均可正确完成。何穷若知道千年之后有这么一件东西与林小胖的行为相仿,他一定会将那五个字大大的写在林小胖脑门上:声控机器人。

    起初,何穷说唐笑必是与那青冥楼主交手险胜,追杀敌人去了,于是赵昊元便吩咐慢慢走,可是出洛阳、过潼关,一路停停走走,十天二十天过去,这天终于到得长安,仍然不见唐笑归来。

    何穷撩帘望着外面出半刻神,冷冰嗖嗖的灌进来,林小胖不由得打个寒战。

    何穷忙搁下窗帘,浅笑道:“都望得见春明门了,我这也算真是送到地头了……将军,长安物贵人多事杂,不是我何穷能留的地方,所以……我回江南去吧。”

    林小胖点点头,要是扑上去哭求或者是拿刀威逼对方可以达到留人目的,她一定会做,可惜不能……

    何穷轻声叹息,命外头停下,才喃喃的留了一句话道:“将军异日有暇,不妨……”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滞了一滞,下面的话竟出不去来,起身去了。

    赵昊元送何穷下车,在道旁寒喧几句,只听轮声辚辚,何穷已经登上别车远去。

    唐笑失踪了,以他的身手性命大约无忧,可为什么要走连句话也没有,何穷也走了,苏杭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才是他的归处,唯一留下个赵昊元,又话不投机半句多。

    入了城,隔着厚厚的车帘外便是长安繁华,小贩的吆喝,艺人的胡琴锣鼓、波斯商人怪里怪气的叫卖声……声声入耳,车内两人促膝对坐,相看两相厌。

    赵昊元自然不会把她安置在丞相府,于是歇都未歇,便带着她入宫面圣,交还调动龙禁卫的虎符。皇帝却未宣林小胖,只先将赵昊元召进来。

    皇宫内院不比别处,这天气南书房里已经笼起了地龙,屋里热,跪在金砖地上也不觉太凉。他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写字,秦南星亲手研墨,只闲闲说了一句,“辛苦爱卿了,平身赐坐。”便又专注于笔纸之间。

    秦南星一直抿着唇笑,得空冲他使个眼色,却还被皇帝看见了,啪的掷了笔叹道:“我要写个百福图给二哥,怎么就写不好。”

    秦南星笑道:“王爷书画双绝,皇帝偏要拿幅字凑数,岂不是白饶?”

    皇帝笑向赵昊元道:“我的字都是二哥教的,如今不过是交功课——就算赐他金银铜铁一大堆,也不及这张纸教他高兴,这就叫投其所好。”

    秦南星凑趣道:“难为皇帝想到这儿,如今赵丞相辛苦立了大功回来,也赐赵丞相个‘所好’吧。”他素来得宠,此时冒然进言,是好意为赵昊元讨赏,千里奔波辛苦回来,皇帝一句安慰也没有,连他也觉得不妥。

    皇帝负手走了两步,忽然道:“赵丞相的‘所好’太稀罕,朕给不起——听说回来在东都歇在‘庆安园’?赵丞相在东都还没有宅邸吧,就将此处赐给丞相吧,春天去东都赏花,也有歇息之处。”

    庆安园是灵武公主蓄心腹爱宠莫凉月之地,皇帝以此园相赐,野心昭昭。然而赵昊元闻听“庆安园”便走了神,那日是他先去看凤凰将军……裸身散发熟睡的她在眼前挥之不去,他涩然拜道:“臣谢恩。”

    这下连秦南星都惊骇难明,赵昊元抬眸看见两人的表情,这才想起庆安园的来历,忙道:“臣与旧人有约,来年春日去此园赏花,如今皇帝竟以此园相赐,能不铭感五内?”他说的是那日与何穷去应酬,微醺之际路过庆安园的海内孤本的绿牡丹“碧落”时,一时兴起,约定春日来赏。

    言者有意误导,听者自然想岔了,那个“旧人”是谁,自是凤凰将军也不用多说,皇帝望着赵昊元不说话,秦南星笑着接口道:“你那个‘旧人’还在丞相府门前静坐,若非你也承认与那女子的婚约是真的,连我都要恼了。”

    原来这事还早在赵昊元出京之前,某日有一秀丽女子自称苏墨,是赵丞相原配夫人,要丞相亲自出迎。丞相奉诏去皇陵见二皇子李璨,是以府里的管家白茗一状告至京兆尹,苏墨持一纸婚约应诉,原来两人是指腹为婚,后来赵家家道中落,苏墨亦不嫌弃,资助其学业及上京赶考。然而赵昊元大魁天下,却使人捎回去一句话:婚约作废,强命地方官吏作保写了退婚书。又百般阻挠,不令她来京寻访。

    如今她拼命逃出生天来到京城,只为要赵丞相一个回答。

    赵昊元心里烦恼,不愿在此事上再打马虎眼,索性解释道:“婚约是真的,只不过是要赵家以聘礼助苏家东山再起,后来赵家中落,资助也是真的,附带二分利而已,前后才十个月二十两银子连本带利要一百两。指使打手威逼我爹卖老宅还钱之后,还要说唉呀亲家我可真不知情,几乎要把我爹活活逼死——昊元大魁天下的时候,废太女跟凤凰将军正为区区闹的沸反盈天,若不解除婚约,岂不耽误她一辈子?如今我这不祥之身,还有什么资格娶妻生子?更遑论是此女?”

    皇帝笑道:“真想不到隔了这一两个月,此女竟然还在纠缠,单这份韧劲,足够做丞相夫人啦。”

    赵昊元跪倒坚辞道:“若真得此女为妻,昊元只好自挂东南枝以求解脱了,求圣上万万不能颁此旨意。”

    皇帝本来也是说笑,连连摆手,说道:“起来起来,此女合当敬而远之,敬而远之。”

    赵昊元拜谢,皇帝想起另一件事来,说道:“上官左相上折称病致仕,你怎么看?”

    赵昊元愕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是以男身为帝,未及一年已将朝野大臣尽数换过,尤其是在京的女性官吏十之七八皆遭清理,择其优者外放,劣者左迁或退贬闲散位置,然上官烟雨是异数,一则不论评判如何公正,总有针对女性官吏之嫌,积怨易生变数;二则外戚皇权争执,总归要有一个有份量的人物平衡,他得位不正,羽翼未丰之际仓猝起事,以致颇多险着,竟以赵昊元为臂助,先点为桂萼殿大学士,次为中书省侍郎,不上三个月便做中书令——即是俗谓的“西台右相、紫微令”——简直是匪夷所思。尽管赵昊元后来实力证明了李珉的眼光,但是终究份量不足。如今圣父皇太后裴棣虽说是厚德载福之人,只在慈安宫安静养老,但裴氏一系根基深厚,并非易与之族,上官雨烟虽久不理事,但她专挑这么个皇帝选秀大婚之前上折,也是件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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