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锦没想到宋汝莲会真的动气?

    她愣了愣,如实道:“也不是没想过,铭哥还小,我年纪也不大。虽没有爹娘,上面也是有长辈的,想来有些事也不是我们自个儿能拿主意,都头来还不是要听从长辈意思,尊重长辈安排?”

    这个道理宋汝莲哪里不明白?她就是因为明白才不甘心。

    “难道表妹就不想为自个儿争取一回?”不知到底是气温书锦还是气自个儿的出身,宋汝莲说话完全没有顾忌,“家里有些旧事,表妹可能不知道。大伯母提出那话,父亲说不定真的会答应。表妹就甘心么?四哥是什么样子,表妹又不是不知道。”

    宋家的旧事,发生时温书锦还没出生,可也不是一点儿都没听说过。

    这些事是宋家的事,她姓温,从来就没想过要参与进去。

    宋汝莲越是这么着急,越表明王府是龙潭虎穴,更或者,她知道张氏和宋汝兰真正的打算。

    能把她吓得病一场,接下来行事又愈发地失了往日的沉稳,逐渐乱了方寸。

    但温书锦很不喜欢她这种逼上梁山的做法,语气带了几分冷意:“四表姐知道大舅妈说了什么话?”

    袁氏的打算令人心寒,可她毕竟还留了个能后退的退路。当着大伙的面说出来,和让人猜测出结果是两码事。即便猜到了正确的答案,还有办法让她说答案是错的。如果她当着众人面说出来,才真正让两方都骑虎难下。

    迎上温书锦冷清的眸光,宋汝莲一个激灵回过神。

    有些话,即便大家彼此心里都知道,也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祸从口出,就是这么来的。

    “我不过关心关心表妹,替表妹着想。”宋汝莲站起身,临走时又道,“表妹年纪也不算小了,合该认认真真想一想,到底怎么选择才值得。”

    就差没直接说,选择王府才是正确的。去了王府虽是妾,但庐王是亲王,以后生了儿子还能封为郡王,多少是有个盼头的。

    而去了余庆居,就要一辈子照顾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顶着正妻的头衔,做终身保姆。

    不是对错题,是选择题,难道就不能有第三项可选?

    温书锦冷笑。

    抬头瞥见祝妈妈一脸担忧,她安慰祝妈妈:“不过胡说两句话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妈妈也别放在心上。”

    祝妈妈已有深感不安,忧心忡忡道:“四姑娘那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二舅老爷一直觉得愧对大舅太太和先逝的大舅老爷。”

    宋家的爵位本该宋大老爷继承,却没想到,宋大老爷会死在大晋与高句丽的沙场上。死时宋大老爷就已经是上报了朝廷的平阳公府世子爷,他死了留下四爷宋汝贤,也不是断了后。

    只是,不幸接二连三。宋大老爷丧礼其间,袁氏伤心过度,忽略了儿子宋汝贤。据说宋汝贤大病一场,等宋大老爷丧礼结束,他病虽好了,人却病糊涂了。

    再后来,宋太老爷年事已高,爵位实权就被宋二老爷继承,从此便落在了宋家二房。

    大房那边只得了一个没有实权,俸禄微薄的奉国将军头衔。

    温书锦来了京城后也见过宋汝贤,一眼望去和正常人无异。可他不会说话,只会傻笑,口水鼻涕一起流,没有一点儿生活自理的能力。除了余庆居的丫鬟嬷嬷们是没有办法,其他人见了都会远远避开,还会在背地里议论嘲笑。

    久而久之,袁氏就不许宋汝贤走出余庆居。出来,也是袁氏带着他。

    再后来袁氏抓住了一个背地里议论嘲笑的丫鬟,还是张氏屋里的大丫鬟。她毫不留情地叫粗使婆子绑了送去荣合院,当着张氏的面打了二十板子发卖了。

    大伙知道了袁氏的厉害,背地里的议论嘲笑这才杜绝住。

    可也因此,整个宋家上上下下对待袁氏皆选择敬而远之,她的性情就变得越来越古怪。

    但平阳公宋家长房长子是痴傻儿这件事,在京城依旧是人尽皆知。

    一个是本姓亲侄儿,一个是外姓外甥女,一般人会怎么选择?

    宋二老爷对长兄、长嫂心存愧疚,而对温书锦和铭哥,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生母是他的爱妹,从而爱屋及乌。

    已差不多午时,张氏和袁氏那边也没来什么人。可见宋二老爷并没有立即答应袁氏的请求,温书锦道:“即便二舅真的答应了大舅妈,我也能说不。”

    她和铭哥已经来了京城快三年,不管袁氏用什么样的理由,说得再动人,要打动人心都难了。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

    虽祝妈妈了解温书锦的脾气,知道她能这么说,就一定会这么做,却也免不了担着心。

    的确,不管怎么看待,她都处于无可奈何的境地。

    温书锦反倒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虽然不喜欢被人同情。但人性总是爱偏向弱者。就好比前世那些选秀节目,参赛者为了赢得评委和观众的同情心,会刻意大肆宣扬自己那些会令人产生同情心的遭遇。

    一个比一个凄惨,简直就像是生活在人间地狱。

    “眼下不过是虚晃一招,为的就是扰乱人心。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就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温书锦给了祝妈妈一个叫她安心的笑容,道,“我长得像软柿子,可没打算真的做软柿子。您放心,即便事到临头,我也有办法。”

    祝妈妈深深地叹了气。

    温书锦眨了眨眼睛,笑问:“难道妈妈信不过我?”

    “咱们听姑娘准没错!”采蓝端着茶水走进来,道,“管他什么大舅太太还是二舅太太,人要脸树要皮,遇上不要脸皮的,何必客气,大不了撕破皮!”

    温书锦挑眉:“没想到我们的采蓝是这么有气魄的人。”

    采蓝搁了茶盘,撇撇嘴道:“我们住在京里也不是白吃白住,奴婢就是看不惯那些人真把姑娘和哥儿当成寄人篱下的。”

    这倒是实话,温家祖上在大晋商贾中还排的上名号,因为几代单传,虽然后来基本收手不做买卖,但祖上积累的财富却都保留了下来。

    田产、地产、铺面、作坊这些财富绝对可以叫任何一个人动心。单单交到张氏手里,作为温书锦和铭哥日常开支的田产、地产、铺面,年景不好也不会低于八千两银子的收入。

    为了守住这庞大的财富,温书锦在宋氏病重期间没少想各种各样的办法,虽然最后拿出了一个比较妥善的措施。然而,从整个社会坏境来看,她和铭哥没成年前没有靠山,这些都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不管是作为贫困的表妹,还是作为有钱的表妹,这都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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