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真的婚事在栗紫菀的忙碌下犹然铁板钉钉。

    栗紫菀唯恐周婷真逃婚,特意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不分昼夜的看守周婷真。周敦虽是周婷真一母同胞的兄长,但年少离家为官,与周婷真并未过多相处,因而得知周婷真的婚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周婷真的嫁妆。

    姜雉唤来周福,正要和他商议周谧迎娶穆婳的细节,窗户边忽然响起华歆的惊喜声:“夫人,您怎么来了?”

    周福也是个有眼色的,正要悄悄退出去时,恰逢华歆挑着门帘,一位容光焕发的贵妇走了进来,身边簇拥着两个长相伶俐看起来年少老成的丫鬟,华歆放下帘子走了过来,“小姐,夫人来了”

    这位贵妇正是姜雉的母亲华氏,纤细身姿,保养得宜的脸庞上见不到一丝皱纹,横眉长黛,身上穿着一条锦花团簇的对襟长裙,简单中透露着高贵,头上发簪多是朱华翠玉,简朴中洋溢着不俗。

    姜雉从容不迫的迎过来,搀扶着华氏落座,故作娇嗔道:“母亲今日要来怎么不派人提前告知一声!”

    周福明白过来来人的身份,姜雉与周谧成婚时适逢他回乡探母,因此并不识得华氏,慌忙躬下身来,“老奴平阳侯府管家周福,见过将军夫人,”华氏长眉提了提,柔婉道:“原是周管家,快起身罢。”

    周福道了谢,不动声色的离开了长明院,姜雉亲自为华氏斟下茶水,华氏抬头看了姜雉一眼,才忧心忡忡的开口道:“我最近才听说鸳鸯楼的事情,又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所以才急着来平阳侯府看你,也就没提前告知你一声,”

    鸳鸯之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沸沸扬扬甚至御阁楼的独孤琼都知晓的一清二楚,华氏……怕不是为此事而来。

    姜雉心中思忖着,微微侧了眉头,又听见华氏说道:“刚才你在与周管家谈事情罢,想必你也主持着平阳侯府的中馈,见你在平阳侯府这般安然无虞,我也就安心了,”

    姜雉只做沉默不语。

    华氏也察觉出姜雉的不同寻常,放下茶碗,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姜雉。看似忐忑不安的开口道:“未出阁时你便是这么一副温柔淑惠的性子,未出阁后更是寡言少语,莫不是平阳侯府出了什么事情?”

    姜雉笑了笑,“平阳侯府一切安好,让母亲担心了,”华氏一应语:“无事便好。”

    华氏敏锐的察觉出一道无形的沟壑横在姜雉与她的中间,任凭她如何努力缓解,两人却跨越不出去,无奈,华氏只得从姜雉小时候的事情谈起,试图唤起姜雉对她的亲昵:“还记得你小时候可比这个时候胖多了,平阳侯府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操劳了,莫要伤了身子。”

    姜雉缓缓应下,华氏见这招不行,连忙另使一招:“也不知你姐姐在英国公府怎样了,毕竟嫁去做姨娘,比不得你的嫡妻身份,处处受人压制。”

    姜雉一听,觉得华氏的话中大有研究,佯装顺着华氏的心意问道:“说起姐姐,我曾经听老夫人说过的,我能嫁给平阳侯做嫡妻,姐姐费了不少心思罢,毕竟我们姜府的门槛,还是不够资格踏进平阳侯府的。”

    闻言,华氏的眉梢的忧愁渐解,姜雉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微小的变化收入眼底,只见华氏再次柔柔开口道:“你都知道了?确实如此,那日你在百花宴上对平阳侯一见钟情,你姐姐得知你的心意,四处奔波劳碌,为了不让你受委屈,能够嫁入平阳侯做嫡妻,不听劝告私自嫁做英国公的姨娘,也正因为英国公这层关系,平阳侯的老夫人才应下你与周谧的婚事。”

    华氏眸中没有多少对姜雉的关切,却是浓浓的对大女儿姜沅的自作主张的怨恨,姜雉面上故意添了几分羞愧,汗颜道:“当真是姐姐牺牲为我,不过前几天英国公的嫡妻去了,英国公有意把姐姐抬为嫡妻,若真是如此,当真是姐姐的福祉了,我心中的羞愧也能减少几分。”

    华氏颜面改变,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道:“确实有其事,不过英国公的老太君大抵觉得咱们将军府大势已去,没多少根基,不大愿意将你姐姐抬举成正妻,那老太君放出话来,非要英国公为亡妻守灵三年,三年之内,不再另娶她人。”

    姜雉摸出点眉目了,对华氏此番来平阳侯府的用意逐渐增起兴趣来,随和无意地说道:“原来这样,姐姐又怎可担心,英国公一直宠爱姐姐,三年之后,英国公的嫡妻之位必然是姐姐的。”

    华氏镇定的面色再也沉不住了,焦急说道:“世事沧海桑田,三年之后的事情谁又能预知?倒不如趁此机会定下你姐姐的嫡妻之位,你姐姐也不会受他人的欺负,在英国公站稳脚跟啊。”

    原来华氏竟是为了姐姐姜沅嫡妻之位的事情而来,刚才那些探望姜雉的理由统统变作荒唐可笑的借口,姜雉见华氏这样兜转了好大一圈,摸清了华氏接下来的招数,却是有些为难的说道:“听闻英国公的老太君一向言必行,行必果,这样刚烈的性子恐怕英国公府也无能为力,姐姐在英国公府受欺负,我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爱莫能助。”

    华氏一见姜雉如此说,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姜沅的嫡妻之位上面,姜雉却早早表明无能为力的态度,华氏顾不得其他,心一横,少有的愠怒道:“你怎的如此说,你姐姐姜沅是为你的平阳侯嫡妻之位而做的英国公的姨娘,如今她深陷困境中,你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若是你姐姐知道了,她心里该有多么痛心!”

    姜雉诧异的目光看了华氏一眼,华氏才发觉刚才自己失言,正想要遮掩却不知从何做起,只得尴尬的坐在那里。

    果然,华氏从来只为姜沅考虑,从未过多关爱过自己,不知为何,华氏对姜沅的严厉教导,对她的过分放纵宠溺的事情一幕幕浮上心头。

    自得了邵姨娘那枚药丸之后,她才重新看一眼这个世界,华氏对姜沅的偏爱,却督导姜沅如此严厉,爱之深,责之切,华氏,定然在姜沅的身上给予了很大的厚望。

    想及此,姜雉的心渐渐的凉了起来,面上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华氏还不死心,正要开口,周谧沉重的脚步声阵阵传来。

    显然,周谧也对华氏的突然到访有些讶然,但还是恭敬的行了礼,周谧胸中有千言万语,却碍于华氏在此,一句都说不出来。

    倒是华氏,见周谧与姜雉如此伉俪情深,适时的提起了姜沅困难升为嫡妻的话头,周谧听到华氏聊起这个,心中更加簸荡,前几日他才同姜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却逢上了姜沅抬为嫡妻的传闻,唯恐姜雉心里觉得自己同她讲那些话是因为她姐姐姜沅升为嫡妻的缘故,正急于澄清,又见华氏絮絮叨叨,心烦意乱之中只匆匆回了华氏几句就让她离开。

    华氏愤愤不平地回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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