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政事

    正如茶楼老板所说,楼上雅间很有情调,墙上挂着一幅荡舟河上的水墨画,墙角放着君子兰,轩窗外,荷花正盛,和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莲香,与茶香萦绕出些许出尘的味道。她突然又想起刘菲,那个坏家伙曾经把她骗到这么一个类似的地方去相亲,据说,那男的最后真的看上她了。刘菲当时就笑,说:他说你知识渊博,学贯中西,我怎么记得你满脑子都是小资情怀呢?方微薇当时很不客气的回道:拜托,我语文再不济高中也毕业了好不好,《爱莲说》我还是会背的。

    现在方微薇和刘菲的名字都成了过去,不需要再戴眼镜的她,虽然看得更远,有些东西却再也看不见了。

    “在想什么呢?”欧阳曜看她一阵怡然、一阵怀念、又一阵落寞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更不禁打断她,感觉再不把她叫回来,她整个人都要飘走了似的。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位故人。”灵曦不想跟他细聊,感觉转了话题,“欧阳公子一定要将我留下,不只为了品茶吧?当然,这茶味道不错,只是品茶,我也不介意。”

    “自是有求于方公子。”

    “客气了,请讲。”

    “方公子可知,当今圣上求贤若渴?”

    “我一向无心政事,城外踏青赏玩的地方或许知晓,公子所说这些却一概不知。”

    “我有意投其所好,不知方公子可有办法?”

    “公子想入圣上的慧眼?”

    “非也,我是想为圣上招揽人才。”

    方微一愣,这个欧阳曜虽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穿着却是极平常。就算是圣上微服,也不会如此朴素。他究竟是什么人?

    “想来方公子对在下的身份起了疑心,在下是个生意人,在西街开了家客栈,名曰风留居,方公子有空不妨去看看。做生意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势。我想搭上皇上这棵大树,自然要投其所好。”

    灵曦虽然听出了欧阳曜这一席话里真真假假,但哪是真哪是假一时还分不明白。

    “方公子想来还是信不过我?”欧阳曜轻轻一笑,笑容里透着几丝狡黠,但又带着几分坦荡。

    “欧阳公子,皇上既已开恩科,招贤纳士是必然的事,你所谓的人才,莫不是与此不同?”

    “方公子聪慧!”欧阳曜忍不住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贤才虽多,却并非人人都愿入朝为官,正如公子你,虽有大才,不正坐在我对面,与我喝茶,对朝廷之事不闻不问吗?”

    灵曦郁闷,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认定她有大才的,西方历史她确实知之甚详,难道让她在这里大谈第二次工业革命吗?

    “公子到底想如何?”

    “方公子莫急,”听出灵曦语气不善,欧阳曜赶紧安慰,“在下只想求一良法,可从归隐之人处取得些真知灼见。”

    “那不就是公子现在在做的事吗?”

    “哦?”

    “两杯茶,一张桌,凭栏而望,信口拈来三言两语。”还有不说不让走。

    “哈哈!正是!”

    “茶已饮,话已谈,在下先行告辞。”

    灵曦心里不爽,也不与他多废话,起身行礼然后走了。欧阳曜看着那清丽的白色身影,恍若不食人间烟火仙人,误落尘世。

    看样子今天惹他生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赔罪呢?欧阳曜苦笑,饮尽杯中香茶。

    灵曦没了闲逛的心思,径自回府。让江蓠寻了谢四小姐以前用的笔墨纸砚,开始练起字来。江蓠本要在一旁伺候,却被灵曦送了出去,在她聚精会神的时候,她不喜欢有不亲近的让你在她身边,因为这时她全神贯注,无暇顾及旁人。这时那人有什么心思想法,她都无法察觉。江蓠虽然是原来四小姐的贴身丫鬟,却不是她的知己。原来的谢四小姐以为她忠诚单纯,却不想那天她为了试探自己是否真的失忆,自曝原来是谢翠华的丫头,可见绝不是个心思单纯的。灵曦自己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所以并不会要求别人有多纯粹,但既然对她动了歪心思,也就不是自己人了。相比之下,她倒觉得自己和玥齐还有梁姨娘更亲一些。

    灵曦回想着小学时候拿毛笔的姿势,照着字帖一笔一划地写起来,手不住地抽动,那宽窄不一的比划着实令她无地自容。

    太丢人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

    江蓠慌慌张张地闯进来,灵曦下意识地挡住她那见不得人的字,但江蓠还是看见了。

    “小姐,三王爷来了。”

    “三王爷?来做什么?”

    “不知道……”

    “那你跑回来有什么用,还不去听着!”

    “是……”

    江蓠就这样被灵曦哄了出去,灵曦的心思已不在练字上,只是为了熟悉毛笔的触感,才没有放下笔,继续写着。

    三王爷来做什么?退婚?皇上不许的事情,来找谢丞相也没用啊。求娶?前一阵子刚闹完,现在就求娶,也太不合逻辑了。那是为了什么呢?谢灵曦搜索着脑子里不全的信息,关于三王爷隐约的记忆,不是打架闹事就是眠花宿柳,而这些都是江蓠对谢四小姐说的。真假暂且不论,但这明显就是怂恿谢四小姐退婚的,江蓠的意思?还是谢翠华的意思?

    不多时,江蓠回来了,还带着谢玥齐。玥齐瞟了一眼灵曦那恍若开蒙的字,顿时笑了。灵曦瞪了他一眼,让江蓠看茶。

    两人坐在罗汉床两侧,谁都不说话,青山是有眼力见儿的,拽着江蓠出去,关上了门。

    灵曦也不废话,直接问:“三王爷来做什么?”

    “他说是来请罪的,又说,你若有心上人,他绝不为难你,定会找机会请圣上收回成命;你若愿嫁,他自当好好待你,绝不辜负。”

    “父亲的意思呢?”

    “自然是不高兴的。”

    “为什么?!”

    玥齐看了看她,思索了一番,又喝了口茶。

    “现今东原分两派,天子派和孝王派。孝王是先皇的弟弟,皇上的亲叔叔。三王爷虽无政绩也无实权,但身份在那里,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自然是天子派。而孝王,全掌朝廷内外,爹是丞相,自然各方受制于孝王。”见灵曦点头,玥齐继续说,“你与三王爷的婚事是先皇早年间定下的,就是为自己的儿子笼络朝中重臣。所以那日你因着第一才女的名头请圣上许你一件事,他要给父亲面子,自然应下。但你却要退婚,这等于失了牵制父亲的条件,直接将父亲推至孝王一派,当今圣上宁可违了自己的金口玉言,也断不会同意你退婚的。至于那日我们在戏园子里听到的,只是胡言乱语。你虽貌美,圣上却不是昏君。他心里装的全是国家大事,除了对几位王爷的时候能透出几分兄长的关怀,再难见私情。”

    灵曦点头,低声问:“太皇太后与太后可还健在?”

    玥齐眼睛一亮,没想到灵曦一下子就抓住了要点。

    “皇后早年因生下三皇子时见大红去了。先帝驾崩时,太后伤心欲绝,也随着走了。”

    灵曦眼前一暗,皇后仙逝暂且不提,太后去的却是耐人寻味,自古老人家都偏疼小儿子,自己的小儿子权势滔天,生出窦太后的心思也未可知。这位王爷与汉景帝的弟弟一样也称孝王,想来又是母子情深的。

    虽没证据,但想来先皇为了自己的儿子,临死拖上了母亲的可能性有*成。不孝是肯定的,但身为平民百姓,却没资格指责君王,要知道,身为儿子他虽不孝,却可能为他的子民免了改朝换代的动乱。

    玥齐看着灵曦深邃的眼睛里一阵阴沉,转而又是一阵平静,透着点点凄凉,心里一突。莫不是她懂了?她一个闺阁女子,且失了忆,怎么会懂这么深沉的帝王心术?

    “兵权在何人手中?”

    玥齐一惊,她真的懂了!只从自己几句话中,就看清了东原的局势。

    “二王爷。二王爷虽是慧太妃之子,但与圣上兄友弟恭,且二王爷只醉心于行伍,无心政事,现带兵驻守东原与西山边境。”

    若不是二王爷手握重兵保他的皇兄登基,全掌朝廷内外的孝王必定会一呼百应直接登基,也因此皇上现在求贤若渴。也因此,必定要拉拢她那个丞相爹。而刚刚三王爷登门,无论自己嫁或不嫁,他都把谢丞相拉到了天子一派。他娶了谢四小姐,夫妻和睦,谢丞相自然成了皇家的亲家。若谢四小姐想退婚,他也会成人之美,谢丞相自然欠了份大人情。只是几句话,就断了谢丞相企图明哲保身的念想。

    早年间谢灵曦与三王爷的亲事是先皇定的,谢丞相可以说自己无可奈何,还能墙头草两边倒,现在被三王爷绝了后路,难怪他不高兴了。谢丞相脑子里转了那么多心思,却连这个女儿的名字都没出现过吧?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现在看先皇对他的儿子,二王爷、三王爷对他们的哥哥,却比谢丞相对自己好多了。

    “这三王爷不是个一般人啊。”玥齐不知道灵曦脑子里已经转了这么多心思,只是听灵曦直接将话题转向三王爷,下意识地回答,“早年确实只是个纨绔子弟,前些日子,因为太过荒唐,从楼梯上跌了下去,重伤一月,想来是开了窍,据说现在甚是勤勉。”

    “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呃……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就别打听了。”

    “小姑娘?谁先前总是四姐四姐地叫我来着?”

    “我现在极后悔!”玥齐说着,敲了一下灵曦的额头,细想起来,真是奇事,他以前哪会想到如今会和灵曦如此亲密,世事还真是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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