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进卧室。颜茴眯着眼从睡梦中醒來。醒來的第一眼。她就看到陈诺思正捧着个碗。噘着嘴认真地吹着气。随着调羹的搅动。颜茴看见碗里的白粥在阳光的照射下倒映出一汪亮白。陈诺思还沒注意到她醒了。只是将手里仍然发烫的碗不停地换手拿着。

    颜茴见他一筹莫展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不由会心地一笑。从他手里抢过碗。沒好气道:“你也就做蛋糕有点天分。”

    陈诺思挠着头。像个孩子般傻傻地笑了起來。

    “呼……好烫。诺思。我们处理完妈妈的事就回去吧。”颜茴吃着粥缓缓地说着。她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日的悲伤。

    陈诺思愣了一下:“颜茴。你沒事吧。”

    颜茴放下碗。认真地看着陈诺思。坚定地说:“谢谢你。还有赵学成。还有很多很多对我好的人。谢谢你们保护我。我会拼命活下去的。”

    陈诺思笑了。一夜过去。那个坚强的颜茴又回來了。

    那么。接下來就该对付它了……

    海豚馆。

    泳池里的孩子们开心地和海豚嬉闹着。步雨坐在泳池边。洁白的双脚在水里划出一圈圈波澜。她面带笑容地看着孩子们。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情。

    作为守护者。步雨知道很多事。有些秘密就连阿伊努舞者也不知道。她皱着眉。沉沉地思索着。关于那个紫铃。大家似乎都忽略了一些事。包括她自己。

    紫铃本身是沒有伤害力的。它只是个容器。装满创造者美好时光的容器。但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为紫铃而死。这根本就违背了紫铃的法则。

    不过。那个诅咒的确是由紫铃引发的……等等。如果紫铃本身是无罪的。那么……糟糕。大家都太看重紫铃了。居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想到这里。步雨脸上一白。还未等她多想。只觉得背后如触电般一麻。耳边传來“扑通”一声。整个人就栽进了泳池里。一时间。有种阴冷突然从四面袭來。然后是无穷无尽的液体把她包围了起來。她用力挣扎。却发现似乎有双无形的手在死死地扣住她。将她用力地往下拉。耳边不时传來“咕噜咕噜”的声响。她睁开眼。原本洁净的池水居然变得一片赤红。那红。妖艳得像刚溢出的血液。

    步雨半张着嘴。她的嘴里和鼻里钻进无数的血液。透过那片血液。她惊骇地看见。就在池边自己刚坐的位置上。有一个女人正狠狠地瞪着她。

    沉沦。无尽的沉沦。

    那双无形的大手拖着步雨一直往下沉沦。她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一般。却挣脱不开这道无形的枷锁。看到这一切。那个女人扬起一抹诡异的笑。而步雨那双明亮的眼睛也慢慢黯淡了下去。然后。仿佛全世界的灯都关上了。她眼前一黑……

    “我要死了吗。”

    “可惜。我还沒把‘那件事’告诉他们……”

    正当步雨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有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的腰。那双手稍稍用力。就把她拥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阴冷的枷锁在那一刻消失了。步雨只觉得那双手带着她一直往上。似乎要飞进天堂一样。在那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让她有一种安全感。她像个孩子般。翘着嘴蜷缩在那怀抱里。享受着那份安宁……

    刘岩在看到步雨掉入水中的那一刻就感到莫名的不安。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东西将离他而去。他的心狂跳着。如飞速运行的马达。鼻子一酸。眼角似乎有某种液体快要涌出一样。

    下一秒。刘岩像发了狂一样奔向步雨。

    看台离泳池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呈阶梯状。刘岩一不小心脚底踩滑。重重地滚了下去。手肘和额头磕在台阶上。拉出一道道血迹。但刘岩却沒有心情管这些。一个鱼跃便冲进了泳池里。虽然他知道步雨的水性很好。但那种不祥的预感。使他感觉步雨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他要救步雨。

    “步雨。快醒醒。”

    步雨听到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叫唤自己。她睁开眼。看见刘岩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口中不断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步雨这才发现。原來自己正被刘岩紧紧抱着。脸上一红。朝刘岩笑了笑。便挪出了他的怀抱。

    刘岩明白她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尴尬地说:“你刚才突然掉下水里。可把我吓坏了。”

    “原來是他救了我。”步雨这才看清。刘岩全身湿漉漉的。额头和手肘上还受了伤。鲜红的血液顺着水珠滑落下來。把他白色的衬衣染成了一片粉红色。而那裂开的豁口被水泡过后。发白地往外翻出。看得步雨一阵心痛。

    她连忙拿过急救箱。为刘岩处理起伤口。她的动作很轻。也很小心。她怕弄疼了刘岩。

    看见步雨专注的样子。刘岩心里暖暖的。自己从未在女人身上体会到这样的温柔。四目相对。刘岩看到那双纯净的眼睛闪着光。透露着无限的痛惜与柔情。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是在为我心痛吗。”。

    一时间。刘岩竟然痴了。

    似乎感觉到刘岩那灼热的眼神。步雨沒好气地瘪瘪嘴。手上稍一用力。却痛得刘岩呲牙咧嘴。吓得步雨赶紧停下手。

    两人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那股暧昧的气氛在二人之间盘旋。

    刘岩忽然冲口而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神奇能力。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这些话他一直想问。却不敢问。怕自己问得不对。会伤害了这个人。

    他不是怀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这个时候。眼前的这个人儿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宁愿用一切去换她的平安了。

    而她确实知道。她想了想。终于拿起了笔。

    “从前。我想守护一个人。于是变成了守护者。灵力是在守护的过程中慢慢拥有的。而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我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东西。我能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这是守护者的直觉。但是。这些东西只能听不能说。因为。如果我说出口的话。我的灵力将会很快消失。这就是守护者的规则。你相信吗。”

    刘岩握着她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在守护别人。那就让我守护你吧。”

    谁也沒有说什么。可步雨的心里却在慢慢地融化着。这个人。他肯守护自己啊。

    颜茴和陈诺思收到刘岩的短信后。大清早的就往回赶。虽然颜茴母亲的后事还沒有操办。但是。比起已经离开的人。活着的人更重要。

    颜茴在小六家门口。扑在王奶奶的怀里。反复地说着对不起。王奶奶抱着她。坚定又温暖地抱着:“沒关系。孩子。这里还有我们。你放心地去吧。”

    颜茴回头望去。院子里已经挤满了邻居。小镇里相识的人大多都來了。颜茴流着泪。哽咽着喊了一声“吴老师”。就被慈爱的小学老师拉进了怀里。老师还是那样温柔。她笑着对颜茴说:“小时候就是爱流泪的孩子。现在都长大了。不要哭了。要坚强起來。我和你爸爸妈妈一起下乡到这个地方。也扎根在这里。他们先走了。但是沒关系。我们都还在。我们会料理好这里的一切的。”

    小六偷偷把陈诺思拉到一边:“我知道你们回城有急事。你守着小颜一点。她和她妈感情很好。相依为命很多年。现在出了这事。我怕她想不开。”

    陈诺思拍了拍小六的肩。什么也沒说。男人之间有一些承诺不需要说出來。

    小六笑了笑。他知道陈诺思会用全部去保护这个像妹妹一样在自己眼皮下长大的孩子。

    颜茴把母亲的后事都交付出去后。看到赵学成的父母也在人群里望着她。她走上前。握住赵学成爸爸的手说:“他一直都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是你们的骄傲。也是我们这群孩子里最聪明最优秀的一个。”

    赵学成的爸爸微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说:“沒关系的。孩子。虽然他走了。但我还是感觉他从來沒有离开过我们。他妈妈也慢慢地好起來了。我们准备开一个孤儿院。我相信我们照顾好别人的孩子。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有人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颜茴点了点头。她想到了那个大奔女。虽然恐怖。却也不失为一种付出一切的照顾。

    “是的。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那两双不会放弃的手。那一双一直在暗处里关注的眼神。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愿望而拼命牺牲自己。

    守护。你愿意付出一切守护谁。

    一路回城。颜茴无话。陈诺思静静地开着车。两人虽然不交谈。但因为有对方在身边。都感觉很安宁。

    有一种爱是不需要交谈的。虽然陈诺思还是什么也沒有说。但颜茴已经不会追问了。

    一下车。他们就看到了步雨和绑着绷带的刘岩。还有站在两人旁边不远处的林静空。还是平时的打扮。穿着长裙。头发放下來。双手抱肩。永远离人群不远不近。

    陈诺思一下车就发现林静空的脸色特别差。过去摸了摸她的手心。感觉里面全是凉意。

    “你跳了唤灵之舞。”陈诺思大怒。这属于阿伊努舞里非常高超的舞步。凭林静空的能力根本就沒有办法跳。如果强跳的话。很容易让舞者心力交瘁而死。

    林静空只是淡淡地抽回手。

    “你明知道自己沒到那个级别。爸爸难道沒有说过吗。一个好的舞者是绝对不会跳自己沒有把握的舞步的。”

    陈诺思急昏了头。当着外人对着林静空吼了起來。

    颜茴偷偷地放开牵着陈诺思衣角的手。她忽然感觉在陈诺思的世界里。林静空虽然永远都是那么不冷不热。但是。沒有人能取代林静空的位置。她永远都是用旁观者的眼神在注视着陈诺思。而陈诺思也从來都不曾走出她的目光。

    颜茴心里又是一痛。不知道是被阿伊努舞者身上那种绝对相似的气质给折服。还是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一对男女都是完美的一对璧人。沒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出不美好來。

    他们俩站在那里。就是一出韩剧的mv。最可怕是。两人之间的那种默契。沒有长年累月的积累。是不可能有这般的配合的。

    林静空面对陈诺思的质问和发怒。什么也不说。只是笑了笑。那笑看起來像是假面。

    陈诺思气得沒办法。他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生闷气。

    林静空看了一眼生气的陈诺思。心里忽然全是怜惜。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让你知道而去做的。就算是被你误解。沒有让你知道。但我的付出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会拿來和任何人分享。包括你。我的感情不是用來感动你的。”

    林静空在心里轻轻地说着。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步雨把几个人都叫到了一起。她用纸写道:“我知道怎么能找到原因。但有危险。”

    看到几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无所谓的神情。她继续写:“让我们再回海豚浮雕那里。陈诺思和颜茴重入幻境。就可以找到真正的原因。”

    陈诺思和颜茴对视了一眼。两人想也沒想地点了点头。

    再这样拖下去。估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危险。大家都想中止这种伤害。越早越好。

    十七大道34号。依旧像往日那般陈旧。下午的日光很充足。但站在这幢建筑物前。却让人感觉异常压抑。全身凉飕飕的。那是种从心底升出的阴寒。

    几个人顺着楼梯走上二楼。那木制的楼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头。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受力过重而崩塌。

    走到二楼的起居室。颜茴一眼就看见房间里摆放着两面一人高的镜子。阳光斜斜地照在上面。镜子反射出强烈的光。打到对面的墙壁。墙上一只海豚飞跃出水面。步雨站在房间的正中。背对着他们。微风吹过。扬起她乌黑的长发。显得特别飘逸。

    颜茴有种感觉。今天的步雨好像有些不同。似乎有一道风盘旋在步雨的身上。久久不能散去。

    步雨打着手势让他们进入幻境。纸条上写着:“进入幻境。找到紫铃的真相。在吴成文的身上一定有答案。可能不是紫铃的问題。而是还有别的恶灵存在。”

    陈诺思和颜茴点点头。两人同时进入到幻境中。

    周围的场景忽然像变了个样子。陈诺思感觉自己就是主角。又像是在脑子里回放着往事。他与颜茴对站在一个黑暗的地方。虽然两人是面对面地站着。却好像是在经历一些事情。

    而身边。是无尽的虚空。两人站在这个空间里对望着。却感觉不到自己和对方的存在。脑子里只有那些片段在一一地闪过。让他们慢慢地迷失。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陈诺思努力地睁开眼。倾盆大雨让他无法看清楚自己的处境。等他慢慢适应后。看到的是一条林中小道。一个女子撑着一把红得发亮的雨伞站在自己面前。那伞被雨一打。好似每颗雨滴都变得绯红起來。顺着伞沿往下滴落。

    那红色的雨帘里。立着一个侧眼微怒正望着他的女子。那女子起伏的胸膛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那女子先开了口:“我问你吴成文。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陈诺思心里一震。怎么她叫自己吴成文呢。可是又感觉内心涌起一种不可言喻的疼痛。就凭这种刀尖子挑肉的疼痛感。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对面这个女子的。

    可是。陈诺思却听到自己说:“当然不喜欢。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会喜欢上你吗。”

    那话说得冰凉。却不是自己的声音。

    “不。”陈诺思想说。“说谎。你明明是喜欢这个人的。为什么要说谎。”

    但身体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直接往前走去。两人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女子一动也不动。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最后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的手指在抖。吴成文。拜托你控制得好一点。”那女子冷笑了一声。往前走去。

    陈诺思望着她的背影。脑子里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说:“你不能爱上她。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爱上了。就意味着要她死。”

    可是。这样的在意。难道不是因为爱才会有的表现吗。

    颜茴看到自己望着不远处的男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旁边有人指指点点:“这就是吴成文的女朋友吗。好像被抛弃了。”

    “什么。就这个贱货。怎么可以配得上吴成文。”

    “活该。”

    四周都是闲言闲语。而她却努力地立在那里。

    她听到自己嘶哑着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那个男人沒有回头。颜茴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

    那个男人是不喜欢自己的吧。总是一次次地伤害自己。说的话那么尖酸。做事情从來不给自己留情面。而且一次次地说不喜欢、不在乎。他是真的不在乎吧。

    所有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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