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就算是化成灰颜茴也会认得,那就是她看了很多次捧着钟座的女子,

    这个急救室在医院一个很偏的走廊尽头,除了颜茴在外面坐着,不再有其他人,

    整个走廊都很安静,惨白的日光灯照得人心生悲凉,坐在这里就会深深地感觉到人生无常,爱或恨都要趁早,不然进來了就不一定能出去,

    颜茴在灯下坐了一会儿,心里那种想要杀人伤己的念头,终于慢慢地消逝了,

    平静之后,她才敢翻开这本日记,吴成文那充满灵气的字迹映入了眼帘,

    日记本是被李乐的血给泡开的,日记本沾血之后,硬结在一块的纸张也都松开了,奇怪的是,所有的血迹和从前的水迹都沒有影响到字迹,凡是写过字的纸张都干干净净的,像是沒有任何东西可以弄脏它们,

    随着第一页的翻开,颜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地捉住了,随着目光下移,她已经完全被日记里的内容所感染了,

    9月20日 晴

    一直在想写日记是女人的事情,沒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自己拿出日记本來写字,本子是人送的,总是有女同学送我东西,有时候想退回去都找不到是谁送的,

    但是这个本子我却很喜欢,一直留着沒有用,对于好的纸张我有一种莫名的热爱,小时候经常看到爸爸趴在桌上,在上好的纸上画图,听着铅笔在上面沙沙作响,像是下雪天里的声音,

    她今天又來找我了,

    她在篮球场边把我拦住,用很大的声音说:“我买好了票,你陪我去看电影,”

    我依然沒有理她,转身就走了,

    走到拐弯处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还站在篮球架旁边,把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仍然漫不经心地望着我,

    虽然隔了一个操场,可我还是感觉她的脸上带着捕捉到猎物的微笑,

    她的眼神真像一张网,我跑到哪里都躲不掉,

    父亲说,我是不可以爱上任何一个普通女人的,不然就会给别人带去灾难,

    其实,我从來沒有想过要去爱一个人,我根本不会和女人交往,小时候别人叫我小怪物,可是长大后,我认为女人才是怪物,

    她们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颜茴看了这一页日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充满了甜蜜和犹豫不决,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

    在人來人往的操场边,很多人拿着书來來去去,有一个女子歪着身子靠在篮球架边,眼睛朝这边看过來,似笑非笑的样子,

    她感觉很美,

    继续往下看日记,

    9月25日 晴

    她今天剪了短头发,从我面前走过时,非常得意地冲我挥了挥拳头,

    那短短的碎发贴在她的额头上,我发现她真的很漂亮,那种漂亮不是面貌上的美,而是她有一股生气,充满了生命的朝气,

    就因为昨天有人谣传我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她本來有着一头漂亮的卷发,黑色的像波浪一样的卷发,一直到腰间,配着她闪烁的大眼睛,很吸引人,

    但是,她偏要和我作对,跑去把长发剪成了短发,就因为我上次拒绝和她一起看电影,她就事事和我过不去,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她对着我张牙舞爪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讨厌她,她每次出现,我都很欢欣,

    那么漂亮的长发,被她剪得那么短那么碎,像个小男生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低头露出的光滑耳垂,我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去揉一揉,

    这真是一个发疯的念头,我以后还是少看她为妙,

    10月3日 小雨

    放假的日子,我沒有回家,

    自从爸走了之后,我就很少回家了,回去也感觉很难过,最近的兼职不好做,虽说学费有国家贷款,但生活的压力还是很重的,

    整个宿舍楼都空荡荡的,那些不回家的学生,这会儿也狂欢去了,一个人走在平时热闹的宿舍楼里,心里有一点无奈,

    我刚走出宿舍楼的大门,就听到她在叫我:“小坏蛋,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扭头一看,她正站在一棵树下,看到她沒有离校,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狂喜的感觉,

    我的表情还是沒有变,她冲了过來,凑近我的脸说:“我等了一个多小时你才出來,还是这么一副臭脸,”

    我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时候在她面前我很紧张,

    她和我隔得很近,带着一种女人独特的香味,那种香味我说不出來有多特别,但是我感觉自己醉了,浑身都烧得很厉害,

    她似乎看出了什么,用手点了点我的脸说:“坏蛋,你也会脸红,”

    她一直都叫我坏蛋,我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上我的,其实女生对我示爱我早已习惯,我认为她们不过是被我的外表所吸引,父亲说学阿伊努舞的男人本來就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女人一般都会被吸引,

    但是,只有她的爱意一点也不因为我的外在,不因为我的阿伊努舞的力量,她似乎就喜欢这个很真实的我,

    我想靠近她,但又害怕她,

    我后退了几步,她也沒有上前,只是捉着我的手说:“别再逃了,小坏蛋,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那天下了一点小雨,我们在树下立着,风吹过树叶时,水珠落在我们身上,我感觉那水珠都是烫的,

    颜茴看到这里,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欢喜,那种喜悦是由内心深处发出的,似乎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正在自己身上发生,她暗叫不好,她发现自己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吴成文的日记给控制了,现在是美好的回忆,如果连这种大喜都承受不了,那接下來有大悲怎么办,

    她连忙合上日记,不敢再看下去,坐在急症室门口,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李乐的伤情上,

    幸好这时医生推开了门,颜茴这才收回了心神,她着急地看着医生,不敢上前询问,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沒事,就是头上撞了一道口子,醒來就好了,”医生不以为然地说道,

    李乐沒有死,真是太好了,颜茴不禁欣喜若狂,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电话那边传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现在就在砂阳县的车站,你在哪里,”

    陈诺思來了,

    不仅他來了,步雨、刘岩,还有林静空都來了,虽然知道一起來可能也沒有什么大帮助,人多力量大并不适合用到这个地方,但关键时候,林静空还是不舍得让陈诺思一个人冒险,

    刘岩一直在打听颜茴的消息,听到消息之后,他立马通知了步雨,步雨虽然文弱无依的样子,但她知道的不会比林静空少,浮雕之谜也只有她能破,所以她也跟着一起來了,

    几个人在火车站碰头时,都是一脸的别扭,但是为了颜茴,他们踏上了共同的旅程,

    颜茴接到电话虽然有一点吃惊,但很快就明白这些朋友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不禁心头一阵温暖,再加上李乐沒什么大碍,让她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感觉自己像死里逃生一样,颜茴忙对陈诺思说了自己在医院,

    陈诺思以为颜茴出了事,一行人跑到医院看到浑身是血的颜茴都吓了一大跳,当颜茴看到陈诺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种安定的笑容,

    这个男人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每次在她最无助时,他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

    不管是缘分,还是不离不弃的爱,就算陈诺思从來沒有表白过,也沒有关系,

    但是,当颜茴看到陈诺思后面的林静空时,她的心跟着沉了下去,林静空和陈诺思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让人感觉他们是天生一对的强大气场,就算自己这么爱陈诺思,但看到这两人在一起时,也会不由得真诚叹道:“真是一对璧人,”

    她并不知道这是学习阿伊努舞的人气质相近的缘故,颜茴总是被这样的情绪压抑着,本來想冲上去拥抱陈诺思的,可是一看到林静空,她又打了退堂鼓,

    颜茴这一刹间的感情转变又如何能瞒得过林静空的眼睛,但她不愿意多加解释,在她的心底,陈诺思本來就只属于她一个人,

    而陈诺思看到颜茴的那一眼,心跳几乎都停止了,怎么会一身是血,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受伤了沒有,

    但是,当他确定颜茴是安全的时候,陈诺思不敢再上前一步了,小绿的笑脸就在眼前,再也不应该有女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离开了,

    倒是刘岩走得很快,上前一把拉住颜茴:“你受伤了吗,”

    陈诺思早就见过刘岩,或者他应该走得更远一点,

    步雨倒是安静地站在这群人里,她早已习惯了静静地观察,却不多说话,

    颜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档,把这几天在砂阳县的经历讲给了几个人听,这几个人都在李乐的病房门口站着,

    “沒有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人,”刘岩叹道,

    “是啊,我还差点害死了人家,”颜茴依然觉得内疚,

    “不关你的事情,”陈诺思坚定地说,

    林静空站在陈诺思和颜茴中间,坚定地拖着陈诺思的手,死死不肯放开,

    颜茴本來想说说日记的事,可是一看到这个场面,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死死地牵挂起吴成文后面的故事,他和那个女人最后在一起了沒有,他也是跳阿伊努舞的人,可不可以和普通的女孩在一起相恋呢,这一对又有怎样的结局呢,

    潜意识里,颜茴想知道一个好的结果,这样就意味着,她的爱情也可以和吴成文的一样,可以战胜这些不可知的力量,可以拥有对方,

    这几个人去医院边上的酒店找房间,颜茴仍然守在李乐身边,她又从包里摸出了那本日记,

    虽然她知道看日记有危险,但这时的她却像个吸毒的人,被这本日记深深地诱惑着,

    10月14日 晴

    她陪着我去图书馆,我举着一把遮阳伞,她走在路的边沿上,我们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走着,

    周围人还是投來异样的眼光,或者是在奇怪我们怎么会成为一对情侣吧,

    其实我沒有表白过,我只想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快乐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原來她存在,我就安心,

    我沒有顾及别人的眼光,倒是她有一点心慌,

    她站在台阶上比我要高一点,她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你是不是觉得和学校第一风**在一起很不妥,”

    风**,好像她真有这个绰号,我忘记是谁告诉给我的,

    她冷冷地抬起下巴,看了一眼周围打量我们的人,用居高临下的态度问我:“他们说我人尽可夫,你相信吗,”

    我微笑着,并不说话,人尽可夫又如何,我爱的是她,关于她的所有,我都喜欢,

    她看着我的笑容,那种冷漠的表情开始融化,她笑的时候眼睛总是弯弯的,看不清里面的内容,总感觉含着一汪春水,

    她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她的手在我掌心里颤抖,

    忽然,她弯下身來,她的唇狠狠地贴上來,

    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

    管他这个世界怎么想,我只想要她在我身边,

    颜茴本想继续看下去,却发现后面的纸张又粘在了一起,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突然听到病床上的李乐喊了一声:“水,”

    她忙放下日记本,抬头一看,李乐已经醒來了,正半睁着眼睛看着水杯道:“我想喝水,嘴巴好干,”

    颜茴忙上前把水杯里的吸管递到他嘴里,李乐喝了几口水感觉头上的伤口开始抽痛,

    “真是对不起,就因为我乱跑,差点害得你沒命了,”颜茴十分内疚,都不敢看李乐的眼神,

    李乐却呵呵一笑:“妹子,沒事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十分放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说:“这里伤得好,受伤后我就看到我爸妈了,”

    什么,颜茴惊异地抬起头,看着李乐真诚的目光,问道:“你真看到啦,你怎么看到的啊,”

    “车子撞过來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后面拉了我一把,可我还是被撞到了,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我妈叫我的小名,说她会守着我,我一定会沒事的,”李乐很坚定地说着,似乎撞车对他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颜茴也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不过医生说被车撞了那么远,但只受了这么一点轻伤,确实是个奇迹,

    颜茴也愿意相信,李乐的身边有父母的守护,这样李乐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两人正在聊天,陈诺思一群人进來了,手里提着的都是补品,刘岩还体贴地准备了一大笔现金,怕颜茴身上沒带够钱,

    颜茴向李乐介绍了自己的朋友,刘岩热情,陈诺思帅气,林静空还是那样出尘脱俗,步雨安静地站在一边,李乐终于明白自己和颜茴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颜茴的世界里有很多精彩的人和事,而自己不过是她生命里的过客,

    我只是你的路人甲,凭什么要你陪我走天涯,

    李乐想通了这一点,也不再对颜茴抱什么想法了,只是狠狠地握了握颜茴的手,说:“妹子,好好过,不管遇到什么难处,都不要忘记你还有我这个哥哥,”

    颜茴知道李乐这样说意味着什么,她感动得红了眼圈,低着头说:“对不起,”

    “怎么要说对不起,要不是和你在一起,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爸妈还守护在我身边,自从爸妈走了以后,我一个人不知道多孤单,现在好了,我再也不觉得孤单了,”

    李乐的脸上真的找不到一点伤痛,颜茴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这时候,陈诺思提议再去工厂走一趟,至少要找吴成文的爷爷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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