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北皇宫。

    入夜时分,高挑的男子一路翩然轻功,越过重重的琉璃瓦,站定在重阳殿门前。门虽然大敞着,宇文皓却闪身从窗户进了最后一进内殿,殿里龙涎香袅袅而上,散发着世俗权势的味道,让人贪恋不已。

    老皇帝猜忌心很重,为人又谨慎。传国玉玺这种东西自然是放在寝殿的密库里,离自己越近越好。

    此时宫里正在太液池举行新春宴会,迎接新年伊始,自然热闹非凡。而这里却一片寂静,黑沉沉的,连当值的宫女太监们都偷懒去玩乐了,正好方便行事。宇文皓借着殿内昏暗的灯光向前移动,不失警惕。

    安插在宫中的密探告诉他,开启密库的机关就在龙床的右下脚,不会有错。

    “皇上,人家可都看着呢。您刚刚这样,臣妾可又要遭人嫉妒了。”门外忽然传来腻人的娇嗔,音色略有些熟悉。

    “朕想做什么,还得他们同意不成?明日朕就晋你为昭仪,看谁还敢动你。”威仪仍存,却掩不住苍老。

    宇文皓淡淡朝帘外瞥了一眼,然后将剑拢在了袖子里,迅速侧身掠进了床下。

    床下的空当并不小,足够容纳一人,宇文皓微微侧着身子,凝神屏气地看向床单露出的缝隙之外。

    只有一双脚朝这边行来,穿着金丝龙纹黑靴。老皇帝的精力似乎很是充沛,行走略显得急促。

    见此情景,宇文皓的眉毛忽然皱了起来。

    果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年迈的惠帝将女子打横抱起,朝床上走来。

    ……

    “陛下,你太急了。”女子欲语还休,语气都带着些颤抖。她带着许些抗拒,轻轻的将他推开,却被压的更深。

    两双鞋子掉落在他的眼前,宇文皓一言不发。

    “急?”惠帝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你嫌朕老?”

    江宴慌慌张张的看向惠帝的眼睛,却没有看到什么太特别的。这才垂下头道:“陛下容光焕发,正当盛年,宴宴能随侍陛□侧,是万年修来的福气。”

    “你不用说好听话,朕已年逾六十,你们这些年轻的宫妃恐怕早就盼着朕死了。”惠帝低低的哼了一声,顺手剥落了她的衣服,“前日家宴上,你和太子眉来眼去,朕也不是看不到。”

    江宴的瞳孔瞬间放大,抖着唇道:“陛,陛下,臣妾没有……”

    惠帝却似乎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拽过一旁华美锦缎冬被朝两人身上一裹,身子一动,没有任何前兆就进入了她。

    “臣妾和太子真的……没有关系……”身上那人雄风不减,埋头苦干。江宴的声音里带着有节奏的哭腔,“是太子,太子对我心存妄想!”

    惠帝一言不发,似乎已经对追究这样的事疲惫不堪。不过,若是他看到自己身下承欢的那具躯体真正的样子,还不知要吓成什么样子。

    大床不住的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激烈而迅速。常人听见了,定要脸红心跳,无法自控。

    宇文皓却支起右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下,倒没什么表情。

    “当年,那个贱人也是这样……”情到深处,惠帝却忽然开口。

    惊恐与诧异瞬间写在了江宴的脸上,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认定了事实,已经不再信任自己了吗?

    “她不爱朕,爱的是外面那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惠帝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边动作,一边陷入回忆,“还跟他生了个野种……朕实在气不过,让她做了军妓,然后……凌迟处死,一千六百三十四刀,朕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孩子逃走了,朕派人追杀了他整整七年,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孩子长大之后,竟是像朕的……”

    窗外的微风时不时地吹拂起明黄色的帷帐,寝殿里却隐约带了些肃杀之气,来源却不像是床上那两人。

    语气中本带了些懊悔与沉痛,惠帝却突然竖起了眉毛,话锋一转。

    “既然你也敢背叛朕,要不要也尝尝她的滋味?”惠帝依旧没有停下,突然翻身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不容抗拒,语气中隐然带了些阴森,“没有人会去救你,太子也不会。像她一样被军营里的人轮番侮辱,神志清醒,亲眼看着自己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永远也拼不回来……”

    江宴眼神惊恐无比,隐忍着喉咙里支离破碎的啜泣声。

    “但你有一点,是跟她不一样的。”惠帝躺在床上,扶着她坐在自己身上的腰,一进一出,甚至比之前更要用力,语气却是不寻常的落魄。

    “她不爱朕,可是……”

    朕爱她。

    ……

    那句话却永远都不可能说出口了。

    一把剑骤然凭空而出,反插在他心脏上!露出一截锋利的尖头,薄而亮。

    宇文皓眸色比以往更深,透过厚重的床板,似乎亲眼看到了那个人的死状,尚自停留在欢好的姿势,不敢置信的狰狞,至死也不肯瞑目。

    让你死在云端。

    一滴心头血渗过木板,顺着刀刃,落在了他还握着剑柄的手指上。

    弑父的巨石骤然一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宇文皓僵着身子,用微不可闻的气息道:“你凌迟我娘,追杀我七年,我只是……报仇。”

    再看时,眸色间已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一寸寸泛起夜色般的深黑,一寸寸结成了长山之外化不开的冰。他收回了内力,利落的、没有任何迟疑的将剑拔回,侧身掠了出去。

    宇文皓忍住不去看惠帝,却意外的发现了另一个人。

    江宴还停留在刚刚的姿势,双眼瞪的眼白比眼黑还要多,嘴巴张开,将喊未喊,明显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她全身上下只裹着一件肚兜,宇文皓的眼神却如同在看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沉沉道:“你没死。”

    江宴这才转过头看他,心脏一处狠狠地一抽,又是一惊。

    “少,少主……”

    宇文皓提着剑走过去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江宴连滚带爬的从老皇帝的尸体上下来,“宴时可以将太子这些年所有的机密部署全都告诉您!求少主饶我一命!”

    “我不需要。”宇文皓没有温度的看着她,如视将死之人。

    江宴的眼神渐渐有些绝望,忽然想起了什么,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声道:“我还知道!我还知道陛下所说的良妃钟情之人是谁!只要少主您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俊逸雅致的男子浅浅一笑,毫不在意。

    “我也没有兴趣。”

    “你以为你伤了息微,你还能活下去?你以为你看到了这种场面,你还能活下去?你以为你知道了于我母妃名节有损的事,我还会任由你活下去?”

    “不过,你这种人,总是要用一用才不浪费的。”嘴角弯出诡异的弧度,宇文皓嫌脏,只递过剑柄朝她脑后轻轻一拍,江宴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他弯身开了右下角的机关,地板忽然旋开,纯金镶碧玺的宝库平地而起。轻轻一掀,抬出最上方的盒子。

    传国玉玺。

    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至尊权威,华光万丈。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

    “父亲!你不能去!”周择颜慌慌张张的抓住太傅的衣袖。

    “太子殿下被军队包围,东宫危在旦夕,为父身为当朝太傅,怎能容忍广陵王谋朝篡位!就算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绝不能姑息!”周太傅气的胡须都要竖起来了,“宪营的魏将军和北营曹章都是太子党!只要我肯去找!他们就会出兵!”

    “父亲!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女儿就死在你面前!”周择颜突然跪下,脸上写满了决然。

    周太傅一愣,看着这个广陵王亲手送过来,吩咐好好照料的养女。方满十八就出落的沉鱼落雁,被称为当之无愧的青北第一美人。这孩子在他身侧已经待了太久太久,久到骨肉相连,不可分割。

    他有些怔然,却不说话。

    “爹,别莽撞了。您怎么就不好好想想,广陵王敢这么做,自然就有实力对付你们!我们周家与他关系不差,您又何必将自己送上死路,更何况……父亲,难道您忘了我同他的情分吗?”

    “若是宇文皓继位,我周择颜就是当仁不让的皇后!”

    周太傅忽然看向她,眸色一黯。却还是没有多说,只无奈的叹道:“罢了罢了,老夫无能,随他去吧。”

    ……

    当日戌时,青北帝军火速包围太子东宫,胆敢出入者,不计生死。

    那是宇文皓在朝中培养的精英帝军,蛰伏七年,却在此刻用闪耀着血色光芒的的百炼剑刃,撕破青北亘古不变的长空,挺拔的军靴齐齐踏上玉阶,一生只忠于一人。

    再显赫的身份,再亲的血缘关系,也永远比不过真正铁血的实力。

    曾经有意或者无意下过的棋都按部就班的落下,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不伤一兵一卒,不费一口一舌,皇权更迭不过一瞬之间。

    史料记载,阖闾三十年当夜,宫中贵人江宴亲口供出自己受太子指使,助其早登皇位,乃刺杀青北惠帝,得成。

    除夕戌时,惠帝驾崩。太子宇文循弑父,无德无能,终生幽禁秾华宫。

    是日,皇长子宇文皓继位,改年号为烛龙,尊已故良妃为万贞皇太后。

    宫阑尽头长风万里,日高起。w,,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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