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可军医,却仍是没敢拔苏子易背后的箭。

    刚刚他试过,苏子易鼻间,尚存一丝气息。

    所以,他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把这一息弄没了,别说后悔来不及,就是他,估计也要没息了。

    可是,箭插在背上,终究不是个办法。

    一直拖到傍晚,终于拖不下去了,吴方在一旁皱着眉头,军医在一旁汗哒哒。而木嫣离,自始至终都抱着苏子易。

    “拔箭吧。”

    良久,木嫣离沙哑的声音传来。

    因为当时的那一声,所以,现在她说每个字都是钻心的疼。

    低头看了看面具已除,露出本来面目的苏子易,木嫣离低头吻在苏子易的桃花眼上。

    拔箭,还有一线生机,而如果不拔,便就只有一种结果。

    苏子易,我相信你,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这次,你也一定会挺过来。

    一句话说完,木嫣离抬头看着军医,眼中满是坚定。

    深吸了一口气,军医握了握拳,在热水盆中浸了浸手,准备好需要用的工具之后,便来到床边。

    比了比箭的长度,军医先是小心的把箭尾都割去了,仅留一部分留在身体的外头。

    苏子易的身上有十余支箭,不过军医说,索性,都没有伤到要害。

    不过虽是没有伤到要害,但流血过多,也是会致命的。

    左右看了一下,军医皱眉思索了一番,末了,准备先拔苏子易右肩甲上的一根。

    不过手刚抓到箭柄,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大喊。

    军营,失火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吴方听闻,立马出了营帐。

    果然,大火映红了半边天际。

    士兵们纷纷去打水救火。

    听着外头的大喊声,军医就算是在营帐中,不由的,也有些心慌。

    不过当视线触及木嫣离严肃的脸,紧抿的双唇,军医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努力维持着镇定。

    当军医的手再一次触碰到箭柄的时候,他们所在的营帐,突然起火了。

    因着都是布包,所以,火烧起来很快,几乎是一瞬之后,里头就已全是呛人的浓烟。

    抱紧怀中的苏子易,看着苏子易苍白的毫无一丝血色的脸,再看着周围窜起的大火。

    一瞬间,木嫣离觉得。

    如果就这样被火烧死了,或许,也不错。

    好歹,他们在一起。

    只是,杀父之仇,还未得报。

    火越来越大,浓烟也愈来愈烈,熏得人睁不开眼,慌乱中,似是有人闯了进来。

    眯着眼,木嫣离看不清来人,却感到有人在拖着自己往外走。

    可是,苏子易还在这里。

    紧紧的扯着苏子易的衣襟,死,都不肯放手。

    来人看着这一幕,掏出怀中早些准备好的锦帕,往她口鼻处一捂,而几乎是在瞬间,木嫣离就倒了下来。

    来人看看她,再看看床上的苏子易,正想把人往外扛,却发现,木嫣离虽是昏迷了,但手却仍是死死的抓着苏子易的衣襟,怎么都不肯放。

    没办法,手一挥,用匕首割破了衣襟。

    衣襟裂,两人,离。

    ----

    木嫣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十天后了。

    睁开眼,第一个,便是要去找苏子易。

    看到面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木嫣离的眼中闪过一抹狂喜,不过,一瞬之后,便是无比的失落。

    没有熟悉的温暖感,亦没有桃花香。

    这是真正的云倾陌,并不是苏子易。

    像疯了一般的从床上下来,木嫣离满屋子的寻找着苏子易。

    可饶是她再怎么喊,苏子易,都不出来。

    瞬间跪倒在地,木嫣离想起了那一场大火。

    苏子易,我不是紧紧的抓着你吗,可是,你在哪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的面前,一看到那手中的东西,木嫣离就一把抢了过来。

    玉石做的,像她模样的娃娃。

    苏子易说,玉石做的娃娃,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苏子易说,男的给你,女的给我,我们不相离。

    苏子易说,除非我死,否则,娃娃在,我在。

    除非我死,除非我死。

    木嫣离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石娃娃。

    娃娃在,那苏子易,你,在哪?

    把玉石娃娃捧在心口,木嫣离说:“苏子易呢?”

    干涩着唇,云倾陌张了张嘴,有些呐呐出声:“那场大火,他没能出来。”

    那场大火,他没能出来。

    闭上双眼,是绝望。

    “嫣儿,地上凉,大夫说,你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切勿伤神。”

    伸手抚上木嫣离的发,云倾陌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少年时就爱着的人。

    瘦削的脸,虚弱的身子,满身的绝望,全无一丝以往上京木大小姐的嚣张气焰。

    没了任性,没了霸道,取而代之的是成熟。

    可是这份成熟,付出了多少代价?

    “身孕?孩子?苏子易要当爹爹了,他肯定高兴坏了,我得,我得去告诉他。”

    听到云倾陌的话,木嫣离空洞的眼中顿时划过一抹神采,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来,木嫣离一手握着玉石娃娃,一手抚在自己的小腹处,就想往外头走。

    可是,走了没几步,就被人自身后抱住了。

    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木嫣离颤抖着嘴唇:“表哥,苏子易他答应我的,他答应过我的!他说要和我白首不相离的,他说要牵着我的手到老的,可是,可是,他怎么就走了呢?他走了,我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扯着胸前的衣襟,木嫣离痛苦的蹲下身子,浑身都在颤抖,噗的一声,嘴边溢出的,是鲜红妖娆的血。

    被这样的木嫣离吓了一跳,云倾陌连忙把她搂入怀中,不住的伸手抚着她的后背,眼眶发红,嘴唇颤抖着,却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安慰。

    因为他知道,饶是他说千百句。

    都抵不上那人的一抹笑容。

    自醒来以后,木嫣离的情绪很不稳定,特别是那一口鲜血,云倾陌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怕她伤到自己,伤到孩子,遂,在她倦极睡了之后,云倾陌便连忙喊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把完脉,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孩子无大碍,不过,心中郁结,这是,心病。

    何谓心病?

    就是如果自己不能克服,那么,便是再多的药石,也罔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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