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蕾儿越众而出,走到余利几人跟前,这才站定了。

    几个书生见众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来,很享受这备受瞩目的感觉。

    尤其余利十分激动,以至于身子有些轻颤,面色也变得潮红。

    众人之中,只有他饮酒最少,头脑是最清醒的。

    此刻蕾儿站出来,几人面面相觑,诧异又惊艳。

    蕾儿却是不管他们奇异的目光,明眸一流转,含着一丝笑容道:“听说诸位有事要寻我娘亲,我娘亲因事未归,你们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众人听了这番话,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少女是佳禾郡主的女儿,未来的太子妃。

    便有议论声传了开来:“原来这就是太子妃,长成这样,倒也是配得起的。”

    “是呀,她这长相,比佳禾郡主还要胜几分呢。”

    “我瞧着,她文雅又懂礼,说话落落大方,应该是个不错的。”

    这些话,自然是围观的群众说的。

    余利盯着蕾儿瞧了两眼,皱起眉道:“如此说来,你就是未来的太子妃?”

    蕾儿微微红着脸点头,含着笑容问道:“阁下是谁?恕我眼拙,认不出来。”

    余利扬起下巴,神色很倨傲,冷笑道:“太子妃娘娘身份矜贵,自是不认得我的。”他便说了自己的身份,又说了要见千柔的缘故,竟跟方才碧青所言的相差无几。

    蕾儿目光如炬,在一干书生身上扫了一圈,淡淡笑道:“几位都是这么想的吗?都觉得我娘亲是沽名钓誉?”

    她黑眸璀璨,爆出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正视又因为她即将成为太子妃,众人觉得她气韵不同,心中难免有几分惊惧。

    随余利同来的几人面面相觑,在这一刻,选择了沉寂不语。

    有好事之徒一指余利,大声道:“李郡主,说得最多最大声的,就是他!”

    蕾儿看着余利,淡淡道:“是你吧?”

    她心中早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就是要让他自己再承认一遍。

    余利强自镇定,昂然道:“就是我!”定下心神,便又扬唇冷笑,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蕾儿把他上下一扫,不疾不徐的道:“素来我并不是个爱跟人争辩的,家母行事也低调,但你出声辱及家母,我岂能不为家母出头?余先生,家母因一支精忠报国闻名天下,出嫁时获得全城公子添妆的荣耀,郡主的封号是太上皇亲自封的。造福无数百姓的善心堂、女子医馆,都离不开家母的筹划协助。”

    “近年来,家母虽然没有什么大举动,但一直安心相夫教子,家父清正廉明人人称颂,跟家母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家母所作所为,既有功于朝廷,又造福百姓,这都被你说成沽名钓誉。我倒想请教余先生,你觉得,到底女子该怎么做,才能合你的心意呢?再请问余先生,圣人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先生是人,每年都领朝廷俸禄,不好生思报朝廷、造福百姓,却在这里搬弄口舌,难道不是哗众取宠、沽名钓誉?”

    滔滔不绝一番话,听呆了一干人。

    蕾儿自小在乡野长大,又出京几年,虽然是按照大户人家的女儿来教养的,但骨子里除了从容自若之外,被逼急了,却不会像大家闺秀那般讲究矜持,反而有一股泼辣就爆发出来了。

    之前她在奉州受伤,伤在她身上,痛在齐崇光心里。

    甚至她能感受到,齐崇光每日都是食不知味寝食难安,一心一意只盼着她安好,恨不得以身相替。

    如今,齐崇光也受伤,蕾儿自然也是一样的心思。

    偏偏这些人不识趣,竟然拿齐崇光的伤来说事,还闹到了李府门前,实在是触犯了蕾儿的逆鳞。

    故而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不留情面。

    围观众人听了这番话,便都似笑非笑盯着余利一干人,带着讥讽探究之意。

    余利脸“轰”一下涨得通红,愤怒看着蕾儿,怒声道:“郡主这番话差矣,不平则鸣,正是我辈人的本色。”

    蕾儿挑眉,露出一丝笑容,声音却很冷淡:“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倒也是常理,但我却想不明白,余先生不为旁的事儿叫屈,专门来寻我们家的晦气,这是做什么?难道不是想踩踏家母,提升自己的名声?难道不是想着跟太子扯上关系,成全自己的青云路?这算计,真真好极了,只是太有失人的气节了!”

    余利恼羞成怒,又不知如何回,气急败坏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蕾儿反应奇快,立马回道:“余先生这话挺好笑,莫非你娘不是女人?你是男人生的?”

    碧青一听,乐得哈哈大笑。

    她觉得,之前自己看出主子不会吃亏,眼光挺准,太准了!

    众人也都跟着她哄笑起来。

    余利恼羞成怒,面红赤耳沉默了半晌,才冷笑道:“郡主不必逞口舌之利,说起来,我确实是一片好心。众所周知,太子殿下在猎场受伤,旁的且不论,就凭他不利于子嗣这一点,他就不该占着太子之位不让。太子乃国之储君,岂能没有子嗣?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若是任由他这样,来日百姓们岂能有安全感?大燕岂能有安稳日子?”

    他实在气急了,说话之时锋芒毕露,再也不肯遮掩半分。

    随着他这几句话,众人都露出了深思的模样。

    尤其跟着他过来的那几个书生,都是一脸的深以为然。

    虽然蕾儿气势足,他们不敢直接针锋相对,但到底他们是随着余利过来的,算得上是一伙人。

    直接跟未来的太子妃面对面,若余利能胜,自然是极好的。

    余利一举成名,自然是肯定的,说不定,他们也能跟着沾光。

    听他提及子嗣,蕾儿心中有些刺痛,定一定神哂笑道:“原来百姓们的安全感,竟是建立在太子的子嗣上面吗?”

    余利扬着下巴道:“那当然,若太子无嗣,群臣如何能安心效忠?百姓如何能安居乐业?”

    蕾儿逼近一步,直勾勾盯着他,冷笑道:“绣花枕头一包草!你有本事,你忧国忧民,你怎不去考个状元榜眼?你怎么不站到金銮宝殿上荣耀一番,当个臣子为百姓效力,再来管太子的事?皇帝没发表任何意见,文武大臣也没开口,偏你吃闲饭管淡事,跟个女人一样在这扯,你管得着吗?正事不做闲事有余,真有出息。”

    余利听了这番话,又是气又是急,忍不住道:“郡主怎么知道文武大臣们心底没意见呢?不过是因为太子得势,大家都不敢说罢了。”

    他扬起下巴,接着道:“大家都怕,我却是不怕的。如此跟国家前程息息相关的大事,若没有人站出来说,怎么能行呢?为了大燕,为了百姓们好,我无惧权势,不畏前程。”

    他说着扬起头来,神色肃然,竟是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高尚风姿。

    蕾儿见状只是冷笑,看着他道:“余先生这口才倒真利索,看来你是觉得,自己出头了,不但能成名,还能名留青史吧?你这番打算倒也不错,只可惜,你将算盘打到我最在乎的人头上,我岂能容忍?”

    她也扬起下巴,不等余利回答,便冷然道:“余先生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我倒想问一问余先生,可曾亲自去百姓之间,品味百姓疾苦?可曾到田间地头,看一看百姓们的辛劳辛勤?可曾知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首诗,不仅仅是诗词还是百姓们真实的生活写照?”

    她冷笑道:“余先生,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又是人,千万不要信口开河,会让人瞧不起的。”

    余利被她这么挤兑着,一张脸涨得通红,默了半晌才道:“我乃读圣贤书之人,没下过田也是应该的,莫非郡主想拿这个讥讽我?这也忒可笑了吧。”

    蕾儿淡淡道:“我讥讽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说,百姓们希望的储君,应该是心怀天下的贤者,而不是只会生孩子的普通男人。这一点,余先生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围观群众便有人开口道:“郡主说的是,若是太子能时刻念着百姓,大家不知多高兴。”

    另一人点头道:“太子生不生孩子,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只想有好日子过,只想跟着明君,不受穷不受苦,也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声音很大,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除了余利之外,旁人都露出赞同的神色。

    其实,百姓们最大的期望,不过是吃饱穿暖,娶个妻子,生几个孩子,和和美美过日子,就能心满意足了。

    至于谁当权,谁得势,太子又是否能生,说实在的,他们真没有那么在乎。

    蕾儿见他们上道,顺着自己的意思说话,心底很高兴,冲两人道:“这两位叔伯见识不凡,倒是比这余先生,更强一些呢。”

    那两人见蕾儿这样,自是越发兴奋欢喜,忍不住互看一眼,其中一人便道:“郡主过奖了,不过郡主确实是个有见识的。观郡主一言一行,颇有佳禾郡主的风姿,也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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