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干嘛不说说国外局势?”虞嬛嬛嘴里嘟哝,左手无意识地拽扯沙发圆枕上的流苏。

    楚易飞搂住他妈肩膀摇了摇,扯开话题道:“妈,你给姥姥打过电话了没?”楚易飞的外祖一家是首都帝京人,前些年外祖父去世了,外祖母由他大舅虞致远一家照顾。

    “嗯。”虞嬛嬛点点头,把目光从电视画面转到儿子身上,“前头联系不上你跟你爸,我就打给了你大舅,想着万一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也算留了遗言,你姥姥这些天有点咳嗽,没有出去溜达,还被蒙在鼓里呢。”

    楚易飞伸手关了电视,正色道:“现在帝京市的情况怎么样?”唧唧歪歪再听下去已没多大必要,老百姓想了解的都闭口不谈,收不到地方台,别说是其他省市,就连沪海市的情况都不清楚。

    何铮见母子俩有事要谈,很有眼色地站起来说:“虞阿姨,你们聊,我去做饭。”已经下午了,没有一个人感觉到饿。

    “你是客人,那怎么好意思。”虞嬛嬛恹恹一笑推辞,“待会儿阿姨来做。”

    “您手上有伤不能碰水,没事的,我在家也自己做饭,发生了这种事,大家就算没胃口,多少也吃一点。”何铮点头冲楚易飞示意。

    “麻烦你了,何铮。”楚易飞跟着站起来,他妈了不起会炒个蛋炒饭,小时候他领教过,那饭里蛋壳比鸡蛋多。

    何铮拳头在楚易飞胸口上轻轻一击,透出几分亲昵,微笑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何铮本就长得清俊,这一笑颇有种公子如玉的感觉,虞嬛嬛眼波一闪,等他走了,才缓缓收起嘴边的浅笑,一双杏眼盯住儿子上下端量。

    “妈,怎么啦?”楚易飞不解地摸了摸脸。

    “飞飞,你们俩……”虞嬛嬛拉长声音,若有所指。

    “什么?”楚易飞茫然。

    “没事。”虞嬛嬛赶紧摇头,“妈妈年纪大了嘛,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虞嬛嬛吐着气摆弄发梢,眼珠骨碌碌转,看来只是有人单相思,不怕不怕。

    楚易飞:“……”他妈这样的还叫年纪大,那其他欧巴桑是不是要集体去屎上一屎。

    厨房里。

    何铮拿出手机,翻了好久才翻到一个从未打过的电话,幸好当初留着没删,他犹豫了一会儿,按下拨号键,响了几声总算接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柔柔问道:“喂,请问你是哪位?”

    何铮忍着厌恶,没好气道:“是我,叫下何顺昌!”他最受不了他继母假装温婉的语气。

    “哟,是小铮啊。”对方顿了顿,再开口时显得十分歉疚,“瞧你董阿姨这记性,真是忙来忙去的也忘了给你打个电话,你还好吧?”

    “跟你没关系!”隔着话筒,何铮都能感觉到董佩琰得意中夹杂的一丝遗憾,是在可惜他没死吗?看样子那一家子快活得很,根本不需要他来闲操心。

    听对面的动静不像是在家里,周围人很多,闹哄哄的,何铮父亲何顺昌的声音远远传来,“佩琰,你把我的刮胡刀带出来没有?”

    ‘哗啦’一下,像是有东西打翻了,男人开始烦躁:“妈的,真是一团糟!你在和谁打电话呢?还不快过来帮我找一找!”

    “还能是谁,小铮咯,你都不知道关心一下孩子。”董佩琰转身递上手机,眉眼低垂,强笑中有着掩饰不住的低落,“难怪小铮又不高兴了,唉,确实怨我,忘了提醒你。”

    何顺昌脸上前一刻生出的自责转瞬褪去,董佩琰抬手吸了下鼻子,细声细气地说:“你千万别和孩子一般计较,有话好好说。”

    听到是何铮的电话,何顺昌才想起来自己竟忘了知会大儿子一声,他倒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太过突然,把所有人搞了个措手不及,昨天晚上被董佩琰劝着紧急撤离时,何顺昌还半信半疑犹豫着不肯走,要不是消息来源可信度高,加上何曦何茜(qian)兄妹俩一块儿怂恿,他才不会做出这样仓促的决定,董佩琰分析的道理很能让人接受,是啊,大不了就当是出去度假,要真是虚惊一场,再搬回来就是了。

    没想到今天事情还真发展到了这一步,半小时前,何顺昌才领着老婆孩子安顿下,虽然路上见到有人尸变,也听说了是因为丧尸虫作祟的缘故,并非像董佩琰昨晚告诉他的那样,传染病疫情其中一个高发地就在他们家一带,但由于走得顺利,他对整个事态的严峻程度没有一个直面的具象化的概念,对外国语大学校园里爆发虫灾一事更是一无所知,正因为如此,传染病也好,丧尸虫也罢,在何顺昌眼里,区别并不大,总之就是会传染。

    他急吼吼打包了行李连夜跟随大部队撤离出来,一路上同一群眼高于顶市委大院的家属亲友挤在一辆大车里,本以为目的地是某个疗养院,结果睡睡醒醒车开了好久之后,就到了这个尚未完全修建好的破地方,他们一家子四口人才分到北四区底楼最小的一间,统共不到八平米,阴湿潮冷,除了两张高低床和一个不锈钢便池,什么也没有,房间的水泥地上还泛着大片潮气,墙上连涂料都只涂了一半。

    就这,还是看在董佩琰在市政府秘书办工作的表嫂哥哥的面子上,挨了人家一大家子不少白眼才蹭到的。

    想到平时大儿子总是和他针锋相对的臭脾气,简直同他那个短命妈一个德行,跟董佩琰生的两个孩子相比,真是没有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何铮电话过来,何顺昌刚起的那点愧疚,在老白莲影后级的演技下,立刻变成了不满。

    感觉到电话换了人,何铮冷冰冰问:“你现在在哪儿?”

    “你就是这样跟你老子说话的吗?刚才还对你董阿姨耍脾气,越来越没家教了!”何顺昌忍不住动怒,他给人赔了一中午的笑脸,早就积了一肚子不快。

    “我有没有家教难道还是我的错?”何铮嗤笑着诘问。

    “混账东西!”何顺昌恼羞成怒。

    何铮咬了咬嘴唇,没吭声,狠狠训斥了儿子几句,何顺昌才哼声道:“我在清水河。”

    何铮一怔,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何顺昌指的是哪儿,清水河是大江流经沪海市的一条小支流,其水质不仅不清,还很臭,清水河的下游有一座有名的监狱,叫做清水河监狱,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它年代久远,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初,至今有一百多年历史了。

    因为建得早,所以又小又旧,渐渐跟不上‘需求’,经上头批准后,前年年初开始动土修建新的清水河监狱,批下的地块却不是在沪海市,沪海市毕竟算是大市,寸金寸土,当时报纸曾经提过一笔,新建的清水河监狱在三市之外的绥田县,绥田县是一座面积为两百多平方公里的江心岛,常住人口不足三万,地广人稀,非常适合建造监狱,为了满足未来几十年的需求,据说新清水河监狱建得又大又牢,最多可容纳十五万犯人,由于何铮外公就住在与绥田县一桥之隔的靖宁市,因而他有点印象。

    用一座坚如铁桶的超大型监狱来做临时的庇护所,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想明白之后,何铮的脸色沉得跟阴雨天似的,压着嗓子叫起来:“何顺昌,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爸,你拖儿带女撤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你儿子?”

    何顺昌心虚了一下,想到自己才是老子,又看到旁边妻子委屈的面容,何顺昌暴着青筋反吼回去:“他妈的小兔崽子!我就算叫你,你肯跟我走吗?”

    “为什么不肯,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怕被楚易飞母子俩听见,何铮攥紧手机极力克制。

    “这次可是你董阿姨找的门路,你不是骨头硬吗!”何铮对董佩琰有多反感,从他们吵架的次数就知道了。

    何铮眼圈微红,沉默了半晌,才堵噎道:“爸,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一点就死掉。”

    何顺昌闻言吓一跳,尽管他不太喜欢这个大儿子,可终归是自己的骨肉,虎毒还不食子呢,何顺昌将信将疑地说:“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才过了大半天而已,哪会那么严重,你别故意夸大了说。”

    何铮拼命吸气,才不至于破口大骂,心却是彻底冷了下来,一句话不解释直接掐了线。

    “这死小子!”何顺昌眉头一拧,又松开,扭头问身后的董佩琰:“现在沪海市情况很糟糕吗,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啊?不会吧。”董佩琰装模作样略一想,似乎恍悟,掩着嘴浅笑道:“一定是小铮在故意气你呢,孩子年纪还小,闹闹脾气你就别计较了。”

    何顺昌好不容易在床头找了一处屁股大点的地方坐下,看了一眼正在乖巧收拾东西的何曦何茜兄妹俩,叹口气说:“小铮从小争强好胜,打断骨头都死不低头的臭脾气,前面吓得差点哭出来,不像是在作假,唉,早知道把他一起带出来的,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董佩琰两眼睁大,下一刻眼泪就滚落下来,滑过妩媚犹娆的白皙脸庞,抽抽噎噎道:“顺昌,你是在怪我吗?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女人家,遇到这种事早就心慌意乱了,哪可能面面俱到,我不和你一样至今还稀里糊涂么,今天的尴尬局面你也看到了,咱家虽说和表嫂娘家是远房亲戚,可这走人情的事,人家能想着关照我们一下就不错了,我哪敢再凑上去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铮那孩子对我误解有多深,就算我,我,呜呜呜……”

    董佩琰欲言又止,一个劲地呜咽:“好吧,你骂得对,是该怪我,是我没尽到为人继母的责任。”

    董佩琰颇懂得女人示弱的手段,哭归哭,一点不显邋遢狼狈,湿润的美眸,微红的鼻尖,檀口轻掩,虽是徐娘半老,却也能让人生出怜惜。

    “爸,你别怪妈妈,妈妈已经够难做的了。”何茜拿出块小手绢给董佩琰抹眼泪,母女俩拥在一起抽泣,何曦沉默不语,脸上带着一丝受伤的表情,三势夹攻之下,何顺昌立刻软了,好言好语道:“佩琰,你多心了,我哪有怪你的意思,要怪也该怪小铮那孩子平时不识好歹,来,快把眼泪擦干,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当着他们的面哭哭啼啼,还有小茜,大姑娘了,像什么样子。”

    何顺昌接过何茜手里的手绢,笨拙地在妻女脸上擦了擦,两个人破涕为笑。

    何顺昌把手绢放进袋里,干咳一声,说:“不过佩琰啊,小铮那孩子再不懂事,毕竟也是我儿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遭难,你说是吧?”

    男人瞥开视线,很没底气地望向狱室门外被人踩得泞泥脏污的过道,故意不去看妻子为难的神情,“所以,我还是想叫他到这里来躲一躲,你帮忙去跟表嫂说说……”

    “爸!”何曦终于忍不住插嘴,眼中的不屑和愤恨一闪即逝,“妈能争取到这一间房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没可能再拿一间,小铮哥要来我们欢迎,可是住在哪儿呢?”

    “哎,小曦,别这么说,你小铮哥来了,实在不行我就打地铺,一家人和和气气在一起最重要。”趁何顺昌还没露出不快,董佩琰已抢先道,又偷偷朝兄妹俩使了个眼色,叫不叫何铮来不重要,关键看他有没有命过来,何顺昌对外面的局势拎不清,不表示她董佩琰不清楚。

    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何铮抹了下眼睛,开始做饭,楚家的冰箱很大,就算今天卞婶没去超市采购,存货也格外丰富,但何铮不敢自由发挥,怕炒菜油煎的味道和声音会传出去,再说这点食物要坚持多久还不知道,一切都要省着来,最后他只煲了一锅皮蛋瘦肉粥,拣了容易坏的蔬菜弄了几个简单清淡的凉拌菜和水煮菜。

    一楼所有窗户都被楚易飞拿东西遮上了,光线很弱,才下午三四点,房间里已几乎暗得看不清了,窗户上传来细碎的响声,何铮拨开百叶窗的缝隙小心朝外窥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迷蒙的春雨,雨珠顺着玻璃蜿蜒流淌,像一张张哭花的脸。

    天色越发阴郁,沉甸甸的云层堆积着,雨丝似乎也变得粘稠滞涩,失去了往日的滢渟清透,一如人们此刻的心情,除了自动开启的路灯,没有一家窗缝里泄出光亮,树枝被风鼓动得张牙舞爪,婆娑摇曳,鲜花的艳色在风雨的击打下,渐渐模糊晦暗。

    远处,小爱神雕像的背后,转出一张青灰腐烂的尸脸,灰白的眼珠瞪向天空,发出一声低吼,随之,引来更多饥饿的吼声,半山别墅区仿佛陷入一片阴森鬼域之中。

    何铮背心发凉,禁不住抖了一下,把手缩了回来,手机亮了亮,他拿起一看,一条短消息进来——‘你尽快赶到清水河来,你董阿姨已经帮你安排好了,爸爸。’

    何铮把稀饭和小菜放到餐盘上,正要端出去,听见客厅里虞嬛嬛在问:“飞飞,你怎么啦?是不是头疼?”

    不等何铮反应过来,紧接着传来‘噗通’一声,虞嬛嬛惊呼出声:“飞飞?飞飞?你别吓唬妈妈,快起来,别闹了,儿子,醒醒啊,再不起来我可要生气了!何铮,何铮你快来啊!”

    何铮放下东西赶紧跑出厨房,就见楚易飞倒在地上,无论虞嬛嬛怎样呼唤推摇,意识全无。

    与此同时,全球许多人都无缘无故陷入昏迷之中,人们这才回忆起刚才电视里说的一番话:“……另一种感染人群的方式,是被尸变者咬伤、抓伤以及体/液飞沫进入呼吸道或粘膜组织……”

    咬伤、抓伤、体/液飞沫。

    不知不觉吸入飞沫昏迷的人很快会‘苏醒’,意味着更大一波丧尸潮的来临,然而,事物的发展总是趋向多面性,也许是坏的,也许,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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