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看着面前呆立的申屠彻和雷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两人的表现真是一点都不放水,听到她是上神的话,就差在嘴里塞个鸡蛋来表现自己的惊讶了。申屠彻一双眼睛盯着明镜,看了会又默默移开了,别说上神,他想起在玉虚宫见到的那个仙侍白虹,当时无忧道长他们是怎样的恭敬。他这么盯着人瞧,是大不敬吧。

    哪怕容颜有一些改变,但是他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加央,他熟悉的气息还在,那就是她没错。可是她现在变成了上神,这事实在难以置信。大概从前尘往事里唯一能够找到的端倪就是她极高的修仙天赋,她是昆仑学院建校以来用最短时间毕业的学员。

    明镜看申屠彻想打量她又有些顾忌,就想起在碧霄幻境之中见到的幻象。申屠彻战死沙场,前一刻却在跟她告白。那句“我爱你”被她埋在心底,如今略一回想,他过去的一些作为她便明白了。

    但是他错过了追求她的时机,明镜现在想来,若是申屠彻坦率勇敢一些,或许她会爱上他也不一定,他才华出众又有担当,身为皇室却平易近人,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在遇见千煌以前,她原不懂男女情爱,若是她懂得更早一些,或许她就没有机会遇到千煌了。想到千煌,她觉得一颗心满满的。

    申屠彻和明镜各有心思,最后还是雷凯傻愣愣地问了句才打破了这尴尬沉默的局面,“你真的是加央?”

    明镜点了点头,“是。”

    雷凯向来直接,接着又问:“你真的是上神?”他虽然不是道修,但是帝国大陆之上,谁人不知玄天教主之名,自然也知道他的妻子竺月上神,上神这两个字的尊贵,早已深入人心。

    明镜不厌其烦,又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我们进去说,我回来是有要事。”她甚至露出一丝笑容,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这些生死与共的战友,让她想起了那些酣畅淋漓的峥嵘岁月。那些岁月当中有生离死别的苦痛,有战败的阴影,但是更多的是他们并肩作战的回忆,在这份简单执着中,明镜无数次感受到美好与希望。

    过去她总是站在他们身后,如今身份变化,更重要的是记忆恢复,眼界更为高远开阔,所以这会她自然而然就走在了前面,两人立刻跟上。气场说来玄妙,其实就是一种气质的外放,放在修仙者身上,那就是修为更高者带来的威压,如今的加央,浑身上下都透着上位者的尊贵,往那一站就让人忍不住服从。

    雷凯见她在客厅从容坐下,和往常一样和他们说话,之前心里那点忐忑顿时扔到了一边,立刻就问起了明镜在天界的经历。

    在天界的许多事都并不愉快,她并不愿多说,只是略略带过便说起正题:“我需要见一见皇帝,由你代为引荐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不管是直闯还是隐身,都容易引起皇帝和侍卫的惊慌,免不了一番吵闹,之后还得验明正身,好一通麻烦,“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一件事关人族存亡的大事。”

    雷凯听到这里,立刻就站起了身,他向申屠彻敬了个军礼,得到许可以后就带上门出去了,后面的话不是他该听的。

    “我要怎么向陛下证明你的身份?有没有什么信物?”申屠彻反问。

    “天界的信物就是拿出来你们也无法判断真假……这样吧,请无忧来一趟,以他的修为,或许能够窥见一些门道,有些事我要交待他。”

    申屠彻听明镜这样说话,还是感觉到了陌生。过去她是绝不可能“交待”无忧道长什么的,可是如今她身为上神,无忧甚至还没飞升,只是炼神返虚修为的一位道修,能得她亲自“交待”,就是无上的荣耀。虽然陌生,却一点也不违和,他甚至觉得,这才是昆泽加央该有的样子,威震四海号令天下。她在rf-3843一战,就已经可见这样的霸气,以一己之力抵挡数千妖族,而那时候,她不过区区炼气化神修为而已。

    那我呢?

    申屠彻不禁想,他自己和加央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到再也无法真正触及了。他已经不能再叫她加央了,应该尊称一声神君,听说凡人对上神不敬,将引天雷加身。他心情沉闷,讷讷应下了她的话。

    明镜看他神色黯淡无心多说,有些猜到了他的想法。如今她再不是过去那个不懂人心不通世事的单纯姑娘了。于是她也没有多说,本就是深夜,申屠彻都只是在睡袍上加了一件外套而已,一看就已经睡下,是临时爬起来的。她便主动说道:“天太晚了,明天再细说吧。你先休息,我有事去办。”

    辞了申屠彻,明镜便往地府行去。地府与魔域同处冥界,一般井水不犯河水,就如同同处天界的天宫仙府和西天佛国。地府掌管六道轮回,人魂、神魂都由此入轮回。地府和魔域以幽冥血海为隔,血海东岸为地府,血海及其西岸都是魔域地界。忘川水从地府流入魔域,最后汇入魔域的幽冥血海。

    明镜此去,是为了昔日好友林雪,若说她有想滥用身份压人的时候,恐怕就是现在了。艾森的死她一直心怀愧疚,她想去地府查生死簿,看艾森投胎到了哪里。

    地府鬼差往来,黄泉路尽头来一碗孟婆汤,然后新鬼们跟随鬼差顺着忘川划小舟渡去阎罗殿听判,生前一切善行、恶行都在此清算。明镜第一次来,看新鬼们呆滞的面色也觉得新奇。她如今目力惊人,顺着忘川一看,便看到了那忘川尽头的幽冥血海。

    赤红的海水在月光照耀下翻起银色波光,透亮的忘川水一注入就立刻被染红,杀戮、存亡,仿佛都在这一片海水中不断重演。可那血海之上的月光却依旧莹白如瀑,干净纯粹如同孩童最纯真质朴的心灵。她心中震动,想到幽冥血海的另一端,住着魔君千煌……

    勾魂的鬼差都是黑白无常,戴一顶高帽,牵着捆缚鬼魂的绳索,领着这些新鬼往前走。明镜还可以看到,忘川的另一头,有许多牛头马面模样的地府官差在看守。

    一对黑白无常经过她身边,虽不明她身份,但是她身上浓重的威压让两人心惊,跪地便拜,“不知仙君哪里来?”

    “从人界来。”

    “人界?”黑白无常一听,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想不过是个人界修士,他们这样恭敬简直掉份儿。只是没想到如今人界的修士也有这样高深的修为了。

    两鬼差高昂起头转身要走,却被明镜叫住:“生死簿要去哪里看?”

    两鬼差诧异不已,心想现在人界修士怎地这般狂妄,竟然敢明目张胆要来看生死簿。想当初,上一次这么干的,还是西天佛国那位斗战胜佛,齐天大圣呢。

    于是两鬼差鼻子里哼气很是不屑,语调高傲地说:“生死簿由我们铁笔判官掌管,你要看就去阎王殿找他。”

    原来也是在阎罗殿。明镜闻言飞身就往阎王殿掠去,黑白无常在后面看着,忍不住笑她不自量力:“看殿下们怎么收拾她,不知天高地厚!”

    所谓殿下们,当然是指十殿阎王,秦广王、楚江王等十位阎王爷。

    明镜到了阎王殿,身形不停直接就进了殿中,根本无人拦得住她。一到殿中见十殿阎王正在审鬼,她就现在一旁站着没有说话。牛头马面追到门口,被秦广王眼神制止又退了回去。

    小鬼差们不认识,可十殿阎王是朝见过玄天教主的在籍仙官,乍一看明镜和玄天教主相貌相似,再一想天界传出的那些流言,他们就已经猜到面前这位正是未出生就大名鼎鼎,新近回到天界的明镜上神了。

    几人不敢怠慢,虽听说上神被天界除名,但是她本身实力厉害着呢,万一在地府闹起来,他们不好懂真格,吃亏的还是他们。于是几人速速审清了这个案子,纷纷就下了宝座来迎。

    黑白无常口中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界修士,还没开口就受到了这等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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