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足弓踩在地上一步步往床边挪动,背在身后的手指不用想就已经拧在了一起,眨巴着的眼睛时不时看过来一眼,如果不是看到桌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糕点,翩跹现在的样子简直不能更无辜。

    平心而论,宫九提供的糕点样品其实很精致,他不是不能吃苦也不是没有吃过苦-事实上,他的童年并不美好-但是在享受方面,太平王世子无疑是一个行家。然而现在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们已经粉身碎骨了,西门吹雪路过的时候袖口不小心就拂过了那么一下,如果不考虑之前的形状的话,点缀在盘底梅枝上的糕点粉末无疑更添了几分雅致。

    翩跹悄悄松了一口气,为挑战了剑神手艺光荣献身的糕点们默默哀悼,能够把西门吹雪的注意力转移到为什么翩跹会跑出去买糕点上,最坏的后果也就是今天晚上除了剑神亲手做的糕点什么都不用吃了而已,虽然理智上知道甜食吃多了不好,不过又有多少少女面对色香味美独一无二的糕点会选择拒绝呢?

    默不作声地拾起少女垂在空中的玉足套上绣鞋,西门吹雪细致认真地好像不是在做什么服侍人的活计,而是在完成一样神圣的事情。对于剑客来说,剑就是他们的半身,西门吹雪对翩跹的照料已经早已超越了他自身的洁癖,近来更是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极其顺手得把穿好绣鞋裹好披风的翩跹拦腰抱起放在桌边,西门吹雪慢条斯理地坐下,连余光都没有扫过那一盘无辜地糕点,云淡风清道,“很巧,我找到陆小凤的时候,正好救了他一命。”

    这是一个陈述句,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就像西门吹雪平素那样。翩跹的神经却紧绷了起来,长年相处的默契和隐隐约约地感应提醒她开头两个字才是重点。天衣无缝到差一步陆小凤就要倒下去的时间点,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破绽。

    西门吹雪紧接着的下一句,慢悠悠地又在翩跹紧绷的神经上拨弄了一下,“沾染了劣质的香粉,回来怎么不先更衣?”

    糕点铺子显然不会卖香粉,翩跹的衣衫的确都有熏香,但是都是上好的合香,会用劣质香粉的人,无非也就那么几种,若不是知道西门吹雪从来不屑于拐弯抹角,翩跹几乎要以为这是在审问去向了。饶是如此,坐得笔直的少女目光也游离起来。

    腰间再次被揽住,少女的身体倏忽间已经从微凉的座椅上转移到了一个厚实的怀抱,头顶的呼吸舒缓而悠长,和少女因为紧张而变快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何时燃起的桂香幽幽弥漫,揽在黑金色披风上的纯白合拢垂下,形成禁锢的姿态。翩跹却莫名的安心下来,西门吹雪曾经应过她不过问她不想说的事情,现在她只是不想说而已,嗯,就是这样。

    然而很快,耳边湿润的气息就提醒了她一个重要的事实,记性好的不止是翩跹一个人,西门吹雪同样记得在分别的那一年里,墨十一提到过一个和翩跹过从过密的红衣人,他不在意翩跹的不安全感,所以可以放纵翩跹暗地里做一些事情,但是和别人走得太近显然不算在其中。

    她想装作没有听见,然而过近的距离使得清冷的声音带着几丝耳语的亲昵,甚至恍惚有些发酸,却由不得她不回应,“出门散心自是无妨,我不在时莫要随意约见不知深浅的人。”

    少女躺下时散开的发丝未及梳理,顺着披风滑落,随着穿过门扉的清风在黑白重叠处浅浅浮动,软软地微微有些痒意。没有顾忌还敞开着的门,翩跹就着腰间揽住的力道转过身子滑落下来,柔软的手臂穿过男子的臂弯抚上宽厚的脊背,抬起的脸颊恰好落在下颌前,想要直起身子时有意无意地往上一挣,便是落在额间清凉的一吻。

    西门吹雪眸间幽暗的深潭忽然翻搅起来巨浪,揽在翩跹腰间的双臂隔着层层衣服,依旧可以感觉到怀中的柔韧与丝滑。少女滑落时昂起的脖颈如同献祭,眼中满是信任和真诚,樱花似的唇瓣被贝齿咬住,楚楚可怜的情态彷佛就在眼前,而饱满圆润的前庭就在唇边噙着。从未这么清晰的意识到怀中抱着的不是冰冷的剑鞘,而是舒展开来的少女身躯,鬼使神差的,他不仅没有退开反而就着这恰到好处的体·位吮吻了下去。

    两人目光交接时翩跹便知道已经无需更多的解释,之后发生的一切更是完全脱出了控制。腰间紧握的手似在托起又似在收紧,上身后仰,双腿弯曲,蛇形的姿势并不舒适,眉心辗转的力道不重也并非是什么暧昧的位置,瞬间的悸动却仿佛持续了永恒。

    眉心湿润的片刻翩跹其实并没有意识到太多,甚至还有心思去想脸颊尚且是正常礼节,何况是额头,冰冷的薄唇真正深深印上去的时候无论之前想得多么淡然也无法再冷静下去。

    眼前的人是她此生最为重要的男子,是她名义上的主人,更是她的心之所依。担任起万梅山庄女主人职责的时候想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一天,之间的关系不再单纯,又怎么会料到,不过是眉心一吻,便能让自己看清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足够的在乎才会不彻底放任,无条件的宠溺加深了心中的恐慌,明显地表露出来的占有欲更让她甘之若饴。

    费力的姿势让翩跹双腿逐渐酸软,几近挂在了西门吹雪臂上时,这个落在眉心的吻才停止。扶起有些站不稳的翩跹,西门吹雪这才有闲暇思考之前闪过的一道灵光,隐约觉得有什么在松动,待要细察却已无影无踪。

    叩叩叩,循着敲门声望去,倚在门边的惜缘掩嘴笑得一脸促狭,“公子急急忙忙来找小姐,怕是忘记了今日我们还有客人在这里呢。”

    回过神来的翩跹自然不会继续缩在西门吹雪怀中,退后几步,下意识便问道,“陆小凤怎么了?”

    “那位姑娘已经醒了,陆公子还要睡一会儿,不过也快了,惜缘虽有心招待客人,只不过有人可要不答应的。”好像应和着惜缘的调笑,银发黑衣的男子无声地出现在身后,算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个不肯让妻子见外人的罪魁祸首。

    看着已经镇定下来问着陆小凤情况的少女,眉心一抹魅人的嫣红还未消褪,西门吹雪忽然有些遗憾,给陆小凤和欧阳情解毒的时候真应该让他们多睡几个时辰才是。

    不管之前的气氛多么旖旎,该见客人的时候总是逃不掉的。欧阳情现下怎么也算是陆小凤半个女眷,连解毒都是惜缘搭了把手,醒来之后便是翩跹没有主动提出,西门吹雪也不可能陪同去招待。

    望着惜缘拉着翩跹笑吟吟离开的背影,墨魂同样苍白的手无声地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膀,低沉的声音憋着男人都懂的笑意,“习惯了就好。”

    把翩跹送到欧阳情暂住的屋子门口,惜缘眼波一转,悄声道,“公子带回来的这位姑娘看起来就是个心机深沉的主儿,看似和陆公子一起,谁知道安得什么心思,不过别姑娘担心,就摆出主人家的架子来,若是不乐意,淡淡附和两句就好,再不济,就出声唤我过来,我就在附近守着呢。公子可看不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狐媚子。”

    翩跹自然不可能明言说有九公子给的信物在,欧阳情不可能拿她怎么样,何况欧阳情现下一颗心都挂在了陆小凤身上,原本就不可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只好忍着笑羞涩谢过一心维护自己地位的惜缘,走入了室内。

    有些女人,你明明知道她那一番情态都是做出来的,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做得漂亮,不愧是怡情院的头牌,便是蛇毒初解,面色儿黄黄,欧阳情也能借着病容换一副娇弱忧愁、惹人怜爱的模样。

    翠绿的衣衫显得腰身更加盈盈一握,低垂的发髻边有意无意垂下两缕青丝,愈发显得消瘦,见翩跹进来柔柔地见礼,宽大的衣袖不经意露出的皓腕苍白,真个是我见犹怜。

    然而她说出的话,却没有那么娇怯了,“为什么你这样一无是处的小姑娘,不仅连西门吹雪对你情深如许,连公子都宁可把你放在心上,却把我们姐妹当做随意抛掷的棋子。”

    “大概,是我运气好吧。”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翩跹好心提醒,“不要太相信男人,尤其是不足以保护你的男人,不然会死得很惨,我以为身在青楼见多识广,又看了红鞋子那么多先例你会知道的。”

    绣花大盗一役,执意离家跟着陆小凤的薛冰无声无息地洗去,因为金九龄二娘被迫自我了断,青楼从来就不是一个吃人会吐骨头的地方。她本以为欧阳情会更聪明一些,在翩跹看来,没有比喜欢上陆小凤的女人更容易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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