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潇然听着小黑的汇报,看向赫连成:“叔叔怎么看?”

    “你心中已有计较,不是吗?”赫连成目光灼灼,看向玉潇然,笑意盈盈。

    塔雅思凑了过来:“你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玉潇然神秘一笑:“到时你便知晓!”

    塔雅思还未表达不满,便见帘帐一掀,楚关已经大步而入,面色沉重,连礼都忘了行:“王爷,边防探子来报,钰经已经开始暗地调兵!”

    赫连成面色一变,嬉笑之色骤然了无踪迹,沉声道:“钰经果然不老实!”

    “如今边关只余十万将士,难道我们还要折回去对付钰经?”玉潇然不动声色将身侧塔雅思的神色收进眼底,沉声道。

    赫连成手中有兵将三十万,助她起事二十万,如今只余区区十万之众,并不能阻拦如今与自己临界的钰经,当时怀然挥兵十万牛刀小试,不幸触怒大国之威一举被灭,钰经也趁机分一杯羹扩大了疆土,如今的钰经,又岂是怀然可比的,此次举事,除却高悬,其余三位主帅并未跟来而留在怀然守城,即便如此,依旧是兵少将寡。

    想不到内乱一起,便立刻开始有邻国虎视眈眈,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钰经,或许只是只是第一个而已。

    但是,她知道,战事已开,没有回旋的余地,当下之计,便是稳住钰经,以防自己腹背受敌。

    赫连成大手一挥:“不忙,钰经蠢蠢欲动,永宁那位,必也不会袖手旁观!”

    赫连明身为一国之君,也同样不想边防被人攻破。

    “我去!”塔雅思凛然出声,“如今钰经大小事大多已掌在哥哥手中,我不信哥哥会不顾情义贸然出兵,我倒要回去看一看,这到底是谁的主张!”

    “不行!”塔雅思话音刚落,两道声音便同时响起,是赫连成和玉潇然。

    塔雅思态度却是十分坚决:“你们不必劝我了,我相信哥哥对我的疼爱并非作假,哥哥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许,这是父汗的意思!”

    玉潇然如何不明白塔雅思所想,一边是赫连家的媳妇,一边是钰经的公主,如今钰经几欲出兵,她夹在中间必然两难,身为钰经的公主,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和现在的亲人兵戎相见的,到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只不过,江山之于情义,在这偌大的天下之中,到底又孰轻孰重,没有人能猜得透,因为帝皇家人的心思,永远是善变的,上一刻他们可以为了亲情奋不顾身,下一刻,他便会为了民族大义置你于生死之地,这便是皇族,有情,却也无情。

    所以,塔雅思这一去,十分冒险,一则或许会说服钰经放弃出兵,二则便是会被钰经扣下作为人质,作为与赫连成谈判的筹码,在座之人对此心知肚明,但却不忍说出,但也必不会让塔雅思只身犯险。

    她上前握上塔雅思的双手,而后轻松一笑:“我们这是做什么,钰经又不是已经打了过来,只不过是调兵遣将而已,或许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就算真的打来,到时我们再折回去就是,钰经想要调兵,也不是一点两天就能完成的事!”

    她分析的不错,调兵遣将绝非一朝一夕,更何况钰经是秘密调兵,如果她在钰经出手之前拿下俾朴关,关内的五万守军不仅归自己所有,而且到时便可以之为暂时的据点留下一部分抵抗永宁带来的兵马,一部分折回边界震慑钰经,还是来得及的。

    赫连成点点头,看着塔雅思:“不错,只要我们拿下俾朴关,到时再折回边界,必然可震慑钰经,让其知难而退!”

    “塔雅思,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和叔叔,我们是一家人!”玉潇然看着塔雅思,心有隐忧,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是她却知道,塔雅思虽心地单纯,只因托里木一直将她保护得太好,但却并不代表这个女子什么都不懂,相反,她一定有着不输于她哥哥的智慧,她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让托里木少一分牵挂和负担,如是而已。

    塔雅思沉吟良久,抬首轻轻一笑:“好,我们是一家人!”

    赫连成似是舒了一口气般看了塔雅思一眼,看了一眼四周:“那我们还是商讨一下吧,好尽快拿下俾朴关!”

    当晚,夜黑风高,军营里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身形高挑,在稀薄的月光之中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个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形,那人似是对军营布局十分熟悉,娴熟地躲过了每一个暗哨,并在巡逻士兵交接之处恰到好处地穿梭而去,不多久便出了军营的范围。

    那人长舒一口气,在军营不远处停下脚步,微微偏首,似是刻意地看了一眼某个方向,而后目光决绝转身,却在倾身的那一刻而顿住了身形。

    不远处的树影中,一个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之中慢慢清晰,她唇边含笑,眉眼却带几分怒色,不悦地看向那鬼鬼祟祟出得军营的女子:“就知道你不死心!”

    “玉姐姐,我……”她咬了咬唇,面上带几分委屈之色,深邃的眼眶仿佛有未明的光芒闪动。

    “塔雅思,傻妹妹!”玉潇然一声叹息,而后缓了缓神色,态度却无比坚决,“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我又怎会不知,但这钰经,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塔雅思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忽然抿了双唇,缓缓转身看着身后那长身玉立的身影。

    微弱的夜光之中,那人身姿挺拔,虽只着里衣但,挺拔的身姿却宛如一道明珠之辉绽于天地之间,俊逸的容颜上却带几分微怒几分疼惜,目光深沉如水,落在双唇紧抿的女子身上却化作了一潭温泉,他屹立在夜风之中,静静凝视着面前的女子,没有说话。

    塔雅思动了动双唇,声音喃喃:“阿成,你怎么……”

    那人沉吟良久,微薄的怒气终于全都转为无边的心疼和宠溺,似是无声叹息了一声,最终只是温柔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茶里放了东西,塔雅思,我若连你这点心思都不懂,又怎么做你的丈夫,你的夫君!”

    塔雅思咬了咬唇:“阿成,我……”

    “我明白!”赫连成明朗一笑,目光清明,“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你想要回去也可以,但是,你不能一个人回去!”

    塔雅思面色一喜:“真的?”

    赫连成点点头,声音平淡,却仿佛是天地间永不消逝的长存日月:“作为你的夫君,我不仅要保护你,更要尊重你!”

    塔雅思眼底仿佛有若隐若现的光芒在闪动,看了一眼一旁欣慰浅笑的玉潇然之后,再也顾不得羞赧,几步扑上前去揽上一身里衣男子的腰间,埋入那人熟悉的气息里,声音里带着无限欣喜和感动:“阿成,有你,真好!”

    “既知我的好,便早些归来,你要知道,你有我真好,我,亦如此!”赫连成扳着她的双肩,对上她的眼底,让她看清自己眼中的坚决和情义。

    塔雅思于这种温存如水的目光对视许久,才笑得明艳花开:“好,我答应你!”

    玉潇然适时插进话来:“我说叔叔叔母,该说的也说了,该抱也抱了,是时候该走了吧?”

    赫连成放开塔雅思,假意嗔怒:“不许欺负本王王妃!”

    塔雅思红着面颊直起身子,擦了擦眼角,而后看向玉潇然:“走?你和我一起去?不行不行,你去了,这里怎么办?”

    “只要将钰经的事情处理妥当,免除后顾之忧,拿下俾朴关,不过是时间问题!”玉潇然自信一笑,“所以,我们此去,要快去快回,否则永宁大军一到,破关便会难如登天!”

    塔雅思却拒绝道:“不行,你和我一起去,太危险!”

    玉潇然神秘一笑:“我并非是为了你一人而去,我此行是要见一见托里木的,我们之间,还是有见面的必要的!况且……”

    “还有我们呢!”接过她的话语的,是自树上便稳稳落下的两道身影,正是青谨和青慎这两个少年。

    “啊!”塔雅思未料及此处还有别人,想起方才的举动便愈发脸红起来,“你……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没来多久!”青谨看着面色通红的塔雅思,即便是月色朦胧,在场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人物,在场一切,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话音刚落,便明显感觉塔雅思松了一口气,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又如惊雷一般,“也就是你扑向叔叔那时来的吧!”

    自从那日初见,赫连成便让二小改了称呼,王爷王爷得叫来叫去未免生分,二人又与玉潇然情同姐弟,自然也同玉潇然一般称呼其为叔叔。

    赫连成一把揽过塔雅思的肩膀,佯怒:“你等如此欺负我家夫人老实,本王可不放心把夫人交给你们了,还是不要去了!”

    玉潇然几人还未说话,塔雅思却是急了,她一把推开赫连成的怀抱,退至玉潇然身边,紧张道:“不不不,没有人欺负我没有人,玉姐姐,事态紧急,我们还是快走吧!”

    她说完,便一把拽着玉潇然向远处离去,连招呼都未来得及打。

    赫连成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疾驰而去的两道身影,唇边促狭笑意渐渐消退,眼底有隐忧划过。

    青谨看了一眼赫连成:“叔叔放心,有我和慎在,必定会将二人给你安全带回!”

    “有你和小慎,我自然放心!”赫连成点点头,“你二人的本事我知道,但是你们自己也要当心,千万不可大意!”

    青谨点了点头,看了青慎一眼之后向赫连成告别:“那我去了!”

    “去吧,一切小心!”赫连成点点头。

    青谨和青慎微微颔首,转身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几本来驻扎之地便离怀然郡不是很远,一行人又不曾停息一路轻功而去,只用了一天一夜便赶到了钰经王庭。

    当晚玉潇然四人便直接来到了托里木的府上,玉潇然本就对托里木的王府不陌生,如今又有塔雅思在,几人便熟门熟路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到了托里木的书房,房内灯火通明。

    几人飞身而上房顶,刚掀开瓦片便听到托里木未明的声音:“塔雅思,怎么刚一回来,就要掀哥哥的房顶了!”

    塔雅思面色一红,看了玉潇然一眼之后飞身而下,推开房门,声音里带几分撒娇之意:“哥哥真坏,明明知道妹妹回来了还在这里故弄玄虚!”

    “你还说哥哥!哪里有人回自己家,大门不走偏偏飞檐走壁的?”托里木声音中似有几分嗔怪几分宠溺。

    塔雅思似是舒了一口气,还好,哥哥没有变,还和以前一样!

    余光将塔雅思的神色收进眼底,托里木眼底光芒一黯,却也随之隐去,微微仰首道:“有贵客远来,为何坐上嘉宾不做,便要做梁上君子呢?”

    玉潇然不动声色给二小使了个眼色,而后灵巧一跃,闪身进了房门之中,一脸笑意,大言不惭:“三王子殿下故意撤去贵府侍卫,就是为了让我等方便行事的,既如此,本宫又怎好意思拂了王子殿下的好意!”

    托里木微微一愣,而后笑出声来:“哈哈,如此说来,公主殿下倒是要感谢小王了!”

    “是要多谢王子殿下,所以本宫此来,是为了给殿下送上大礼的!”玉潇然笑意不减,答得似是十分畅快,心中却暗骂不止,看来这托里木这厮早就料到自己回来了,如此一来,心中虽然有气,倒也放下了微悬的心,既然托里木在等自己到来,那便说明局势还有回旋的余地。

    托里木俊美的五官涌上一丝笑意,眉目微微一挑,慢条斯理地走到桌案旁边,那里早已准备好了茶点,他似乎是对玉潇然所说的大礼丝毫不感兴趣一般,斟了杯茶推到玉潇然面前:“公主远来,舟车劳动,还是先用些茶点再说吧!”

    玉潇然也不客气,依言坐下,塔雅思却是等不及了,黏到托里木的身边急道:“哥哥,你为什么……”

    “塔雅思,你也饿了吧,还是先吃些东西吧,这些点心,都是哥哥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做得!”托里木笑得漫不经心,声音不带一分迟疑地打断塔雅思的谈话。

    塔雅思却也是个执着的人:“哥哥……”

    “塔雅思,你好不容易回来,莫要辜负了你兄长的一番好意,这玉兰酥香脆可口,你快尝尝!”这次,却是玉潇然打断了塔雅思的谈话,很明显,托里木不想开口,那么就算是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来,倒不如看着托里木到底打得什么哑谜,总之是自己还有几天时间,反倒若真是塔雅思现在问出了口,惹恼了托里木,那便更不好办了,倒不如静观其变。

    塔雅思疑惑地看了一眼玉潇然,瞬间便明白了她眼中的深意,却是不满地看了托里木一眼,而后不情不愿地拿起桌上的茶点尝了尝。

    二人一天一夜未曾进食,近日来一直也是餐风露宿,再加上军费不足,哪里吃得到这么细致的点心,刚刚尝了几口便开始大快朵颐风卷残云,不一会便已杯盘狼藉。

    两人只顾狼吞虎咽,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男子眼中渐渐涌上的疼惜之色,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很没有形象地打了个嗝,玉潇然毫不客气道拍了拍手上的残屑后微微起身,打了个哈欠:“点心不错,就是这茶水欠了火候,用茶最好七分烫,太凉便冲不出茶的香味,太烫又会冲淡茶香!哦,对了,麻烦三殿下再准备四间厢房出来,顺便再叫人松懈茶点过来,我还有两位朋友没有吃饭!”

    房顶上无聊赏月喝西北风的青谨咽了咽口水,欣慰笑了,师姐真好,还惦记着我们,真好!

    托里木诧异看着玉潇然:“四间,为什么?”

    玉潇然自然知道托里木的疑惑,指了指塔雅思:“喏,这是我们赫连家的人,自然要和我住在一起,以前塔雅思公主的雅阁,还是留着公主省亲的时候再用吧!”

    塔雅思如今的身份,的确是以定远王王妃的身份来的,托里木方才的表现,便已经这样划分了界线。

    托里木看了一眼神色未明的塔雅思:“妹妹的意思呢?”

    “我是跟着玉姐姐来的,自然要跟随玉姐姐左右!”草原儿女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这样认定,那便大大方方承认。

    托里木笑了笑,仔仔细细看了看塔雅思的神色,而后道:“方才我看你吃东西的模样,哥哥觉得你过得很不好,但是如今你又是这副模样,可见我是多心了!”

    “哥哥确实是多心了!”塔雅思明媚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后目光坚定看着托里木,“妹妹此生最感谢哥哥的,除却哥哥自小到大对妹妹无微不至的照顾,便是向父汗据理力争妹妹的婚事,为妹妹找到了一个如此良人!”

    托里木看着她谈及那人时的明艳表情,欣慰一笑:“是吗?那哥哥便放心了!来人,带几位贵客去事先备好的厢房,再吩咐厨房送去一桌好酒好菜去!”

    于是,玉潇然几人便欣然在钰经王庭做起了贵客,只是,终究是隐秘之事,所以几人除却日常见一见托里木,其余人一概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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