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撇去玉潇然眼中的怒气和狼狈,龙延拓逼近一步,上身微微前倾,更加靠近于她,如兰的气息撩拨在她的额际,声音中也带起荡漾的情意:“我?如何?”

    她因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气息心中突然荡漾不止,眼前的男子目光如水一般盈盈将她略显慌张的神色倒映在其中,她在这人面前有一种所有心思无所遁形的感觉,这人太过妖冶太过邪魅,还是不当惹为妙,只是那人不偏不倚正立于阵法的安全之处,阻住了她的去路,若要再另辟蹊径,繁琐不说,只怕会惊动山庄的人,然她却是等不及了,此刻她不仅要急于出山庄,更急于远离面前这人。

    她牙关一咬,便预备一个侧身与那人擦肩而过,不料,自己动身之际那人已有所觉,但他却站在原地不曾有所动作,唇边笑意不减,目光却刹那间灼灼如灯火,神色愈发光彩靓丽,让她心头轻轻一跳,直觉不好便直直向后退去,但是,为时已晚。

    如果玉潇然还有记忆,她便一定知道,在这人面前,是一定要走弯路也不能硬闯的,所以,为今最好之计便是另辟蹊径,只可惜,她对于曾经,早已遗忘殆尽,只想到要逃离,只好冒险放手一搏,却不料最终不过是羊入虎口而已。

    她的一切动作和心思,龙延拓早已摸个透彻,眼见佳人已至身侧又岂有让之后退之理,微微倾身动作优雅无比,轻而易举便揽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却在触及她比以往更加惊人的曲线时眉头轻轻一蹙,缠绵的声音中带几分心疼之意:“怎么?致远山庄没有让你吃饱饭吗?”

    “啊?”心急如焚的女子对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一时间反应不过,待腰间传来温热的触觉时已被那人稳稳地禁锢在胸前,她暗暗使力却挣扎不开,鼻端传来男子身上好闻的清香,她却恍惚间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也只在一瞬间,她便又恢复了清明之色,略去心头的异样,怒视紧抱自己的男子,“皇上身为天子,就这样爱欺压良家女子的吗?”

    他低首看着她充满怒气的容颜,月光下如玉一般的肌肤因为怒气而隐隐透出殷红之色,将之一闪而过的慌乱收进眼底,他轻轻一笑:“朕,只欺压你一人而已!”

    “你!无耻!”玉潇然一声冷哼,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登徒子怎会是堂堂一国的九五至尊,不但极为难缠,就连面皮也是厚到了无人可及的地步,她极其不想与这人做纠缠,冷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他丝毫不在意她眉眼之间的怒气,唇边依旧荡漾一抹如水的浅笑,双目之中波光涟滟,鼻息间温软如兰,擦过她的面容来到他耳际,暧昧不清道:“然儿觉得,我想怎样?”

    耳际细微的撕痒传来,酥酥麻麻地游便了全身,本就有些微赧的面色愈发通红,她抿了抿唇撇开脸去:“你的心思,我怎知道!”

    她心中慌乱,面色冷然,却丝毫不曾留意过,自己潜意识中已经承认了这个称呼。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岂不正是天时地利人吗?嗯?”他轻轻一笑,愈发靠近,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体随他重重的鼻息一颤。

    她一颤之后面色变冷了下来,心神却渐渐稳了下来,声音渐渐平复显得彬彬有礼道:“民女相信皇上不会!”

    “为什么?”他又是一笑,不做反驳。

    她抬首看进他灼灼的目光里,浅笑如梨:“因为皇上是一个骄傲的人!”

    她被他刹那间的邪魅而迷惑,以致乱了心神,使她忘却了面前所站的实实在在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君主,如他这般尊贵狂妄的人,从不屑如此,她如此笃定,是因为,她也同样骄傲。

    龙延拓轻轻一笑:“果然,还是然儿最了解我!”

    她心中微微一松,却在下一刹那唇间便被一片温软所笼罩。

    她有银河倾泄在瑶台般美妙的恍惚,她的心间因为这瞬息的触感而欢愉,旖旎暧昧的接触只在刹那间便闪过,使她心头微微有些失落,她不知这是怎么了,她因这莫名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感觉而羞耻,而惊慌,待回过神之际那人便早已抽身而退,只听他声音暧昧嘶哑:

    “怎么?意犹未尽?”

    她脑间轰然一声炸开,不知是因为被人窥视到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因为他暧昧不明的话语,恼羞成怒:“出尔反尔的小人!”

    “我只说你了解我,却没说不做什么,怎么能说是出尔反尔呢!”那人一脸无辜,“再者,不过是亲了一下而已,你我都不吃亏,对吧!”

    她怒极,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面皮如此之厚的人,唇边温软的气息还在,再加上心头一系列反常的反应,使她瞬间忘却了她是要出逃的,她一把推开紧贴自己的男子,丢下“妖孽”二字便转身向山庄内落荒而逃。

    被推开的龙延拓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喃喃低语渐渐散落在风中:“然儿,如若你记我不起,那我便让你重新认识我!”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白皙如玉的指尖,轻柔地横躺着一绺如墨浸染的青丝,是他方才靠近趁她不备时削落而留,他慢慢收回手,紧紧将那一绺发丝收进手心,便也慢慢向山庄之内走去。

    “出去!我没病,吃什么药!”一大早,青谨便满眼血丝地端了药来,却不料遭了白眼。

    看着一大早便怒火中烧的玉潇然,青谨也不恼,将手中的汤药放至一旁:“看来师姐又在皇上那里吃鳖了!”

    不提还好,一提玉潇然便怒火更盛,一把将之推向门外:“小孩子家别妄自揣摩大人的心事,少年老成可不是什么好事!”

    青谨深知玉潇然性子,此刻她谁也不信,自然不会吃自己送来的药,却还是不死心地送了来,如今看这架势也只有另想办法了。

    青谨一走,玉潇然便也出了门,偷着走不成,那她便堂而皇之地走,看谁还能用什么理由留下自己。

    “上官庄主,小玉多谢庄主多日以来的细心照料!”她直接去见了上官庄主。

    上官庄主看了看她:“姑娘这是……”

    “我是来辞行的!”她道。

    上官庄主猛然站起:“姑娘要走?”

    “不错,山庄已经没有了我立足之地,其中缘由,小玉不说想必庄主也知道!”她面容坚定。

    “这……”上官庄主皱了皱眉,“姑娘要走,老夫固然拦不得,只是,皇上和诸葛先生……”

    “庄主是这里的主人,我的来去可又干别人何事,既然庄主已然应允,那小玉便告辞了!”她微微福了福身之后便转身而去。

    上官庄主一脸为难,却无法阻拦,只得焦急道:“姑娘……”

    “姑娘就这么走了?”玉潇然刚踏出上官庄主的门口,某人便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庭院之中。

    那人将一袭紫袍穿出无限风情来,他斜靠在院中的长青树下,玉立的身姿挺拔无双,慵懒的表情透出几分邪魅,见她走出却丝毫没有阻拦之意,只斜着眼看她。

    她紧了紧袖中的手,远离那人,面无表情答道:“怎么?不能走?”

    闻声而出的上官庄主见到龙延拓,正欲行礼便被其一个眼神止住了身势,只见龙延拓直直看向满脸警惕的女子,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带几分漫不经心:“当然不能,姑娘身无分文,一直居于山庄,如今伤势痊愈,又怎可就这样一走了之?”

    “那依公子之意,誓必要阻拦民女离去了?”她直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要走,自然没人拦你!”那人答得十分畅快,“只是有件事得提醒姑娘一下,致远山庄的庄主,做得可不是慈善买卖!”

    上官庄主尴尬一笑。

    她面色一怔,知道这人话中有话。

    “是以姑娘要走也行,但至少也要把近日来吃住的银子付上吧!”那人笑意悠然,似乎早已吃定了她一般,而后看向一旁面色尴尬的上官庄主,“庄主给算上一算,这位姑娘近来花销几何,也好让姑娘付了银子早些离去!免得耽误了行程!”

    “这……”上官庄主尴尬一笑,活了一大把年纪,也就在这几人面前如此尴尬过,否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跺跺脚也是让各路达官英雄颤几颤的人物。

    玉潇然气结,她哪里来的银子:“你!”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欠债还钱,是这个道理啊!”那人低首喃喃,似在自言自语,但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而后面色一正,似是十分虔诚一般看了过来,“我哪里说得不对,还请姑娘指正!”

    转来转去,她最终还是钻进了这人所下的套子里,面色一冷道:“我没钱!麻烦上官庄主为小玉找个杂活来,小玉以此来还债,待到钱债两清,小玉再行离去!”

    “这……”上官庄主哪里敢应,他纵不知其中究竟,但也可知这两人较劲来了,只苦了他这中间人。

    “应天帝身为一国之主,就这样欺负一个女子吗?”一声温润的声音响于天地,终于使唇边带笑的男子变了色,但也是快得不可察觉。

    这声音温润如玉,不似龙延拓声音那般旖旎,也不似诸葛游之那般飘渺如梵音,而是犹如春风铺面一般清雅无双,有一种即便误入藕塘,也惊不飞一滩鸥鹭的软绵与温存。

    想必人,也必然如这声音一般的。

    果然,天际优雅飘来一道如云一般的身影,那人身姿如皓月,面容如玉雕,神情如春水,翩然而落,优雅从容,仿佛意随心动,物随人动,浑然天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黎明之后新起的朝阳一般温和暖人。

    “傲苍太子如此悠闲,不久前还在圣华游历,今日想不到便已至我天行了!”龙延拓看着一身月白着装的男子,唇边略带一抹笑意,只是却没有什么温度。

    来人自然便是慕容修文。

    他浅浅一笑,温良有礼,微微颔首已示行礼,嘴上却道:“听闻早年间龙氏帝王已将致远山庄一地规划上官一族自己所有,不再归属天行国土,如此说来,此地也不算是天行国了!”

    上官庄主这才从慕容修文的到来中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话立刻大惊失色:“不不不,太子殿下说笑了,这只是先皇厚爱而已,我上官家必不敢当,致远山庄永远是天行的一部分,我上官子孙也永远是天行的子民!”

    慕容修文轻轻一笑,并不反驳。

    龙延拓却道:“庄主过谦了,你的就是你的,圣旨如山,又怎会更改,致远山庄只属于上官家,朝廷绝不会插手于此!庄主放心,朕如今在此,便是与太子殿下一样,都是以个人名义而来,与天下事无关!”

    他这一句话,便将慕容修文也带了上来。

    玉潇然不动声色看了势均力敌的白衣男子和紫袍男子,心中对于终于有人可以与这可恶的紫衣人有所牵制而得意起来,但却不知这白衣人突然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一时间只觉得形式愈发混乱起来。

    “上官庄主,方才我听到这位姑娘欠债于贵庄,不知多少,我来替她还掉,也好早日让这姑娘自在而去!”那人轻轻开口,谦恭有礼,倒不像个王孙公子,反而多了几分书卷气息,像个学富五车的书生,只是这人隐约之间乍现的光辉与锋芒,又让人恍惚间觉得他也像一个运筹帷幄胸怀江山的王者,这并非刻意流露,而是有些人,天生便有一种俯视众生的尊贵与脾睨。

    他话音刚落,龙延拓唇边的笑意便转为了一刹那不易察觉的讥笑。

    只听受人帮助本该有些欣喜的女子却冷冷道:“不必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性情如她,断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留下一地各有所思的三人。

    龙延拓看着头也不回离去的玉潇然,声音刹那间回复了淡然优雅:“太子妃可好?”

    旁人听去本该是问候的话,慕容修文却是浑身一顿,而后神色瞬间恢复如常,依旧谦恭有礼:“尚安,多谢应天帝挂怀!听闻应天帝天纵英才得天独厚,天下大事运筹于心,却不知为何偏偏无故失了人口,真是不该!”

    针锋相对。

    龙延拓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而后轻轻拢了拢袖口,声音依旧:“太子殿下果然也心怀天下,就连朕的事也一清二楚!”

    “应天帝谬赞,皇上挂怀内子,在下关心贵府以做回应也是应该的!”慕容修文微微颔首。

    锋芒毕露。

    龙延拓也微微颔首还礼,眼中意味不明,幽幽道:“承蒙殿下关心,朕十分宽慰,想来到时朕大婚之际,殿下也必然第一个知道,如此,也省得朕劳民伤财再跑一趟了!”

    慕容修文面色白了白,而后答得也是不慢:“皇上娶妻,那必是了不得的大事,皇后必定也万众瞩目,只提醒皇上一定要事先处理好一切若是落人话柄,那便不好了!”

    势均力敌。

    龙延拓想起那日面色果决的女子召告天下的誓言,唇边笑容一顿,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轻一笑:“朕无后也可,只是殿下可就不同了!”

    慕容修文面色又是一顿,随后却是笑了笑道:“或许吧,明朝珠露,谁又知会迎上哪束金辉呢!”

    龙延拓又是轻轻一笑,向外走去:“上官庄主,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想必已经舟马劳顿了!”

    “殿下请随老夫来,厢房在这边!”上官庄主立刻会意,连忙上前引路。

    “有劳庄主!”慕容修文也不推脱。

    玉潇然回到住处,除却一肚子火气之外,又加满心莫名其妙,本就一个皇上就十分难缠,如今又多了个太子,而且看这架势,十有*也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想来想去也不知何时自己竟惹上了这些个人物,想想以前自己顶多是杀杀土匪打打贪官,最后却落得个被人追杀的下场,自己又何曾遇到过这些人物!

    她想来想去便只觉毫无头绪,便不由疑惑起来,莫非是自己真的被人修改了记忆,想到这里她却不禁冷笑自嘲,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相信这些无稽之谈,过往历历在目,谁能作假?

    “小玉!”一声迟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向门口,上官凌云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样子。

    她微微起身迎上:“上官大哥!”

    “小玉……我……”上官凌云的面色有些苍白,双唇也有些干涸。

    “上官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打断上官凌云的话,“如果你不是告诉我这些,那关于其他的,我不想听!”

    上官凌云面色又白了几白,眸色微敛。

    “你还是不肯说吗?”玉潇然看着她,面上俱是失望之色。

    将她面上的失望收进眼底,上官凌云心口一紧,却最终笑了笑,却十分牵强:“我哪里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我是想着昨日被人搅乱了婚礼,故而来看看你好不好!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不待她答话,便转身离去,脚步有些仓促。

    玉潇然看着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面上的失望渐渐退却,双眉轻轻蹙起,眼眸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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