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白马在古道夕阳中疾驰而过,马蹄踏出清脆的响声,卷起片片落叶。

    马上一袭白衣男子,双目如剑,眉宇间隐隐透着一抹正气。身后一袭红衣女子,纤弱的双臂紧紧环在男子腰际,轻纱遮面,双目如点点星火,温柔的注视着男子的侧脸。二人的长发随风拂向身后,转瞬便消失在最后一抹残阳中。

    浣纱镇。男子翻身下马,将女子轻轻扶下,左手牵马,右手轻挽着她的腕,循着前方的灯光走去。

    走进一客栈,男子驻足,盯着客栈的门匾,冷冷的念出那两个字:“ 寒缘。”女子看出了男子的犹豫,上前一步挽了男子的臂膀道:“奉天,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暂居于此罢!”

    奉天回眸,轻轻点了点头,将马儿拴好挽了女子进去。

    “店家,两间上等厢房,再送去些酒食。”说完,男子挽着女子在小二的带领下上楼。

    走至走廊尽头,男子依依不舍地注视着女子道:“婉尘,你先去好好歇着吧。奔波了这许久,你辛苦了。”轻轻抬手,将女子鬓角一绺青丝拂向耳后。

    女子轻声应着,推门进去。

    蒙面女子轻舒口气,确认门窗关好后端坐在铜镜前,抬手拂去面上轻纱。镜中女子美艳动人,有着精致的脸庞,柳叶弯眉似轻烟,一双漆目如星火,挺挺秀鼻如玉梁,点点朱唇似红梅。皮肤白如初乳,滑如嫩玉。

    但是,在她的左脸颊上却有一道一寸长的疤痕,明显是利器所为。婉尘的纤手抚过脸颊的瞬间,双肩微微一颤,随即垂下眼睑,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夹杂着几分难以理解的复杂神情。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此时的岑寂。婉尘猛然抬头:“谁?”

    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小的是店内小二,南宫公子让我给姑娘送些洗澡水和食物。”

    “请稍等”,婉尘慌忙拎起面纱带上:“请进!”

    小二进来将大浴盆内倒满热水,放下一些花瓣和饭食,临走前,还不忘悄悄瞟两眼。那么澄澈的双眼,想必那轻纱遮住的定是一张倾城的容颜吧!

    送出店小二,婉尘锁紧房门,长长舒了一口气。走至屏风后,伸出芊芊玉手将花瓣缓缓撒入盆内,摘下轻纱,退去层层衣裙,将头饰取下,柔顺的青丝顺势垂下来,婉尘缓缓躺入沐浴,轻轻合上双目,就着迷蒙水汽径自思忖起来。

    良久,又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婉尘猛然张开眼睛警惕起来,听到门外传来奉天熟悉的声音:“婉尘,你睡了吗?”婉尘顿时放下心来,忙说:“没有,奉天,我这就来。”随即抓起罗裙迅速穿好,将轻纱戴上,推门出去。

    迎着的是奉天熟悉的笑容,他先是看着婉尘披散的青丝一怔,随即说道,“婉尘,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就是想过来看看。”

    婉尘看着这个平日里威严端正的男子此刻的不自然,轻笑道:“奉天,你有心事?”

    奉天轻轻点头,又摇头,“我总觉得很对不起你,自从我摔下悬崖失去记忆,你就一直不离不弃的陪着我,照顾我,可我却对我们在一起的一切没有一点印象,婉尘,我看着你难过却束手无策…我真的…”

    婉尘依旧淡笑着,轻轻开口:“奉天,你别自责。我其实应该感谢那次变故,至少,它只是带走了你的记忆。至少,它把你留给了我。”婉尘身上散发着花瓣的幽香,安静而迷人。

    月光隔了窗子照了进来,银辉洒在奉天脸上,衬得他面庞清俊,更增添了几分气度。轻轻将婉尘揽入怀中,婉尘也深深感受着奉天怀抱的温暖。许久,婉尘开口催促道:“奉天,你今天也奔波久了,之后一段时间必然也是奔波劳碌的,你快回房休息吧。”

    奉天此时正努力回想过去的种种,却无奈什么也想不起来。“那好吧”,俯身至婉尘耳边语,“婉尘,这间客栈有些古怪,你要多加小心。”恋恋不舍的松了手,凝眸盯着婉尘被轻纱遮掩的面庞,嘴唇微启却欲言又止,转身离开。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近来他只得知自己叫南宫奉天,而如影随形的女子叫蓝婉尘,自己最爱的女子便是她。婉尘和自己都有显赫的家世,两家是世交,自己的父亲是镇远大将军,而自己也是自幼便习武。但因朝中佞臣当道,遭奸人陷害,两家人被满门抄斩。奉天因此携婉尘出逃,被追杀到悬崖边,婉尘替他挡下一刀,倾城的容貌被毁,二人双双跳下悬崖。幸而崖下是一片松软的沙滩,二人的命是保住了。奉天头部受到撞击,失去了记忆。再去想,却没也想不起来,头脑一阵疼痛,昏了过去。

    滚滚大江奔流而去。河岸上,一对玉人相视而望。

    “奉天,你真的要去随军打仗么?”女子双目噙泪,面带不舍。

    “是。”奉天声音果断而刚毅,目光却始终眷恋的停留在女子身上。

    女子见挽留不得,两行清泪滑过两旁,“那……把它带上吧。”芊芊玉手递上一方雪罗丝帕,上面用精致的纹路绣着一首诗:

    叹红尘

    菊花香陨一缕魂,

    腊月梅花始净尘。

    浮云轻戏天中水,

    独立寒雪守空门。

    奉天小心的将其收好,凝望了女子许久,翻身上马。

    马儿刚迈出几步,奉天勒马回首,银白色的盔甲在日光下闪闪发亮,望着女子,目光沉沉,“待我凯旋归来,我定娶你为妻。”字字掷地有声,坚定无比。

    一阵喧闹声传入耳内,南宫奉天猛然睁开双眼。“原来不过是梦。”奉天喃喃道。可为何梦中的场景那样真实,在脑海中久久萦绕。而且,梦中的女子不是婉尘!

    收拾的间隙整理好心情,奉天长长舒了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婉尘也刚好推门出来,换上了一袭白衣,素色轻纱蒙面。二人对笑一下,奉天轻挽起婉尘的手,温暖瞬间在二人手中蔓延回荡。一霎那回想起昨日的梦境,一阵愧疚感袭上奉天心头。

    顺梯而下,二人都微微一怔。

    楼下挤满了人,大厅中央桌旁坐着一位年轻公子,浑身贵气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身着绿色绸缎长袍,上绣有一龙一凤,精美无比;一绺乌发自额前垂下,长长地缨带垂自腰际,更显出几分潇洒。嘴角一抹邪邪的笑,十足的纨绔子弟一个。男子手中握着一翡翠白玉杯,不是陶醉般的轻啄一口杯中美酒。

    片刻,奉天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婉尘的手背,婉尘恍然间回过神来,二人继续往下走。

    找一个并不显眼的地方坐定,店家开始过来为他们上菜。

    饭菜摆上桌,店家很是热情地与他们攀谈。

    “二位是昨天打烊时刻来的外地人吧?你们今天算是赶上了,今天是我们浣纱镇最盛大的节日——浣缘节,不知二位有兴趣参加吗?”婉尘他们这才看清掌柜的面容,作为掌柜很是和善,眉宇间却有种平常人所不能有的威严。

    奉天有几分急躁意欲拒绝,可婉尘似乎很有兴趣。

    “敢问掌柜,你们这里的浣缘节是怎样一番模样?意欲为何呢?”眉眼弯弯,不用看也知道轻纱下的面容是含笑的。

    “在我们浣纱镇,男女的婚嫁是遵从天命的。传闻我们镇头的浣纱河中曾出现过猛兽绳弑龙,伤人无数,镇上幸存的人也渐渐都搬走了。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将军模样的男人,带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女人到处寻医问药,可镇上的懂点医术的人早都逃了,哪有人为她医治啊…”掌柜说到这里沉沉的叹了口气,婉尘听的正入神,忙请掌柜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请他接着讲述。

    掌柜稍整理了下情绪,接着讲道,“后来一个江湖骗子道士对他讲绳弑龙的心脏能治百病,延年益寿,他竟真的信了。被那贼人骗去一大笔银子,还真的去沥血山求来神剑,与绳弑龙展开殊死搏斗。他没能打败绳弑龙,却大约去了半条命。那女子没能等到就那样撒手人寰,男子也终于绝望自尽。之后来了一位仙家,可怜他们,又怒于绳弑龙的暴行,用四件宝物镇压了它,将那二人合葬于浣纱河,意味从一而终的缘分和心命。从此浣纱镇安定下来,人们也开始将那一日定为浣缘节,被镇压河底的绳弑龙,为求吉利人们将它唤作浣缘,钟情的男女只要经过浣缘河上的考验,必能厮守终身。”故事终了,掌柜的看着奉天和婉尘,等待他们的答复。

    婉尘看着奉天,轻声说道:“奉天,我们来之前就听闻人家说过,浣纱镇有一个有名的传说和节日,想必就是这个了。这或许对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帮助。”

    奉天点头,“也好,难得的清闲地方,我们倒是去瞧瞧。”他也倒看看这是一番怎样的测试,他和婉尘定是会厮守终身的,但是能在这里求个祝福也是好的。

    掌柜看他们二人同意,拿来笔墨,并一篮新采来的桃花瓣,要婉尘挑选些写下一行诗,然后待到准备就绪,让婉尘提篮将花瓣悉数撒入河中,由奉天挑出写有婉尘的诗的全部花瓣,若半柱香内能集齐,则证明此二人真的心意相通。

    有了各自心事和任务,匆匆食过早饭,二人赶往浣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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