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赈灾一事尘埃落定,公主与宰相和睦的真相天下大白,公主在朝堂上可谓是一帆风顺:前有宰相开路,群臣无虑;后有皇上依靠,太后坐镇。

    倒是公主于朝上提出的赋税新政引得好一阵激辩,只不过在清流的强势加入之中,争论的内容不过是“所得税”按什么比例上缴,缴得多的可以获得何种什么程度的特权而已。

    待新政初定,落实的工作又压到了梁宰相的头上。加上前不久公主才提出的给普通百姓建学堂、技术堂的建议得到皇上准许,工部督办,也是梁宰相监管。梁宰相的权倾朝野的同时,有些臣子也不免揣测:如今公主风头正劲,莫看她乃女子,心思缜密、绵里藏针。

    天麟近来所遇难题、全国上下空前团结的局面都是由她出招,却不想这些个妙招得以落实的美名都留给了梁宰相?这前段时间的不睦,难不成都是迷人眼的假象?

    不过揣测终归是虚晃,到了梁宰相雷厉风行的实施时,大家也便揣着各自心事努力干。只因谁都知道,乘着如今龙心大悦之时,这也是自己大好的上升之机。

    公主府内,犹如世外桃源。正是杏红樱开时,纷飞的花瓣,灵动的心绪。

    刘梦然躺在软榻上,望着飘扬的花瓣,微醺的花香弥漫,半睁的星眸,有意无意地瞟过正在不远处杏花树下读书的雨泽。这孩子,侧脸越发地迷人了。

    雨泽看一会子书,抬头看片刻伟泽花瓣飘落中练武,似乎若有所思。

    午后春睡,刘梦然本想领着两个越加勤奋的孩子好好休息一番,却不想两个孩子皆是学习狂人,片刻时间也抓住学习。

    “雨泽,过来姑姑这里。”刘梦然刚坐起身,比翼便从不远的树下飞身后来,给她披上披风,“比翼,我怎么越来越贪睡了。这才坐了一会,又想睡了。”

    “春日午后最是想睡之时,少宫主多虑了。”比翼说着,又去给已停下来休息的伟泽递手绢,实在是细心周到。

    雨泽坐在了刘梦然的软榻上,放下书卷:“姑姑怎么从不问我和哥哥的功课学得如何了?”

    刘梦然把为雨泽特制的芒果酥递给雨泽,又招呼伟泽过来身边坐下。满意地看着两个越发强壮的孩子,刘梦然的笑意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许多。

    “姑姑了解你们,就不需多问。你们两,已经是姑姑的骄傲,也是你们父皇心间上的孩子。苦楚吃尽的你们,怎么会不加倍努力呢?”不过一个多月,握着伟泽那已经生出薄茧的手,刘梦然忍不住来回摩挲,口气越发心疼起来,“听罗叔说,你们天方亮便晨起,伟泽练武,雨泽习书;上午随文太傅学史习文通国策,然后练字学画;下午学骑射与谋略,稍后又各自随罗叔洛三他们学习自己所选,夜里还各种温习到深夜……加上你们还要来往于各宫中,这身子怎么吃得消?姑姑把你们从你们父皇那里求到府上来,可不是让你们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

    刘梦然越说口气越是生硬,最后竟还带了些怒意。刘梦然自己也觉着不妥,这就是牵肠挂肚的心境吧。便又缓了缓心气,淡淡道:“真正聪慧之人,必然知道何为本,何为末,莫要舍本逐末才好。”

    雨泽笑着赖在了刘梦然怀里,轻声说着近日来的新鲜事:“大皇兄和二皇兄昨日为了梅妃殿里的一个侍女大打出手,梅妃脸都气绿了。我说这二皇兄也真是的,自己娘那的侍女而已,给了大皇兄也没什么。”

    “他们两一向不和,加上大皇兄嘴又刻薄。你也不知其中缘由,侍女说说也就罢了,怎么你也念叨这些起来。”伟泽用自己带的干净帕子托住他刚剥的橘子递给刘梦然,刘梦然把橘子一分为三,三人一起吃起橘子来。

    “哥,这家长里短、流言蜚语里有的是消息,藏的是门道。”雨泽嘴里塞着橘子还要滔滔不绝,“老大和老二不睦,本也干不上咱们什么事。可如今他们的娘早已把我们当成了眼中钉,他们之前那点子事,那些个心思,我们也是要早加防范才好。”

    刘梦然挑眉看向雨泽,雨泽赶紧闭上了嘴。比翼见这边橘子吃得快,又端来许多,赶上罗叔也走来,大约是要教雨泽测算之术。

    刘梦然喊上比翼和罗叔,五人围坐在几棵樱花树下,吃了各色水果来。

    “少宫主,这两小子,我是越看越喜欢。无论性子、能力,到真是配合无双呢!”比翼真心地夸赞着,伟泽又把刚剥好的橘子递给了比翼。

    “千般好万般妙,总不是自己的孩子……”说完,刘梦然还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

    伟泽一直连贯的剥橘子动作停了下来,雨泽的笑颜也僵在了原处;比翼的神情有些复杂却也是嘴角扬起,罗叔瞄瞄这个,瞥瞥这个,扯开了嘴大笑。

    “这俩傻小子,亏得比总领刚还夸你们聪明!就没听说你们姑姑的话外之音?”罗叔说着,宠溺地摸了摸雨泽的头。

    “姑姑都当家作主了,必定是要招婿也要生自己的孩子的,我们……”总是不如的,伟泽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眼神也凄楚了不少。

    刘梦然只得再叹了口气,一把夺过伟泽手中的橘子:“我是在想,若是自己的孩子,必然不让他这样辛苦!纵有千好万好,他把时间给了学习和事业,给了他的世界,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若是自己的孩子,自小便要让他牢记:我是最爱他,待他最好的,任何时候,都要毫不犹豫地相信并有选择性地遵从我的意见。”

    比翼笑出声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少宫主这么说,我倒是十分好奇,有朝一日得了自己的孩子,少宫主在教育之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圣宫主眼前不就想收两个儿子嘛,就是这傻儿子不开窍呀。”罗叔说完,拎起恍然大悟的伟泽和一脸惊异的雨泽,三人站成一排。

    刘梦然坐正了身子,把一脸看戏表情的比翼打发到了旁边,又让罗叔请来洛三和马奔,一脸的正经。

    “洛宫时,我便有了这心思。可……你们终归是孝顺的孩子,我若提出,怕是伤了你们对我的信任。我并没有要越俎代庖,替代你们娘亲在你们心中的地位。只是,想要与你们更亲,想要给自己多一个必须为了天麟不顾一切的理由。”刘梦然顿了许久,又说,“我自小没有爹娘的记忆,前不久才有了家的感觉,有了洛宫的一众亲人。今日当着我的亲人的面,当着你们众师傅的面,我只问你们两一句:若有朝一日,风云突变,我与洛宫为世人所弃,你们可愿与我同甘共苦、生死不弃?”

    伟泽二话不说跪了下去,向着刘梦然磕了三个头。

    雨泽看着他的兄长,也跪了下去:“我可以为了姑姑去死,但哥不行,他必须活着,为了姑姑和我活着。”

    “你们记住:活着,就好好活着;要死了,也要让害死我们的人生不如死!”刘梦然说着,两手按住雨泽的肩膀,“幸福就是最重要的人在身边幸福着,你也品味着他们的幸福。所以,我必护你们周全。你们凡事要三思再三思,你们身前站着我,身后也站着我,还有,洛宫。”

    雨泽磕了头,刘梦然拉起两个孩子:“我依然是你们的姑姑,只是情谊上,我会把你们当我自己的孩子。我没有生养过孩子,但我们的好日子,每天都是新开始。”

    轻风拂过,有一阵花香四溢,花瓣飞舞。飞扬的发丝,远走的思绪,比翼依然在回味那句“幸福就是最重要的人在身边幸福着,你也品味着他们的幸福。”

    “姑姑,雨泽有一事相求。”刘梦然才让两个孩子坐下,雨泽忽然开口。

    “说吧。”

    “哥的武艺始终不见长进,我们学的国策也只是书卷上的文字解说,丝毫没有助益。我们想去欧阳师傅那里边学边实践。我早先有些鲁莽,已经和父皇提过,父皇没有答应。”

    刘梦然静默了片刻,笑了:“皇兄怎么会放你们去?安全呢?未来呢?”

    “可这皇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前几日百花贵妃那里死的两个侍卫,和再早些日子二皇子母妃敏妃那毒发而死的侍女,有脱不了的干系。”比翼说话时咬牙切齿,她最是不屑这些卑鄙暗害。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却不能也不会让两位王子去试练。”洛三如是说,马奔一直默不作声。

    刘梦然看向罗叔,罗叔沉思片刻才道:“两位王子现在离开国都,既离开了风口浪尖,又隐藏了实力;在甫儿那既能学到理论,又能真才实干地磨砺一番,确实是个好去处。”

    “你们那,太宠这两个孩子了。”刘梦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留有留的益处,去有去的妙处;反之亦然。既然大家都赞同他们两个去,那我便去劝劝皇兄。只是……”

    马奔抬眼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刘梦然,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我也必须一同去,还有比翼和马奔。”一听这话,马奔的头垂了下去,他的潜心研究药理的计划,看来又要泡汤了。

    “圣宫主何必亲自……”洛三的话没说完,罗叔扯了扯他的袖子。且不说圣宫主决定的事宫主都左右不了,何况圣宫主每番决定,都总有她的理由和妙招。

    比翼一反常态的没有阻止,到让刘梦然有些意外。也许是成长,也许是理解,刘梦然便不想这些,拉着已经兴奋的两个孩子交代着这两日该如何表现。

    两个孩子聪慧过人,当日下午就开始劳逸结合的学习。休闲娱乐的同时,他们也不忘了在宫中表现自己在有余的时间里,于人们的阿谀奉承中干那些不怎么合时宜的荒诞小事。

    不出三日,正准备下朝回家等两个孩子的刘梦然被刘定渊命人请去了伏龙殿。

    “然儿,你可有看出这几日两个孩子的不同?”刘定渊遣退众人,又开始亲自照顾起刘梦然来。

    刘梦然坐上刘定渊垫好的椅子,淡淡地笑:“我是有劝过他们要注意身子,学习也要适可而止,劳逸结合才是学习的最好效率的有效保证嘛。”

    “何止这些,你不在宫里,不知道这两孩子几日来也有了骄奢之风。”刘定渊难得在刘梦然面前皱起眉头。刘梦然放下茶杯,走到了他身边。

    “富不过三代”这句话在刘梦然的口中咽下,刘梦然拍了拍刘定渊的肩膀,示意刘定渊跟着她。

    刘梦然拿起笔,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了一句,递给刘定渊。刘定渊看了,竟丝毫不顾及刘梦然的面子,吃吃的笑了起来。

    刘梦然可是坚持每日练许久毛笔字的,虽说不上书法大有长进,但也能写得像个样子了。

    “渊哥哥!”刘梦然薄怒才起,刘定渊一把拉住她,牵着她走到案前。

    “好一句‘花盆里长不出苍松,鸟笼里飞不出雄鹰’,然儿这不是在挖苦我的皇宫嘛。”

    “挖苦?妹子我这叫润色,哪里是什么花盆,明明就是毒堆!深闺怨妇多,又没有一盏省油的灯。妹子我当家作主,绝不招这么多麻烦来自寻烦恼。”

    刘定渊也不生气,只是说着他的担忧:“离了国都,便少了继位的希望,也缺少了安全的保障。”

    “继位的希望来自于威望和能力,更主要的是渊哥哥的认可,这些,在哪里都可以赢得。安全嘛,去了边境有边境的苦,呆在国都有国都的忧。”刘梦然说着,见刘定渊神色如常,连忙补上一句,“不但他两要去,我也要随他们同去。”

    “不行!”刘定渊一口否决,声音坚定无比。

    “国情,我能做的都做了;军情,我也该是去瞧瞧了。”

    刘定渊脸色深沉,依然无回寰的余地。

    “地恕与魅影,我必然是要去会会的。”

    “那就更不能让你去!”刘定渊一把搂住刘梦然,“有欧阳在,你不去也无忧;你若去,万一落入他们手中该如何是好?”

    “有比翼他们,欧阳师兄也会护我周全。”有些事,逃不掉,躲不了。

    刘定渊依旧死死抱住刘梦然,刘梦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呼吸越加急促的她,头忽然有些晕眩。

    刘定渊察觉到怀中人儿的不妥,松开怀抱,凝视这个和他一样执拗的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谁,都没有你重要,好吗?”

    刘梦然始终不习惯刘定渊呵护宝贝一般的口气与神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感觉到杵在这里,气氛越加微妙,刘梦然推开面前的刘定渊,起身告别。刘定渊竟没有挽留也再没说什么,想着边关风景的刘梦然一时惬意,临走时补了一句:“放心,然儿还等着好男子招赘入府,过上赛神仙的好日子呢!怎舍得伤了自己?”

    “那然儿早去早回吧。”

    刘梦然没有回头,便错过了刘定渊那抹过于奸诈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诸事告一段落,潜心码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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