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替,在洛宫的日子有如白驹过隙,充实而惬意。

    就在这短短的几天内,洛宫内便盛传,初回洛宫的洛宫圣宫主一日有四大嗜好:

    一则去宫主那串门,赶早便去,后来圣宫主还会挽着陆总领一道去。出门时宫主和圣宫主总都是笑意盈盈;到后来,圣宫主临近午间才去宫主那,来迎接她的,也由宫主一人变成了宫主和陆总领两人。洛宫几十年的老难题,圣宫主手到擒来,迎刃而解。

    自那之后,每日中午用饭,洛宫一众在宫的总领、主事都要在宫主后殿一起用饭。席间圣宫主总是振振有词,比总领总是窘迫难堪,其余总领,就连一丝不苟的梅姑都笑常挂在嘴边。

    自那之后,其他主事是越来越喜欢往圣宫主那里跑,说是诸多事要请教。

    二则去梅姑那里,却只在屋外站着。就连与圣宫主关系最好的比总领劝说,圣宫主都不听。只是站着,不进屋,不说话。后来屋里的两个孩子听了这事,一个泪流满面,一个哭天喊地,只是也不见他们出来见见圣宫主,只听闻他们主动加了药量。洛宫人都赞这两个孩子坚强。

    三则去红姨那里,就是每次去都要拉着一人陪伴。总归就是比总领和比总领其下的三胞胎兄弟的其中一个。开始四个人都抢着陪圣宫主去,后来去一回脸色惨白一些,到最后,只有比总领强撑着随圣宫主前去,那三胞胎都称病告假,躲得远远的。听立轩说,圣宫主好奇红姨折磨人的手段,自己不敢去见识,便每回都让与她同去的人去领略再讲给她听。

    据说红姨为了让圣宫主尽兴,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使手段,让那几个亲眼目睹的人大多都呕吐不止。

    四则站在洛宫宫门处,偶尔赏景,偶尔在宫门处踱步。特别是昨日开始,有人竟然瞧见一向人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圣宫主,在宫门口跺脚、眼神犀利、口中似乎在念念有词,那口气那神情,像是在诅咒什么一般。吓得宫人远远就躲开,只瞄着比总领的后背,心生怜惜。

    可比总领私下里训斥不尽责的三胞胎时曾说过:“你们都不了解少宫主,她目前最大的嗜好还没来呢。”

    今儿一早,圣宫主一反常态地亲自蹲进了红姨那里,既没去主殿,也没去五行医馆,就连昨日去了两回的宫门,都再不涉足了。

    中午时分,宫主见饭桌上少了好些人,刘梦然、比翼、红姨,审刑司的五位堂主都没有来,便特地让陆总领去审刑司请人。

    陆总领一走进审刑司,见五位堂主都站在外面,没进司内,脸色也都不大好。

    “这是怎么了?”陆总领问到。

    “回陆总领的话,今儿一早圣宫主一脸阴沉的来到审刑司,只和红姨说了句‘今日我来审几个人犯试试。’便和红姨去了刑堂。我们几个轮流在里面候着,只是……”陆总领见他欲言又止,估摸着刘梦然的性子又上来了,这回不知道折腾着谁,便决定亲自进去看看。

    “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没用!”红姨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只见她脸色红润,似是激动又似受了惊吓,红姨一见陆总领,劈头就是一句,“早知圣宫主的手段,我是绝对要跟着你去天麟国都的!圣宫主真乃奇才,刑囚问审的奇才呀!”

    陆总领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一把抓起红姨的手腕,拽着她进了里间。红姨甩开手,领着陆总领来到了刑堂。

    一股刺鼻的腥味传来,陆总领一进刑堂的门,就看见刘梦然直直地站在刑堂中间,背对门口,手执一把匕首。比翼站在离刘梦然不远的地方,看着陆总领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地上摊着两个人,一个已经口吐白沫,嘴里还不断有白色物体涌出,走近一看,居然是蛆虫!

    不远处仰躺着的另一个人,仔细一瞧,他的浑身没有一块好皮的裸身躺着,无论眼鼻唇耳脸胸腹手足甚至男□官都被划了很多道小小的口子,并没有大量的血涌出。但此人却一脸惨白,浑身痉挛。

    “然儿!”陆总领厉声唤着刘梦然。

    刘梦然回头,她的脸上、身上都有点点血渍,脸上的表情淡定从容。她的目光扫到陆总领明显不快的脸,立刻笑逐颜开,仿佛没事的人一般,冲着陆总领吐了吐舌头:“爹爹,然儿审人犯审得忘了时间,这就和比翼下去梳洗,马上去干娘那儿用饭。爹爹和红姨他们先去吧。”

    说着,刘梦然一把拉过比翼,飞快地跑了出去。本想问几句的陆总领没寻着机会,只得叮嘱红姨,不可再让刘梦然进刑堂。红姨撇了撇嘴,陆总领盘算着这事得让宫主出面。

    这餐午饭,从午后才开始用,餐桌上安静得诡异。

    “师姐,圣宫主实在是难得的刑讯奇才。”红姨一放下碗筷,就打算先到宫主那请个承诺,日后也好让刘梦然常去她那儿和她切磋。

    “哦?怎么个奇法?”宫主放下筷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今儿我可是大开眼界,圣宫主一招一个,两个人犯什么都交代得干净,还立誓再不做逆天背德之事。”一向快人快语的红姨丝毫不理会比翼使的眼色,脱口就说,“圣宫主去了刑堂,看我们审了好半天,该交代的人犯都交代了,剩下了两个嘴硬的。临近中午,我们本打算下午再择他法,可圣宫主说让她审审,就只问我两个人犯之前是干什么的,有何喜好便立刻准备好刑具开始审问。”

    红姨的脸色越发激动,仿佛回到了当时的刑堂:“先是对那个表面无所畏惧的人犯,让四堂扒了他的衣服,然后强迫他亲眼目睹别人一刀、一刀地划破他的身体。用圣宫主的话,怎么说来着?”

    “人最大限度的恐惧,不一定是死亡,而是面临死亡与绝望时内心的挣扎与将死的恐惧。”四堂主嘴角抽了一下,“圣宫主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人体各个部位受伤后的症状、每处受伤后可能引起死亡的方法,再亲自执刑,强迫人犯不断重复地体验着递增的恐惧和绝望。”

    红姨连连点头,没瞅见宫主眼前的碗已经裂了一道缝,继续说着:“更绝的是审第二个人犯。此人早先有些地位,自命不凡被人羞辱后竟迁怒一方百姓,向百姓饮用的水源里投下时疫的毒,害了数百条人命。无论我们如何用刑,他就是不肯招出出谋者!圣宫主在旁边只观察了许久,便说他是个有癖的人。”

    “是洁癖,圣宫主解释是特别爱干净。圣宫主说此人犯即使受刑不皱眉头,但若有自己的血渍或者刑具的污渍落在他的身上,他回回皱眉。”三堂主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指头捏着袖口,指节发白,“圣宫主便让大堂主和二堂主搬来一箱虫子,先扔了一部分在人犯的身上,人犯立刻浑身颤抖,不停扭动。那副八面不动的嘴脸也开始颤颤巍巍。”

    “什么虫子?”陆总领的脸色已经沉到谷底,眼睛直直地盯着刘梦然,刘梦然依然心无旁骛地吃着她的午饭。

    “蛆虫……”三堂主的嘴里挤出两个字。

    陆总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瞬间裂成两半。正打算夹菜的刘梦然,手就悬在那里,终于抬头,看向了气得一脸通红的陆总领。

    “圣宫主不是说蛆虫里含有很多的什么质,对人体无害嘛。”红姨一脸不屑地看着正要发火的陆总领,“她历劫的那个世界,据说还有人喜好吃这蛆虫呢!”

    大堂主的脸色沉了沉,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堂堂洛宫审刑司的第一副手,哪种刑罚没见过,可“蛆虫”两字一再出现,他的脸色已经惨白。

    二堂主则手捂住口,一副快要吐的样子。

    “也不知那人犯是吓傻了还是怎的,竟也没立刻说出出谋者。圣宫主二话不说,举起装蛆虫的箱子,像泼水一样泼向了那个人犯。”红姨继续说着,这回连刘梦然都在向她使眼色,可红姨哪会在陆总领面前服软,“那厮还没来得及开口,圣宫主又让大和二把蛆虫塞进那厮的嘴巴,自己在一旁绘声绘色地描绘蛆虫爬进爬出、蠕动扭曲的样子,让那厮吓得屁滚尿流、一边吐着白沫一边闭眼使劲挣扎。”

    说到“蠕动扭曲”时,二堂主冲出了主殿,外面传来一阵干呕声。

    “那厮还没等我开口问他,一边喷蛆虫,一边高喊出谋者的名字,就那么没用地昏了过去。”红姨瞥了一眼殿外,“圣宫主真乃刑讯奇才,观察入微,又……”

    红姨“又”字刚出口,却发现她已被不知何时抬头发功的宫主一把揪住了衣领。宫主面目狰狞,瞪着红姨的双眼布满血丝:“你要再敢让然儿去审讯,我就把你关进辉宇苑!”

    “辉宇苑”不是曾经供奉火蝶的地方吗?看来这个地方也是红姨的死穴,看她那一脸惨白的样子,真是一物降一物,宫主对宫里人可谓了如指掌。

    就在刘梦然还在思考的时候,梅姑已经执起了她的手腕,在为她把脉。

    不知宫主对梅姑对宫主说了什么,宫主摸了摸刘梦然的头,拦下要教育刘梦然的陆总领,让梅姑带刘梦然下去休息。遣散众人,独独留下了比翼。

    “今日是什么日子,然儿这么不正常。”宫主看着屋内的责铆。

    “比翼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猜想,今日,离月圆还有一日。”比翼低着头,不知自己这样说,会不会招来她的姑奶奶少宫主的气。

    “今日,然儿没有再去宫门?”

    比翼摇头。

    宫主没有再说什么,只交代比翼把刘梦然休息的地方打扫一下,布置得喜庆一点。比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只有照办了。

    夜里,被梅姑拖了一天的刘梦然,气不打一处来。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却见云淡风轻处,梧桐树下边,背身站着一人。

    白衣依旧盛雪,金边勾勒,长袖在侧。只不过,该赏的人全当没有看见,径直路过。

    被人一把抱住,刘梦然停了下来。

    “对不起,让小梦担心了。”

    刘梦然依旧不语,只是使劲挣脱这个怀抱。

    “我也想早些来,只是不想这样的自己,被小梦看见。”

    刘梦然终于回头,却被眼前人从脖子往下的一道明显伤口给惊住了。

    “这是谁伤了你?!”刘梦然满脸的震惊和愤怒,一把拉住来者,领着他进了屋。

    “无妨,无妨。我们这些人,总归都是要受些伤的,若不是应承了小梦,我是不会来洛宫惹你担心的。”

    刘梦然也不听他说,已经开始脱他的衣服:“雪影,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命就是我的。不论你身后有多少责任,可谁要伤你,就得经过我的同意,否则,我要他全家来陪葬!”

    刘梦然的口气和脸上的狰狞让雪影叹了口气。

    “小梦再脱我的衣服,我可就要对小梦负责任了。”雪影似笑非笑,一脸得意。

    “负责任?你这身子,我不早就瞧了个干净?”刘梦然盯着雪影本该光洁的脖子上那道伤口,深得见骨,下手者定是想要雪影的命,“我都已经对你负了这么多责任,怎么,你还想抵赖?”幸好没有伤及胸口。

    刘梦然帮雪影穿上衣服,想着有人来她这,怎么连比翼都没见着。看来这些人早知道雪影要来,故意避而不见的。

    雪影握住刘梦然还在他领口的手,抱起刘梦然,走向床边。

    “小心你的伤口。”刘梦然看了门口一眼。

    “有小梦照顾着,什么伤口都会好的。”雪影把刘梦然放在床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天麟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到觉得我用了一辈子的时间等了这么些天。”

    刘梦然完全不为所动,推开正欲俯下身子的雪影,挑起眉,扬起嘴角,一根手指挑起雪影的下巴:“别想扯开话题,说,谁伤的你!”

    雪影苦笑:“除了魅影族,还有谁这么想除我而后快。”

    “那便是我高估了小白的功夫。”刘梦然的手指似点非点地轻按着雪影的唇,说不出的暧昧,“小白若是命给了别人,还不如让我折腾折腾,总好过了仇人。”

    刘梦然把脸贴近雪影的脸,咫尺之间,她的唇已经碰上了自己压着雪影嘴唇的手指。透着手指的的红唇轻声笑问:“小白说,是吗?”

    雪影的双眼眯了起来,本就莹亮的眸子,此刻在更显狭长的眼中目光流转,别样迷人。

    刘梦然调皮地嘟起了嘴,隔着纤指的唇越靠越近。

    眼波在流转,暧昧在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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