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不打算让世子进来么?”顾靖薇挑眉,她现在很想知道她在侯府策反沈玉宸,最终究竟成果如何。即便她心中连一成把握都没有,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哪怕她做得再多,也不能抹去他们父子之间的血缘,这是沈君睿与她的这场博弈之间的天然优势。

    沈君睿却不理会她的话,只是笑着看她道:“本候的话,夫人当真不考虑一下么,若是夫人能让顾家助我一臂之力,将来夫人便可登临后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的荣耀?”

    顾靖薇看着他一阵嗤笑,道:“那是你们男儿的志向,可从来不是女人的志向,更不是我想要过的生活。”

    说罢一双大眼便在扫视,今日出外用膳,意外遇到了古月,倒是喝了一点小酒,如今酒意有些上来,她只觉得有些口渴。

    “哦,那夫人想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否说与我听听?”沈君睿闻言笑了笑,晃动着手中铜链子,链子下面坠着的是一个黄铜镂空的香薰炉子。只有核桃大小,雕刻十分精致的孔隙中,正有缕缕的轻烟溢出。

    “什么样的生活?”顾靖薇闻言一愣,她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有些恍惚起来,上辈子是书香世家,原本也是父慈女孝,家和美满,奈何最终所遇非良人,最后悲去,这辈子重活一世,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是绑在了侯府这艘船上,进一步是皇权,退一步是顾家。

    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作为柳曼彤,她想让负她的傅家人受惩罚,傅家如今已经下去了,再也翻不了身;她想补偿她的女儿,如今她的宛瑶已经有夫有女,看小两口如今的日子,即便是没有她,宛瑶也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只唯独她的父母,她再也没有办法还他们一个活生生,健康的女儿,不过幸好悲伤已经过去,她们如今全部的心思都在重孙女身上,也算是有了寄托。

    作为柳曼彤她应该是没有遗憾了,那么顾靖薇呢?作为顾靖薇她是不是就没有遗憾了?顾靖薇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从小锦衣玉食,虽然没有了母亲的疼爱,却有父兄百般维护,而在宫中,为了稳定她的父兄,就连皇帝都要对她诸多包容,至于后宫妃嫔和皇子皇女,那更是只能对她礼让三分。

    亲情和荣耀她都不缺,那么如意郎君呢?看了看沈君睿,若只依世人的评判,他无疑是上佳人选,俊朗的外表,滔天的权势,呵呵,如此佳婿她还应该有什么样的不满呢,那么现在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么?有佳婿,有儿女陪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是这样就够了么?

    顾靖薇问自己,看似美好的一切,真的就是她心里最想要的生活么?她该知足的,可是心里却有另一种冲动,这一切的一切的美好究竟有哪一样是她自己选的?有吗?似乎是没有的。

    父兄虽然疼爱她,可大部分时间却是在边疆守军,真正陪伴她岁月年长的,只有嬷嬷。进出后宫的荣耀,那些不过是帝王笼络她父兄的手段,就连嫁娶,她的婚事也不过只是帝王手中的一步棋而已。顾靖薇的这一辈子有哪一件事是自己选择的?她想要什么?若是问她如今最想要的什么,大约只有自在二字了。

    呵呵,是了,她想要的无非是自在,能够自在啊的活着,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掣肘,由着别人来安排她的一生,她想要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不过如此。

    似是酒意上来,顾靖薇整个身子都依进八仙椅中,轻轻呢喃着:自在,自在,缓缓的睡了过去,朦胧中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叹:

    “自在活着么?”

    天宝十四年六月二十日

    子时

    整个京城边郊兵马调动频繁,让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原本以为会先发制人的是建安候带领的反军,却没有想到从南疆赶回京城的古月提前发兵。火把照亮了整个城市,今夜的京城注定要有一个不眠之夜。

    丑时

    北营和南军形成对峙,北营旗下将士在副将宫斐然的带领下,与古月一阵混战,抢占大小街道官衙。

    寅时

    天刚刚才蒙蒙亮,建安候府一场大火照亮了整个京城的北边,建安候府大门洞开,所有府卫在世子沈玉宸的带领下冲出重围,与北营反军进行激战。交战中,有府卫一边杀敌,一边大吼:“替侯爷报仇。”

    卯时

    北营叛将宫斐然在古月带领的南军与建安侯世子沈玉宸带领的由府卫组成的卫士夹击之下,终被击败,宫斐然等叛将见启事失败,不甘被俘,当众引颈就戮。

    巳时

    金銮大殿上,沈玉宸跪在台阶之下,悲痛不已,殿上锦帝面沉如水,释放出一阵阵的怒气。他气的不是建安候造反,甚至,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他气的是,到了最后他还是被沈君睿那个逆贼给摆了一道。

    看着下面跪着的沈玉宸,又看了看同样跪在一旁为外孙求情的安平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摆出一脸的慈祥,道:

    “你不必如此,你父一辈子忠君爱国,为孤镇守帝国以北,孤岂能怀疑他的忠诚,都是那宫斐然该死!”说罢,手重重的拍向龙椅的扶手。尽管锦帝说得好像不在乎,可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样子,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该死的沈君睿,明明就是他要起兵谋反,知道不敌之后竟叫自己的儿子带一队卫兵冲出重围,还制造了他建安候完全不知情的证据,让自己的副将来背这个造反的黑锅。可他这帝王却不能诛灭他满门,如今还得加恩安抚。

    不过幸好,沈君睿也知道定是不能饶恕他,在府中引了一场大火,将自己烧死了,总算是解除了他的一个心腹大患,只是可惜了顾家的丫头。

    锦帝皱眉看向大殿下方,身为执掌一方的大将,顾家军竟只有一个非嫡系的古月站在了大殿之上,而顾家四父子,竟没有一个上殿的。这也是一个大麻烦啊,顾家的丫头没了,顾阳舒那个老匹夫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了。怎么安抚好顾家,还得费不少神呐。

    天宝十四年六月三十日

    大荆王朝革换下一大批将领,同时又有一大批的将领上位。同年七月初九,建安候世子沈玉宸继位建安候。建安候府经此一役,大伤元气。

    填报十四年八月十五

    顾阳舒在宫中中秋夜宴上,正式告老还乡,退出了政治舞台,接替他位置的不是他任何一个儿子,而是顾家军中骁勇善战的古月大将军。至此,锦帝多年下来制衡朝堂终于看到了效果,收复了大半兵权。

    同一天夜里,顾老将军的书案上,躺着一封密函,当老将军看过信件之后,气得将书桌都一掌拍成了几开。闻讯而来的顾烨伟看着父亲震怒,随后捡起地上信纸,一眼看去,上面笔迹苍劲的写着:

    “老匹夫,你家闺女我拐走了,知名不具。”

    ====

    顾靖薇是被一阵摇晃给晃醒来的,醒来的时候人还迷迷糊糊的,感觉整个房子都在摇晃,这是地震了么?

    艰难的推开房门,她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响成了一团,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还吵哄哄的,真是叫她头疼欲裂。

    “主子,你可醒了。”以东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从廊子里头冲了出来,扶住走路摇摇晃晃的顾靖薇。

    “以东?这是哪里?侯爷呢?”顾靖薇并没有忘记她之前是被沈君睿给捉回去的,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不是要发兵造反么,究竟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了?想起这些,她也没有心思去管,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了,只抓着以东的手,叫她带路去找沈君睿。

    等以东带着她走出屋子,顾靖薇顿时就傻眼了,哪里还有什么书房,哪里还有什么侯府,他们如今正在茫茫大海之上。外面正是风雨交加,沈君睿站在甲板上,指挥着众人避过大浪,扭头就看到一脸傻愣站都有些站不稳的顾靖薇,不由得皱眉。

    “怎么这个时候醒了。”

    沈君睿环顾四下,拽过一旁的德宝指着顾靖薇道:“送夫人先回屋里去。”

    顾靖薇听到他的话,顿时回了神,这一瞬间她仿佛想明白了很多事,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沈君睿造反一定是失败了,才会带着嫡系的人马登上这条大船出海,至于她为何也在这里,大约就该是在书房的那一番问话了。

    沈君睿只怕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包括他造反失败之后的退路,唯独她的立场尴尬,却是不知道如何安置才好,所以才有了书房的问话,至于她为何会吐露心声,她记得当时沈君睿一直在把玩一只统治熏炉,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香料,竟轻易的卸下了她的心房,说出了心里埋藏最深刻的念头。

    船上只有她和沈君睿,却不见他的任何一个儿女,想必他已经为他的儿女们安排好了后路,至于她,这个世界上怕是已经没有了顾靖薇这个人了吧?若是猜得不错的话,沈候夫妇同时遇难,就该是他们的结局了。

    “不必,我就站在这里,哪也不去。”既然已经跳出了那个束缚的框架,她已然回不去从前,那为何不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着,连这样一点风雨都承受不了,将来如何长存于世,怎么还能自在活着。

    只是还要想法子告知顾家爹爹,她安然无恙的消息才好。

    见她坚持,德宝看向自家侯爷,只待侯爷一声令下,就将夫人架起回房。

    沈君睿挑眉看她,见她神色坚定,知道她已然想清楚了日后该如何生活,便也不坚持,只是缓缓朝她伸出手。

    顾靖薇看着朝她伸出的手,轻轻一笑,毫不犹豫的握住,站到他的身边。

    这个男人啊,以后就将是她并驾齐驱的伴侣。

    顾靖薇看着撩起下摆,翘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眯着眼钓鱼的沈君睿,再看看他脚边上空空无一物的篓子,叹了一口气。

    “我亲爱的夫君,请问,我们今天中午的午餐在哪里?”

    “亲爱的夫人,咱们今天的午餐尚在湖中,夫人稍安勿躁,等为夫片刻,马上就要有鱼上钩了。”躺在靠椅上的沈君睿连眼都不睁一下,懒洋洋的回到。

    “亲爱的夫君,你这话已经说了五遍了。”顾靖薇咬牙切齿的回到。该死的家伙,从一个时辰前就这般来敷衍她。

    “是么?”沈君睿打算再贫嘴几句,这时钓竿上有了动静,连忙坐了起来,不消片刻,使劲一抬手,一条小鱼被拉出了水面。

    沈君睿将小鱼提到顾靖薇面前,道:“夫人,为夫垂钓,夫人野炊,咱们夫妇二人倾力合作,在这青山绿水之间,享用美味午餐,该是多么惬意,正合了夫人‘自在’生活的意愿呐。”

    顾靖薇看着眼前的小鱼,忍了又忍,终还是没能忍住,朝沈君睿咆哮道:“该死的混蛋,你什么时候见我下过厨,我不会弄这玩意!”嫌恶的将沈君睿提着鱼的手拨开,道:

    “我是想自在生活,可不是要自己动手生活。夫君若是乐意就慢慢在此垂钓烹鱼,妾身就不作陪,回去用饭了。”说罢就再也不打理他,起身朝不远处的宅子走去。

    沈君睿耸了耸肩膀,将小鱼解下鱼钩,随手扔进篓子,挂上饵,复又躺回椅子上,闭上眼悠哉的垂钓。

    偷得浮生半日闲呐!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终于完结了!

    后边大概还有几个番外,不知道亲们想看谁的,可以留言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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