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旭自然是要去迎接自己的王后的,但是却不是在国界处,因为他是新君,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魏纪国界迎接王后,而是在离国界不远的一个城池。魏旭为表示自己的歉意,特别将此城改名为来凤,而派去纪国迎亲的队伍规格也相当的高,主迎婚使是魏旭和昭姬的庶叔、先王魏克的庶弟——公子卉。

    魏平王生平不喜政事,也就养了几个不喜政事的儿子,公子卉就是其中之一。公子卉是一个十分风流的人物,一生淫浸文学艺术,表现的对权利和政务没有丝毫兴趣,魏烈王在的时候也乐于抬举这个弟弟,加之此人确实富有才华,所以在魏国很有声望。

    魏旭特别请公子卉做主婚使,也使纪国对此十分的满意。毕竟魏纪两国相比,魏国的国力不消说是在纪国之上的。

    昭姬恰恰赶在魏旭出发迎接自己的王后之前赶回了阳樊,催促着王兄写了石岿的升迁调令,还不及和魏旭说一说她的疑惑,魏旭便离开阳樊去迎接纪摇光了。

    待调令一出阳樊,昭姬就握着秦蕴的手将他们送出了自己的熙陵君府,叮咛他们一定要切记隐秘再隐秘。

    昭姬又给石岿写了一封信,让未央和周离拿着去接手煕陵城,昭姬之前一直是公主,骤然被魏旭封为熙陵君,身边可用的人其实并不多。虽然之前曾经帮助还是太子的魏旭处理过庶务,对魏旭的门客也有几分了解,若是用魏旭的门客,魏旭自然会欣然允诺。可是那些跟着魏旭的人,能力好的自然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负,若是让他们屈居一个封君的邑宰之位,恐怕使得人心思动。若是那些没有野心的,能力又不够,昭姬也看不上。

    此时昭姬思来想去,周离只作为自己的家奴确实可惜,可是周离却再三推辞自己将其推荐给魏旭。既然一定要做自己的家奴,那就让他做自己的家臣吧。

    秦蕴一行人此去是扮作商人绕道进入煕陵城,肯定比魏旭的王令和未央周离要晚到煕陵城。王令不仅仅是调令,还令石岿参加魏旭的大婚,而此时已距魏旭大婚不足一月,石岿还要给未央和周离交接煕陵城的事务,自然是忙的团团转,也使得秦蕴等人便于开展行动。

    那厢秦蕴、未央周离等人都行动起来,这厢昭姬也没闲着,挑选着准备给纪摇光的礼物,首先自然是那匹来自宋国不可多得的白马,现在那匹马已经被周离驯得是乖顺异常,到让昭姬有些舍不得了,经常摸着白马的马脸称赞其是美人,可是让超光吃味不已,一看昭姬接近那匹白马,就不停的对昭姬打着鼻响。有一次趁着圉人不注意的时候,还差点咬了那匹白马。让昭姬失笑不已,连忙坚定了将白马送出去的决心。

    因为临近魏旭的大婚,城中的宴席也少了,而昭姬虽然揣着心事,可是因为有孕,整日懒懒的有些嗜睡。但是秦蕴的传信却让昭姬一时惊的睡意不翼而飞。

    秦蕴并没有回来,但是却使人快马捎了信回来。昭姬看了来信才知道众商人为何对盐政有那些含糊回避的态度。

    煕陵城的私盐昌盛已久,突然将海盐收归国有,自然会有很多人为之不满。但一方面煕陵城已经成了昭姬的封城,煕陵城的海盐自然也应该由昭姬全权处理。就是说若那些私盐的利益不归于国有,也是要全部给昭姬的。当然一般的封君不会这样做,因为这可是将私盐主们背后的世家们都得罪光了,通常都是抽几分利就可以了,让大家都有饭吃。可是昭姬并没有要海盐之利,而是将海盐生意全部奉给了国家,全力支持自己兄长的盐政改革,此事做的大气磊落,一时被蔚为传颂,而魏旭的威势正盛,如此那些世家不敢也不能说出什么,若是提出反对意见,岂不是和国君和魏国国人过不去?

    石岿在推行盐政的时候,也利用了销往焉国的海盐掺沙案,狠是惩治了几个不服管束的私盐主,杀鸡儆猴。石岿在煕陵城立威,魏旭在朝中威慑世家,所以这一切进行的倒还顺利。

    自从石岿连打带拉惩治了一批不顺从盐政的私盐主,一些头脑灵活的私盐主一看情势不对,摇身一变支持盐政,变成了正经的盐商。可是正经盐商的获利哪里能和以前做私盐主的时候相比,这些私盐主牟取暴利惯了,所以等开始那阵子风头过去,一些盐商又悄悄的做起了贩卖私盐的勾当。

    石岿查到之后,十分的恼怒,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之前手段过于慈软,才使得这些私盐主首鼠两端。所以贩卖私盐案,他不仅从严从速,而且牵连甚广,不仅一些确实贩卖私盐的盐商被斩首,连一些清白的商人也被卷了进去。

    一时间煕陵城里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当然到昭姬去煕陵城的时候,那段每日都有人砍头的日子才过去不久,虽然城中是平静了下来,可是商人们都心有余悸,自然不愿意和昭姬谈论关于盐政的事情。相较而言,说不定他们以为盐政乃是一大苛政呢!

    但是这些事情还不是让昭姬警醒的,让昭姬最为担忧的却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那个里正不愧是做过小吏的,领着秦蕴查到了不少的东西。他们还想寻访那些被砍头的清白商人的家眷,可是离奇的是,那些家眷都统统不见了。若是一家两家不见还可以说是畏惧石岿再拿他们开刀,逃难去了,但是他们查到的有五六家全部离开了煕陵,这就很奇怪了。难道是石岿杀人灭口?但是这些人的邻里都说那些人收拾了细软自己离开了煕陵城逃难去了,但是逃去了哪里却没人说的清楚。

    这些人家并不住在一起,平日也不见得有什么联系,煕陵城人口又多,没有人刻意打听的话,并不会有人注意这些受牵连的商人遗眷几乎在几日之内都一同离开了煕陵城。

    但昭姬更觉得蹊跷的是,石岿做些事情并不隐秘,当然他手下那些泥塑木胎的小吏自然只会唯唯称是,不会说出什么不好来。可是煕陵城距离阳樊这么近,煕陵城的商人本来也和阳樊的贵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这些商人被冤杀,竟然在没有在阳樊透出风来,这就太奇怪了!难道是王兄为了推行新政就掩盖了下去?可是现在魏旭已经离开了阳樊,昭姬不能去问他本人。

    未艾见昭姬看着秦蕴的来信为难不已,便开口询问,昭姬将信给了未艾,又将自己的怀疑简单了说了一遍。

    未艾想了想道,“不如公主去问一问栾春栾大夫,若是大王做什么事情,别人不敢说,栾大夫必然是知道的。”

    昭姬一拍桌案道,“就是他了,我怎么把栾大夫给忘了呢,未艾你帮了我大忙了。”事不宜迟,昭姬匆匆去找了栾春。

    栾春在魏旭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魏旭的首席门客,所以昭姬和栾春也很熟悉。后来魏旭登基以后也一直是他的心腹重臣,魏旭几乎事事都与他商议,而新政也是他和翟景一起推行的,所以若是此事和魏旭有关,栾春自然是知道的。

    此时栾春正在官署处理政务,他因为出身不高,虽然被魏旭倚重,至今也只是个中大夫,但是依他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爬到此位已经是少年得志了。况且因为他和翟景主持新政的推行,所以他实际的权利其实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一个真正的中大夫。

    他明白只要他保持自己国君心腹的地位,成为一国之卿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所以栾春还是相当满足的。

    栾春见到昭姬来找他倒是挺惊讶的,自从魏旭登基之后,他和昭姬的往来就不如以前频繁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昭姬时常不在国内的缘故。

    “公主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找小臣呢?”自古中原人都是好美人(1),特别是曾经出过魏平王的魏国,更是对美人另眼相待,不论男女。所以栾春也长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他见昭姬来找他,连忙让进了内室,自己亲自奉上了茶水。

    昭姬也不与他寒暄,直接将秦蕴的来信递给栾春。栾春见昭姬面色严肃,便拿起丝帛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他看完之后也有些惊讶,还未等他开口。

    昭姬就直接问道,“那些商人遗眷的消失可是与王兄有关?”

    栾春摇摇头,“此事我确实不知。”

    昭姬皱起眉头,“或者是王兄和其他人商议的?”

    栾春道,“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放在平日,几个商人之死,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如今的情况,即使大王那边不是和我商议,而是通过翟景,我觉得以他的智慧也断断不会做出如此的事情的。”

    昭姬道,“商人为贱,即使闹僵起来,石岿最多也就是罚俸贬官而已,所以这种事情平日里压下的也不少啊。”

    “此一时彼一时。此时正是新政推行之时,而此事又是因新政而起,若是能压下来,不让其扩散闹大确实是一个法子,但却是下下之策。”栾春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正在推行的商制正是要吸引诸国的商人来我国做生意,我们自然要表现出来魏国的商政是诸国中最好的,商人的地位在诸国中是最高的,若是将此事压了下来,那么和其他诸国有什么不同?商人间的互通交流最为迅捷,这样的事实可比我们张布的告示有说服力的多。到那时还有哪个商人会被魏国的商政吸引?”

    “但是这并不是最为厉害的。新政的施行必然损害了很多世家的利益,只是被大王以利于社稷国人的名义弹压着,但是他们时时刻刻都紧盯着新政的进程,以期望抓住什么新政的把柄。石岿这件事不是刻意为之,自然不会自己想到做的隐秘周全,而且煕陵城与阳樊如此之近,很多阳樊的大世家在煕陵都有产业和别院,要知道这件事会相当容易。当然若是袒护石岿说是量刑过重,也没什么不妥。但是就怕有世家会借此机会将事情闹大,作为攻击新政残害国人的把柄!”栾春拿起丝帛晃了晃道,“按照公主的人来信而看,这些一起消失的商人遗眷其中可能大有名堂。”

    “如此,岂不是给王兄惹了大祸了?”栾春说到此,昭姬终于想通了自己一直惴惴不安在哪里了,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栾春笑着安抚昭姬道,“也不竟然,新政推广之时必然需要雷霆手段,有时候量刑过重或者牵连无辜也是不可避免的,这件事情只要我们后面处理的好,自然能转危为安,甚至转祸为福。只不过可能要委屈公主了。”

    昭姬道,“此事确实是我用人不当引起的,委屈怕什么,只是怕影响了新政后续的推行。”

    “公主不必自责,在新政推行之中,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太寻常不过了。如今发生在公主的封地,而且公主能如此迅速的发现不被有心人士以可乘之机,已经是大功一件。况且石岿会做出这种急功近利的事情,别说公主了,就是与他相交甚深的小臣也很是吃惊。”栾春叹口气道,“岁月果然能消磨一个人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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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昭姬去了栾春那里之后便写信给秦蕴,让人连夜送去,叫秦蕴不要再追查商人遗眷的下落,以免打草惊蛇,只专注于落实那些商人是否是真的清白。

    又给未央和周离写信,让他们务必要核实煕陵城自新政推行以来,民生、海盐、商业的情况,尽快给她一份综合的数据。虽然昭姬心中还是相信石岿不会虚报谎报,可是因为他急功近利,也不免有些担心他好大喜功,引得下面的小吏虚报了政绩。又使未央和周离暗中抽查之前石岿处理私贩盐商的处理宗卷,复制一份尽快给她送去。

    如此这般忙碌,时光飞逝,转眼魏旭将纪摇光接回了阳樊,此时昭姬已经有近三个月的身孕,可是小腹几乎都没有变化,而且一有事做,连开始孕期的症状都没有了。

    昭姬身着封君礼服和一班大臣在阳樊外等候魏旭。待婚车渐渐接近,众人不由得发出了欢呼之声。

    魏国的迎亲主使是公子卉,纪国的陪嫁主使是太子旦。等到了魏王宫之中,纪摇光拉着昭姬的手好一阵寒暄。昭姬和纪摇光只在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面,不过之后也一直有通信联系,于是与未来的王嫂也不算陌生。

    太子旦却比一年前却有了大不同,不仅身量抽高了不少,连气质也由所改变,渐渐有了大人的样子,也不和昭姬随意调笑了。昭姬看着太子旦神情却隐隐有丝郁色,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便询问,就按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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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国送婚使臣的欢迎宴一直持续道深夜。都大夫一身酒意睡眼惺忪的回到了家中,可是待梳洗完后,便精神矍铄,哪里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他将自己的儿子招了过来道,“阿泽,都和那些贱民说明白了吧?”

    “一切都谨遵父亲的指示,那些贱民一听说以后有好处,自然都俯首帖耳。但……”都泽有些迟疑,“明日会不会太仓促了?”

    都大夫道,“明日的大朝会纪国使臣都会出席,自然是闹大的最好时机了。”

    “可是要不要和李大夫通个气呢?”都泽问道。

    “哼。”都大夫轻哼一声,“李大夫自认为自己最为秉公执法,眼中揉不得沙子,你若是与他通气了,他反而不会买账。就按照原计划的办。”

    都泽俯身道,“儿子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1)中国自古都是以貌取人的,一个人(不论男女)长的好对于他的生活和仕途都有很大的帮助。甚至发生了因为状元长的太丑,而探花长的英俊所以就被皇帝相互换掉的故事。很多有名的大臣就算不是美男子,也必须风度翩翩。所以那时候的官僚阶级基本都是非常养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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