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哥,你可不知道,妹妹这回受了大罪!那起子小人捉了妹妹,不知对妹妹使了什么刑罚,我救起妹妹的时候,身上的衣裳简直——”荷语气愤不平,欲语还休。

    原来唐枝和离过!一只被人用过的破鞋,竟有脸在她跟前倨傲!还骗她说演一场好戏给她看,早知如此,谁救她来?

    可气郑晖为着唐枝,竟然不顾多年的情分,任由唐枝随随便便将她嫁了。如今唐枝遭了这种事情,郑晖居然还护着?荷语如何能接受,顿时红了眼睛:“幸亏妹妹遇见我,那两人被我雇佣的镖师吓走,否则妹妹脱不了身呢!”

    荷语心下恨妒,口中却说着另一番话儿。果然,郑晖怔了怔,松开唐枝,转过身道:“多谢你援手。”

    “瞧你说的,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是什么样的交情,我一直当唐枝是妹妹的。”荷语走过去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笑眯眯地看着唐枝道:“如今娘怜我孤苦,认了我做干女儿,咱们可算是真正的亲戚啦!”

    郑晖看向郑姑母,后者还在愣神,片刻后才回过神道:“是,我认了语儿做干女儿。语儿是个情深的,心挂亡夫,不肯再嫁,一个人十分孤单。往后——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郑姑母原本想说“以后你和枝儿可要好好对待语儿”,可是看着荷语酷似唐枝的漂亮脸蛋儿,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古怪。

    “你丈夫亡故了?何时?”郑晖微微一愣,荷语才嫁人没多久吧?

    荷语垂下眼皮,瞬间两行泪水便流淌下来。郑晖语塞,忙道:“既然姑母认你做干女儿,你暂且便住这里吧。”

    虽说荷语救了唐枝,然而曾经同床共枕的人以这种方式再度出现,郑晖心中很有些不自在。恰时唐枝说道:“西疆的战事不紧张了?你突然回来,能够待多久?”

    “既然你没事,明日我便回去。”郑晖说道,搂着唐枝的肩膀走上台阶。

    唐枝尚未来得及说话,荷语抢在前头说道:“妹妹这番受了大罪,晖哥不多待些日子,陪一陪妹妹?”

    唐枝闻言,不由侧头瞥了她一眼。荷语心中的小九九,她如何不明白?无非想要郑晖多待些日子,好从中作梗罢了。不过却也没说什么,微微偏过头,看着郑晖如何作答。

    只听郑晖说道:“枝儿自然也要跟我一同回去的。”出了这事,郑晖着实唬得厉害,刚听到阿诚的禀告时,他心里想着,如果唐枝有个三长两短,必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幸而唐枝无事,否则他——如今他是再也放心不下,绝不能忍受唐枝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

    荷语再伶俐聪明,此时也不禁哑口无言。

    回到屋里,关上房门,郑晖一把将唐枝搂进怀里。用力之大,仿佛要把唐枝刻进血肉里:“你没事,你没事,幸好你没事。”唐枝被勒得难受,伸出手指掐他的肩膀,郑晖便放开她,却捧起她的脸,用力地吻着她的发心、额头、鼻尖:“我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唐枝没好气地捶他:“你就知道嘴上说!自从你娶了我,为我做了什么?只会说以后对我好,我遇着难处的时候你在哪里?”

    郑晖不禁低下头,愧疚地道:“我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现在知道了?”唐枝冷哼一声,“我确实受委屈了,如果你嫌弃,趁早休了我!”

    “不可能!我绝不会做那等狼心狗肺之事!”郑晖猛地抬起头,激动地道。

    唐枝挑了挑眉:“荷语就在外头等着呢,你且瞧着办!”

    “她是怎么回事?怎么救的你?”提起荷语,郑晖皱了皱眉,“又为何变成了姑母的干女儿?”

    “她确实救了我,不过也没有安好心就是了。”唐枝答道,“姑母那里你且不必担心,倘若你即将回西疆,往后同她没甚么干系,她早晚要走的。”

    荷语就是不甘被郑晖抛弃,更不甘唐枝明明和离过,却嫁得郑晖这样的良人。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倘若他们之间没有隔阂,久而久之荷语便也放手了。

    “明日我回西疆,你同我一起。”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荷语,谁知这才没过多久,便又见到了。郑晖记起方才在院里时荷语说过的话,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你不喜她,往后咱们不打交道便是。”

    唐枝睨他道:“莫非你心里还是喜欢她的?”

    郑晖正色道:“你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唐枝便不再逗他,只道:“明日我却不能同你回去。我在京城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需要一些时候。”

    从西疆回京,除了许万松的案子之外,还有在西疆同吴夫人商议的商铺之事。另要请一位调制胭脂的老师傅随同。原本早该办完,只恨唐枝刚回京便被许万松的人劫了,这才拖到现在。也不知吴夫人等急了没有?

    “需要多久?”郑晖问道。

    “少则四五日,多则七八日。”唐枝答道。

    郑晖略作思考,点头道:“我等你便是。”且不谈公事,倘若因为他的疏忽,再导致唐枝有个什么,他真的没脸活着了。

    这一忙便是四五日过去。

    终于等到商铺的事情落定,调制胭脂的老师傅也谈好,唐枝才舒了口气。刚踏进家门,便见院子里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呜呜地哭着。而郑晖就站在台阶下,脸色铁青。

    “发生何事?”唐枝走到台阶下,只见地上跪着的女子竟是周兰,不禁吃了一惊。

    郑晖咬着牙,眼神凶狠,似要把周兰吃掉似的:“你还不向枝儿赔罪?”

    周兰呜呜直哭,额头磕得青紫一片:“嫂子,我对你不住,我不是成心的——”

    “你还敢说不是成心的?”郑晖怒声打断,拳头捏得死紧。

    原来郑晖不安只有老猫伏诛,林头尚未逮捕归案,便向程远之打听林头的信息。而程远之自从残废之后,精神有些失常,被郑晖问了几遍,便露出马脚,竟把周兰供了出来。郑晖听罢,如何能够忍得住?

    听完事情的经过,唐枝怒不可遏:“我道程远之如何知晓我的行踪,原来是你!”

    “姑母与我们哪里对不住你?你竟如此歹毒!”郑晖愤然责道。

    周兰呜呜地哭道:“是我一时糊涂,我对不起你阿晖哥哥,我对不起嫂子,你们原谅我吧!”

    “原谅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唐枝的眸光冷下来,记起那夜饿着肚子在小凳上坐了一宿,丢了肚子里的孩子,便觉一股怨怒从心底升起:“你做得出来,想来并不怕别怕人知道?我便将你做的好事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如何因嫉生恨,陷害自家嫂子!”

    “不要!”周兰哭叫着抬起头,膝行至唐枝脚下,抱着唐枝的腿大哭道:“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原谅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你叫我做什么都愿意,求你给我留一条生路!”

    “我给你留生路?你向程远之挑拨时,可曾想过给我生路?”唐枝毫不犹豫地将她踹开,“你等着衙役来捉吧!”

    周兰这回真的知道害怕了,眼睛哭得肿的像核桃:“阿晖哥哥,你不忍心这样对我的,对不对?”

    郑晖后退一步,躲开周兰扑过来的身子,垂在身畔的双手攥成拳头。凡是迫害唐枝的人,都是他的仇人。没能亲手宰了老猫与林头,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而周兰作为他的亲人,竟是其中一环,让他如何能够平静?

    就在这时,与荷语出门买菜的郑姑母回来,只见周兰跪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啊呀”一声叫道:“这是怎么了?兰儿为何跪在地上?”

    “婶娘!”周兰如遇救星,转身朝郑姑母扑去。

    “姑母,就是她唆使程远之向枝儿寻衅,才使得枝儿遭罪!”郑晖指着周兰道。

    郑姑母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怎么可能?”再看周兰哭得仿佛泪人儿,对郑晖的话并不否认,不由得信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

    周兰呜呜直哭:“婶娘,我不是有意的,求你救救我,嫂子要让官府把我抓走。”

    要说荷语与郑晖有过一段,又出身那种地方,察言观色的本事自不必说。但见郑晖眼中闪着屈辱与痛恨,不禁猜到三四分。再看周兰哭得丑陋的模样,眼中闪过鄙夷,搀着郑姑母往旁边一挪,脚尖巧妙地踢开周兰的手臂:“你这女子,若是清白无辜,官府自会放了你。若是做了恶事,官府抓你也是该当。”

    周兰被噎了一下,抬头看向落井下石的女子,但见对方的仪容酷似唐枝,不禁一愣。这时,却听郑晖道:“你先回屋,这里没有你的事。”

    荷语掩嘴一笑,并不多言,转身自去了。

    四人来到厅里,周兰依然跪在地上,止不住的抽噎。郑姑母哆嗦着嘴唇,指着周兰道:“你,你说我和晖儿哪里对不住你,想你往日里也阿晖哥哥地叫,怎到如今这般害人?”

    家丑不可外扬,若是将周兰告到官府,坏的是整个周家的名声,说不得对郑晖的官途也有影响。唐枝心里恨不得将她活剥了,却不得不忍耐下来,回屋写了一纸契约,上书周兰做下的恶事,并写明周兰有生之年需每年交给唐枝二百两银子,不论是否嫁人生子。如有违背,则将这张契书昭告天下。

    相比名声尽失,每年损失二百两银子已经是极大的恩惠。周兰虽然对如何挣得二百两银子感到茫然,但是为免唐枝反悔,仍是千恩万谢地按了手印。

    周兰走后,整个客厅里一片寂静。地上还存有一片水渍,是方才周兰落下的眼泪。郑姑母低叹一声:“往后同那边的人,不要再来往了。”等到郑晖与唐枝点头,又道:“事已至此,你们也别太气愤了,不论如何,枝儿福大命大,毫发无损地回来就是好事,我们要懂得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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