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听说,又有采药人自称在石厉山亲眼见过那成了人形的人参娃娃了!”

    无意中钻进耳朵里的这句话,让叶韶然一时囧然。如果说在流云山庄禁地里第一次看到超自然现象时,他还怀着恐惧和好奇,那么好不容易通过了禁地的现在,他只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再和任何不科学的玩意儿扯上关系。不过很可惜,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前面两个人仍在尽职地继续透露信息。一个说“十个进山,有九个都说自己见过那玩意”,另一个就说“可见石厉山是真的有古怪”;一个说“你说,那成了人形会跑会跳的人参,要是真抓来吃了,会是什么样子?”,另一个就说“说不准能长生不老?起码延年益寿百病全消吧……”

    叶韶然与戊柒手牵着手,默默听前排两个人翻来覆去聊着这话题,虽没听到什么系统的任务提示,还是忍不住插嘴问:“两位大哥,对不住打搅一下,不知你们说的那位采药人,姓甚名谁,在哪里可以找见?”

    前面说得起劲的,只是几个寻常汉子。听到叶韶然少年清亮的嗓音,回头看到戊柒和叶韶然,眼前就是一亮。尽管戊柒用草药换来的只是粗布旧衣,但叶韶然洗漱干净,只是乖乖站在那里不说不动,单从长相看起来,就完全不像一般人家养得出的孩子,唇红齿白皮肤嫩得像能拧出水来。

    他眨巴眨巴眼睛,虽站得笔直端正,但面上那丝懵懂好奇却让人不自觉想起毛绒绒的小动物,叫人喜欢得不行。占着长得好的便宜,所以虽问得冒昧,开始提起采药人的那人却并无不耐烦,反而极有兴致地笑了笑:“怎么,这位小少爷也对这个感兴趣?我说的那名采药人叫厉丹,要怎么找见他却不好说。不过小少爷若是想打听石厉山人参娃娃的事,只要去药铺等几个进山采药的问问,不消多久,就会有自称遇见过给你讲讲了!”

    叶韶然听他这么说,便下定决心要去药铺打听情况。若真是修成人形会跑会跳的人参,不论是不是系统所谓的“特殊任务物品”,也必定不是凡品。他正这样想着,那几个人中有一个突然出口逗他,“我说,这位小少爷,你还这么小,难不成也想要抓那人参娃娃来吃,好延年益寿?”

    叶韶然注意到这句话中的“也”字,抬头望了望戏谑地看着他的几个陌生人,既然已经被当成小孩逗弄,于是干脆倚小卖小,故作天真地说:“它若是活的,长得又是小孩模样,怎么好吃了它?只是我从没见过活的人参,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模样。怎么,竟有人想抓他来吃么?”

    周围人听他问的惊讶,都低声笑起来,刚才问他那人低声说:“小少爷,你以为呢……咱们这县城里,每日里不知多少为寻那人参而来的外乡人,寻它要是不为吃,难道还要供起来吗?哈哈哈!”

    周围人笑声一下变大,一直安静站在叶韶然身边的戊柒周身气息慢慢冷下来,简直要溢出杀气来。叶韶然知道他是觉得这些人在笑话自己所以才不高兴。他握紧戊柒的手,轻轻地晃了晃。高大的男人低头,叶韶然朝他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毫不意外地感觉到身边慢慢回暖。

    ——戊柒还不知道自己身上中了厉害的毒,几个月后就会发作,不过叶韶然也不打算告诉他。假如让他知道为了解他身上的毒,他们两个人都要涉足危险之中,戊柒大概会觉得不如放任毒发,如此一来,很多时候行事反而会不方便。

    等排队入城的队伍慢慢前进,经过城门口卫兵盘查,叶韶然和戊柒入城后,叶韶然便拉着戊柒去找药铺。一来是为了打探人参、亦或是其他灵药的传说流言,二来,也只有在药铺卖药换钱后,他们才有钱住店吃饭。离开禁地之后,叶韶然总算拥有了些微闲暇。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总是被各种困境逼迫得只能全力为生存做出努力,开始是为了能在叶辰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然后是为了能活着走出禁地,如今死亡威胁的阴影总算离得远了一些,他便开始琢磨挖掘自己身上这个系统的利用价值。

    经过这些天的实验,叶韶然发现,他的物品栏是非常强大的存在。它很像是网游里的背包,点开后里面分成一个个小方格,相同的东西在一格里可以累加。但与背包的格数一般有限不同,叶韶然这个物品栏似乎没有存储限制,或者说,凭着如今叶公子所能掌握的资源,还不足以试探出这个物品栏的容量上限;除了超大的容量外,这个物品栏还有一个不错的功能,就是可以保鲜保温,一样东西收进物品栏时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将它取出来的时候就仍保持着什么样的状态。比如,一条刚刚烤好还冒着热气的烤鱼,放进去三天再拿出来,还是可以看到上面冒出来的热乎气。

    叶大公子虽然七年来一直跟着大夫学医,也时常会帮助老大夫处理他的药材,但那些药材一般都是已经晾晒处理过的,所以辨识采药他做得到,但是采药后该如何保存,他就仅仅只有纸上谈兵的理论知识,完全没有实践的经验了。如果没有这个物品栏可以存放,那就算采到药物,能完好地拿到药铺来出卖的,估计也没有几样。

    总之,难得可以借一次系统的便利,随意找了一间大些的药铺,叶韶然假意将手伸进袖里,实际是在物品栏取出几株鲜嫩得仿佛还挂着露水的草药,先是询问了药铺掌柜收药的价钱。在被告知了价钱后,因为叶韶然有交换币换购系统,倒不太重视真正的金银,也没讨价还价,只打听了下镇里住店吃饭的花销,估算出自己这些天采集后收在物品栏里的草药足够他和戊柒吃住几天,就又拿出些稍稍值钱少见些的草药,与掌柜定下了买卖。

    接着,叶韶然便问起了关于传说中石厉山上总有人能见到人参的事。流着山羊胡的掌柜听到叶韶然对这事感兴趣,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说:“娃娃对这事感兴趣,那可算问对人了。不是老头子自夸,咱们这片但凡有些本事的采药人,都爱来我这老头的铺子里卖药。有些值钱东西,也只有老头我出得起价钱。要想见到那修成人形的千年人参,必需得攀到山顶,下到山阴的峭壁那头方有可能,故而要问咱们镇上有哪些人见过那成精的东西,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

    叶韶然乖乖听药铺的掌柜吹牛,眼神专注地不住点头。掌柜啰嗦了好些他这间药铺最大最好之类的话后,却没说出什么更有用的话。叶韶然耐着性子细听,才知道进山采药的,多半并不住在这个镇上,要说他们住在哪,那这掌柜还真不知道。若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来送药,掌柜仍是……不知道。原本认为自己不得不坐在药铺门口守株待兔,谁知掌柜老头最后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话。

    “娃娃要是想知道更详细的,就去外面街上找个卖花的小姑娘吧,那小姑娘名叫小芸,她爹得了重病,那孩子孝顺,时不时也能进山采个药,听说那石厉山里有千年人参,便不管是哪个采药人说起,都想尽办法求人家带她进山去找……哪个采药人自称在哪里见过人参娃娃,她几乎都会知道……唉,她一个小女娃,虽说孝心可嘉,但也不想想,总是独自一人跟那些不知底细的男人进山,总会有些爱饶舌的人说三道四的……”

    叶韶然越来越觉得这像一个任务,虽然他还未收到接受任务的系统提示。但这样从听到npc谈论一个话题,然后对话,得知需要再继续寻找另一个npc对话的路数,实在再rpg不过。他点点头,收好用自己采到的那点草药换得的几块碎银,与戊柒一起离开去找卖花姑娘小芸。掀开药铺门帘离开药铺时,戊柒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叶韶然带着询问的意思回过头时,戊柒低声说:“跟着我们的人,似乎不见了。”

    叶韶然想不出从禁地离开后一路跟着他们的是些什么人,自然也不懂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消失。不过他自恃有可以瞬移的手段,并没有将这些盯梢的尾巴太当一回事,只稍稍点了点头,按掌柜指点的方向去找可以为他们带路的小芸。

    这小姑娘并不难找,这镇子规模虽然不算小,但不论是规模还是街上的人都远远不能和叶韶然曾身处的那个世界相比。叶韶然很顺利在街边墙角找到了席地而坐、身前摆着一篮小花的少女。那女孩看起来和叶韶然上小学六年级的表妹差不多大,皮肤微黑身材瘦小,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但她并不难看,五官清秀,眼睛也很黑亮,见叶韶然与戊柒停在她花篮前,便甜笑着挺直脊背,仰起头问:“小哥要买花?”

    叶韶然朝她笑笑,蹲在她面前说,“我听说你最清楚石厉山人参娃娃的事……”

    少女因叶韶然的笑容愣了愣,仔细打量叶韶然几眼,点点头,“原来您是想问这事啊,我确实知道不少关于它的事——我知道这镇里见过那灵物的人不少,可好多年了,却从没人有本事抓到它,还着实有不少进山找它的人都再没回来过。这位小少爷,你若是好奇呢,我就给你讲讲……小芸跟着那些采药的大哥进山的几次,其中就有不少惊险有趣的故事,也见过一起进山的人永远留在山上的事。”

    叶韶然若有所思,想了想问:“小芸姑娘,我听说你为了你爹进山过多次,故事我想听,但听故事前,我想知道,你觉得这镇子边上那座山上,到底有没有那传说里长了千年成精了的人参?”

    小芸认真听完叶韶然的问题,一丝犹豫也没有地回答:“自然是有的,因为我曾亲眼见过它!”

    这正是叶韶然想听的答案,他舒了口气,从小芸对面站起来,走了几步坐在他身边说,“既然小芸妹妹亲眼见过就好了,请你把知道的故事都讲给我听吧!”

    “好吧,小少爷既然想听,小芸便从头讲起……”

    这实在是个很老套的故事。叶韶然托腮听着,从小姑娘那些难免有些故弄玄虚之疑的讲述中提炼出大意,便是……在四五年前,有一位英俊潇洒的少年,他有个美丽的心上人。这少年的心上人得了一种没人见过的重病,奄奄一息。少年带着心上人一路求医问药,到了这个小镇时,已经散尽千金身无分文了。但好在这少年从小师从名师,练得一身高强的武功。那时还没有人在石厉山见过成精的人参,少年为了赚钱也为了继续为他的心上人治病,便跟着几个采药人进山采药。

    那是第一次有人见过那人参,据说他们这一行人采药时发生了意外,有人从悬崖上掉下去。那少年仗着武功高强,便想爬下山崖去救人,却在人迹罕至的悬崖缓台处见到个只有成年男子小臂高的娃娃。那娃娃许是见少年好心,便从头上割了些头发给他。少年开始不解其意,低头细看,发现竟是人参须子,等抬头后,那小娃娃已经不见踪影。他带着这意外获得的馈赠回到镇上,煎药给心上人吃,那姑娘一夜之间便神奇地痊愈了。从此以后,总有各式各样的人,为求药活命、为寻宝发财,到石厉山寻找这人参娃娃,但见过它的人倒是越来越多,却再没人得到灵药,倒是那石厉山山势陡峭,常年人迹罕至,虽出产药材,却也充斥着毒虫猛兽,一**采药人上山,不少人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再也没下来过。

    “我爹说,那人参吸天地灵气,活了上千年,又岂是凡人可以随意觊觎的……最初那少年,必是与那千年人参曾有什么独特的因果缘分,才会那么好运得到人参救了心上人吧!”最后,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帐然地说。

    叶韶然坐在街边听了半天的故事,见小芸面色黯然,想起药铺掌柜说她孝顺,为了给父亲求药数次进山。想她是个没有武功傍身,还没成年的少女,这份孝心虽也得了镇里不少人的赞许,但还有人因为她与男子在山上独处诟病她,就觉得她又让人敬佩,又叫人怜惜。叶韶然侧头安慰她,“小芸妹妹,你别伤心,我也学过几年医术,不如我帮你去瞧瞧你爹的病吧。”

    小芸面露诧异,掩了脸上的黯然笑着说:“小少爷你倒是心好,不过不用了,我爹已病入膏肓,看过的大夫都说治不好了,不过是挨日子。如今你故事也听完了,就跟着你家这位大哥回家吧。”

    叶韶然刚才听故事,戊柒也不站在街上碍事。但他也没像叶韶然那样坐下,只是站得像个笔直的松树。叶韶然长得出众,只消看看他的皮肤和手指,便知他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看人人都叫他“小少爷”,也和戊柒总是标杆一样,面无表情地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有关。不用明说,他表现得实在明显,他是叶韶然的家仆、下人,跟班。戊柒虽不如叶韶然生得那么好,但放在普通人当中,也可算是高大英挺,加上他身上冷漠锐利的气质,也非寻常仆从能有的。因此,但凡有些阅历,也不会仅凭叶韶然身上衣物简陋便觉得他是穷人家的孩子。

    被小芸姑娘当作是跑出来玩的富家子弟,叶韶然也不分辨,听了这些故事后,他更加坚定了要上山去寻找人参的主意。要是再张高些就好了,叶韶然在心里叹了口气,收拢了脸上的笑容,他盯着眼前小姑娘的眼睛,认真地说:“小芸姑娘,我不是出来玩的。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人求药,无论如何都要去石厉山一探。你既曾见过那人参,也对那故事了解得清楚,能否劳烦你带我上山一次?”

    和二十岁足以加冠时极盛的容貌不同,此时的叶大公子脸上犹带着孩童的稚气,但被这像个孩子似的少年这样恳求,对于天生富有母性的少女来说,大概反而更加难以拒绝。小芸只稍稍露出为难的表情,在叶韶然指了指戊柒,跟她说“我家这位大哥也会武功,身手很好可以保护你”后,便点头答应了。但她解释说:

    “小少爷,刚才忘了跟你说,石厉山上有成精了的人参这事传得极广,镇上总有很多外乡人想找向导上山。为了大家方便也为了安全,再说大家都说要想见到求到宝参,就要一行人中有有缘人,所以我们这的规矩就是,若要带人进山寻参,就要多些人才好。你可愿在镇里等几天,等我再找几个人?”

    “多些人上山,若是真的寻到人参,该如何?”叶韶然听他这样说,不免惊奇地问。

    小芸灵巧地用手在地上一撑便跳了起来,挽起篮子,朝叶韶然笑了笑,“当初那少年只用几根须子便治好了垂死的心上人,若真找到了人参,我只求有缘人给我一根治好我爹的病就好了……不知小少爷可答应?”

    这要求并不过分,叶韶然自带的系统里可以换得许许多多效果更加神奇的药品,他想找人参,不过也是抱着“这会不会是可以解开戊柒身上毒药的特殊药品”这种思量,所以他干脆地点了点头,“假如是我找到了,自然可以。”

    跟小芸约定了三日后上山,叶韶然便与戊柒一起去寻找客栈投宿。他们的钱不够住太好的地方,出于省钱的考虑(以及和戊柒的关系),叶大公子十分自然地订了一间普通房间。几天来一直安静的死士在进入客房后,仔细关好门,犹豫片刻,慢慢在叶韶然身边跪下,低声问:“大公子,您真的打算入山去寻参吗?”

    叶韶然在野外凑合了好几天,此时一门心思都在客房里的床上。要不是不停提醒着自己,他身上有个“完美主义”的特质,假如扑到床上打滚,一定会被冷酷地毫不容情地扣交换币,他早就扑上去了。听到戊柒的问题回过头,他才惊讶地发现戊柒跪在地上,连忙上前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边拉一边奇怪地问:“是啊,你不是都听到了么。”

    戊柒自然是听到了。按他的想法,此时的当务之急,便是找一个不会被叶辰发现的偏僻之处安顿下来,让叶韶然有时间练好武功平安长大。他不懂叶韶然为何刚刚在禁地里数次历经生死险境,此时好不容易平安离开,却仍想一头扎进麻烦之中。但叶韶然……并不是他能理解的,没有必要也显然不会将想做的事一一讲给他听。因此戊柒虽心中万般想要劝阻叶韶然,到底还是顺着他搀扶的力量站了起来,什么都没有说。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是我折磨大公子的报应么么么

    还以为过完小年就能放假,结果不但要干到过年,还有可能二十九或者初一值班,周末想多码字就碰到大姨妈造访给击倒,这几天工作地人员调动,还要帮领导各种搬东西otz

    怎一个惨字了得。。。更新如此不勤快,不敢看留言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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