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将殿门前的石阶染红,又在瓢泼的大雨中被冲刷走,惠昭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此刻被抽干,只剩下一具寒冷的躯壳。

    左丹青薄唇紧抿,死死的盯着表情渐渐变得呆滞的惠昭,五指收拢,紧握成拳。

    “回答我!”

    她已然沙哑的声线同淅淅沥沥的雨声融为一体,但惠昭却置若罔闻,毫无血色的嘴角渐渐里勾起,扯出一个近乎于疯癫的笑容。

    左丹青皱眉,强忍着心中的火气,冷然道:“事已至此,陛下觉得自己装疯卖傻就能逃过一劫么?”

    闻言,惠昭仍旧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哦?那你倒是动手啊,既然你一心想要我死,是不是阿冕的亲生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左丹青攥起的拳头顿时手的更紧,漆黑的墨瞳中正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见她这般反应,惠昭十分满意,心中暗自思量,看来自己猜的不错,阿冕同她二人之间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否则向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他不可能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就贸然离开朔北,而且铁了心的要娶冉云的孙女。

    惠昭心念百转,看向左丹青眸光也充满了探究,她露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容,一边打量着左丹青,一边挑衅道:“你既然有本事逼宫。怎么没本事打听清楚他的身世?若是你不怕阿冕他恨你,那便现在就动手吧!”

    “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左丹青冷嗤一声,“只是就这样动手未免也太便宜你了,你害死我母亲,还害死我舅母,并利用她的身份……元宜公主,你真的觉得犯下那么多罪孽,不会遭到报应么?!”

    “报应?你敢跟我说报应?”惠昭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嘶力竭的笑了起来,冰凉的雨水淋湿了她的面颊,她却浑然不觉。

    左丹青目光复杂的打量着她此时此刻的情形,已分不清顺着她脸颊滑落的那些液体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一种莫名的情绪将她包裹,看着惠昭这的近乎癫狂的样子,左丹青摇头,只觉得她如今竟是如此可怜。

    但她也绝不会忘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思及至此,左丹青目光陡然转冷。她用力向前迈了两步站到惠昭的面前,字句清晰的质问道:

    “为何不能说?如果我猜得不错,关于淮安候出生时的那个流言。确有其事吧?只不过当时那个难产而亡的女人不是别人。而是被前太子偷偷安置在安家的太子妃安瑕,至于所谓血尸,恐怕是因为她的阳毒之症发作了吧?”

    惠昭猛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盯着左丹青,颤声道:“是谁!是谁跟你说这些,是他对不对?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说到最后一句。她已经是声嘶力竭,睁得大大的杏眸中饱含着浓浓的恨意,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左丹青皱眉,心中暗自猜测惠昭口中这个“他”的身份,然而还不等她将心中怀疑的那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四周潜伏着的士卒皆是一动,紧随而来的是兵器碰撞的声音。明显是有人杀了进来。

    “卫珂,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情急之中,左丹青叫了卫珂的名字,也让听见这句话的惠昭浑身一震。

    “卫珂……你居然是卫珂!”她看着那蒙面人的身影顿了顿,很快又潜入夜色中,嘴角顿时浮现出一丝充满苦涩的笑容:“原来是我想错了,我本以为阿冕本性顽劣,只是一时的兴起,却没料到,他竟然对你如此真心,怕是你推测出的那些讯息,也是他想办法旁敲侧击告诉你,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听完她这一番话,左丹青却并不觉得轻松,她敛眸遮挡住双瞳,以此掩饰自己此刻异样的情绪。

    外面的厮杀声愈演愈烈,左丹青隐隐的有些不安,于是连忙对云梓比了个手势,让她看准机会带着女帝先遁入殿中。

    惠昭也感知不妙,连忙乖乖的跟着左丹青她们撤离,然而在他们转身之际,带着劲风的箭矢呼啸而来,直奔左丹青的后心。

    “不要!”云梓立即察觉到不妙,回眸的刹那倒抽一口冷气,却已经来不及将左丹青拉开。

    “噗滋!”锋利的箭头刺进左丹青的后背,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她整个人也浑身一震,软软的倒在了雨中。

    可是迎接她的却并不是冰冷的地面,一道白影飞速的从墙头跃入,闪电般的飞奔到左丹青的面前,将差点跌坐在泥水中的她用力接住。

    惠昭震惊的看着这突发的变故,待到白衣男子抬眸时倒抽一口冷气,秋水般的明眸中饱含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阿冕……”她轻轻唤了一声,却不敢伸手去触碰,在她决定要为自己和兄长复仇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资格去叫这个名字。

    此时此刻,禅心冷峻的脸并无任何情绪,在听到惠昭这一声呼唤时也只是轻轻蹙了蹙眉,他将左丹青抱在怀里,一想到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就忍不住心惊。

    “少主!”岚叔也冲了过来,却在看到惠昭的刹那,不由得停下脚步。

    “快找大夫来!快!”禅心不敢再让左丹青淋雨,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惠昭见他的动作竟是准备离去,连忙吼道:“阿冕!你回来!”

    禅心脚步一顿,背对着惠昭的清俊容颜上此时此刻正写满了痛苦的神色。

    “阿冕!连你都要抛弃娘了么?”四周明明如此嘈杂,惠昭的声线却异常清晰的敲击着禅心的耳膜。

    他用力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从您害死安姨的那一天起……就应当知道自己的结局。”

    闻言,惠昭心下猛的一沉,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继续开口:“我当初,也是情非得已。”

    见她仍旧执迷不悟,禅心痛苦的闭上了眼,刚向前迈出一步,却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

    “好一个情非得已。你们轩辕家的人,骨子里果然都自私到了极点!”

    黑暗中,渐渐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他一袭墨色的衣衫已然同夜色融为一体,颀长的身形熟悉的让惠昭心悸。

    与此同时,禅心感觉到怀中的左丹青也轻轻动了一下,他欣喜低头去看,却见左丹青已经睁开了双眸,眼中一片清明。

    “青青……”禅心愕然。果然是关心则乱,这时他才注意到左丹青的伤口早就不再流血,而她的脸色也根本没有失血过多的迹象。

    “抱歉……”左丹青垂下眼帘。低声叹息道:“想要知道真相。所以……才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

    见禅心不语,灿若星子般的眼眸划过一丝黯然时,她连忙解释:“我只是怀疑安瑜会不会才是你生母,毕竟,你曾告诉我,我舅母自小待你很好。我便猜测有没有可能是由于你是她姐姐之子的缘故……”

    头一回见到左丹青如此竭力的为自己解释,禅心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将左丹青放下,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掌。

    “青青,以后不要再自己以身试险。你想知道什么,只管来问我。”说到这里。他涩然一笑,转眸哀伤的望了一眼惠昭:“这一回,你真的猜错了,她的的确确,就是我的生母。只是……有一点……我骗了你……”

    禅心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左丹青看了看突然出现的南蚀,又瞟了一眼神色古怪的惠昭,脑海中仿佛传来一声嗡鸣。

    突然出现的南蚀冷冷的看了惠昭一眼,完全忽略掉禅心同左丹青,几步迈到惠昭的面前,突然用力抓住她的胳膊,飞快的冲入宫殿中。

    “砰!”大门被用力的关上,左丹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禅心跟了上去,可是当他们闯进去之后,哪里还见得到那二人的身影。

    左丹青心急火燎的找了一圈,终于发现湿漉漉的脚印终止在一处隐蔽的角落。

    “这里一定是有密道!”左丹青皱眉,侧眸看向禅心,确认周边的没有外人才低声问道:“你不是司青的儿子对不对?”

    禅心脸色一僵,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闻言,左丹青叹息一声,无力的闭上了眼,顾氏口中的“奸生子”,在安家老安靖宇奶娘的那一番话……似乎都印证了,淮安候就是他原本的身份。

    禅心见左丹青的眉心紧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去,带着安抚的味道:“我并非有意骗你,而是后面的事我也是不久前才渐渐得知,就在我想要一点点慢慢告诉你的时候,司冕他回来了……”说到这里,禅心一顿,又继续叹息一声:

    “小时候,娘亲她就是我自己的执念,我做梦也没有料到,她会对的安家靖系的人恩将仇报,你还记不记得,在那个鱼庄,听到关于阳毒之症的故事?”

    左丹青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安瑕病发,就是因为她吃了……”

    禅心颔首:“不错,就是鳗鱼,还有一些其他药物放在一块儿,导致太子妃发病难产,而她当初拼尽性命剩下的那个孩子,就是江乐。”

    “什么?!”

    “你在寺庙里见到的那个小孩也是自小体内便带有阳毒,南蚀……他……用他试药,慢慢治好了江乐的病。”

    左丹青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难怪自己当初觉得那孩子比同龄人长得要小,原来是常年试药的结果,如此说来,这南蚀还真是跟惠昭天生一对,都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见左丹青沉默不厌,禅心也忍不住叹息:“我知道……你是觉得他太残忍了吧?可是,他也是为了江乐。”说到这里,他突然拉住左丹青,郑重的开口:

    “随他们两个人去吧,他们相爱相杀了一辈子,是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同我再无干系。”

    闻言,左丹青抬眸,却见禅心的眸光异乎寻常的坚定。

    是啊……安靖宇当年趁人之危,而元宜利用并害死了他两个姐姐这二人之间的孽缘早已根深蒂固,再也理不清楚。

    思及至此,左丹青用力咬了咬唇,终于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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