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初七的日子越近,徐记酒楼的生意就越红火,同时,涌入洛阳城的江湖人也越来越多。初七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沈浪没有看黄历,不知道这个日子是不是像市井传言的那样,是个难得一见的黄道吉日,但初六以前,洛阳城一连下了十多天的雨,雨水不大,却连绵不断,但到了初七,连继十几天的细雨突然停了,不仅停了,还艳阳高照,似乎老天爷也知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不想破坏这惊动整个武林的大喜事。

    沈浪和熊猫一大早就到了徐记酒楼,在二楼,占了一个顶好的位置,居高临下,一楼大堂的情况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又临窗,进可攻,退可守。明明是一场喜事,但沈浪和熊猫却偏偏选了这么个很适合打斗的地方,也许在这二人心中,潜意事都认为这场喜事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喜庆,在喜庆的表面下,很可能掩藏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斗。

    徐记酒楼贴满了大红的喜字,一楼正堂已经被人布置成了喜堂,红金喜字高悬,左右各点着一支红蜡烛,此时红蜡还没有点起来,成亲大礼将在黄昏时间举行,要到那个时候才会点燃。门口的牌匾上更挂好了红绸结成的绣球,小二按照掌柜的吩咐,准备好鞭炮,单等着新人到了,好点燃鞭炮。包了这徐记酒楼的人早就放出话来,遍请江湖上黑白两道的朋友,只要愿意,谁都可以参加今天的婚礼,成为今天的宾客。不管是哪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好奇心,所以今天来这徐记酒楼的宾客特别多,纵使徐记酒楼是这洛阳城里占地最大、最宽敞的酒楼,却也招待不了这么多的宾客。好在徐记酒楼的掌柜到是个有主意的,把左右的人家都租了下来,再在街上摆上桌椅,一样招待客人。只不过能坐在正堂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主,而没钱没势又想凑热闹的,就只能坐在外面了。

    熊猫跟沈浪一大早就到了徐记酒楼,坐的位置又好,酒楼内外的情况都一目了然。虽然上好的雨前龙井很香,但是喝了一整天的茶,熊猫跑了七八趟厕所,他可没有沈浪那么沉得住气,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坐一整天。

    很多人来徐记酒楼观礼,更多的是想看快活王到底会不会来,来看他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的婚礼。快活王也就是当年的柴玉关,他伙同白静设毒计不仅骗了各大门派武功秘籍,更是心狠手辣的杀了许多各门各派中的高手,致使不少门派人才凋零,从一流的大门派沦落为三流的小门派,整个武林中,快活王得罪的人实在不少,十个江湖人里只怕有两三个就是快活王的仇人。

    太阳偏西,许多人都已等得不耐烦,但又想凑这个百年难遇的热闹,即使不耐烦也不肯离去。江湖人多半都没读过书,为人粗鲁,遇事喜欢直来直往,虽然耐着性子在这里等婚礼吉时,却也忍不住骂骂咧咧,酒楼里里外外嘈杂一片,到显得极为热闹。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立时盖住了酒楼里人们嘻笑怒骂的嘈杂声。“新娘子来了!”一直面沉如水,稳如坐钟的沈浪突然眼睛一亮,立即从窗子向外望去,果然楼下一对穿着大红喜服的新人正向徐记酒楼走来。走在前面的是新郎,手里牵着大红绸子结成的绣球,另一头牵在新娘子的手里。虽然离得比较远,但沈浪和熊猫都认出来那个新浪正是王怜花无疑。新娘子头上盖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看不见五官,左右各有一个小丫鬟搀扶着,缓缓的跟在王怜花身后,想来就是白飞飞了。

    熊猫一手扶着窗子一边向外探头观看:“唉,沈浪,你看,王怜花怎么有点奇怪啊,走个路也软绵绵的,好像没长骨头似的。”熊猫又看了看,“那个白姑娘也有点奇怪,还有那两个小丫鬟,看起来都有功夫底子,白姑娘不会是被她们胁迫了吧,可是白姑娘那么高的武功,这两个小丫鬟就算有点功夫,也高不过白姑娘啊!”

    “他们中了毒!”沈浪的脸色有些阴沉,王怜花最善使毒,飞飞对医术毒术都有些了解,可是无衣宫的人却能让这两人中招,尤其是连王怜花也中招了,可见对方在使毒这方面是技高一筹。神秘、势力庞大、武功高强,又会用毒,飞飞啊飞飞,你到底是惹了什么样的仇家。沈浪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想到他曾经问过白飞飞到底是什么人,当时飞飞直言不讳的说不能告诉她,没想到,她竟然是快活王的女儿,难怪她要伪装进朱家,又化身为鬼面女,几次三番的与快活王做对。听说快活王当年放火活活烧死了结发妻子白静,能在那一场大火中活下来,一定经历了非人的痛苦。沈浪没有见过白静,也想像不出一个有着那样悲惨经历的女人,如今会变人什么样子,但想来也知道,一定不会太好。跟着那样的娘,想来飞飞过得也不好,一点都不好,她那一背的伤疤,就是最好的证明。

    新人进了酒楼正堂,喜娘大概有四十出头五十不到的样子,胖胖的身子活像个移动的圆球,虽然满脸皱纹,却扑了许多的粉,似乎要用厚厚的脂粉把脸上的沟壑填平一般。头上插了三支粉红、紫红、玫红不同颜色的花,左边两支右边一支,当真是个花枝招展的样子。胖喜娘扭动着她那十分不明显的腰肢,这婚礼要拜天堂,还要拜高堂,原本留给高堂的三把椅子却空着,看来不仅快活王没来,就连白静和王云梦都没有来。白静不来沈浪到不觉得奇怪,不用想也知道,白飞飞和白静之间的关系一定是不怎么愉快的,但王云梦没有来,却大大出乎沈浪的意料之外,难道她会不管儿子的死活吗?

    虽然高堂不在,但喜娘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赶着吉时,按着程序高喊一声:“一拜天地!”喜娘的声音又高又尖,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沈浪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上,居高临下,清楚的看到左边那个扶着白飞飞的小丫鬟对着白飞飞的腿弯踢了一下,随即白飞飞的身子一软,跪倒在地。显然王怜花要比白飞飞识实务得多,不等人来踢,便一矮身跪倒在地,乖乖的磕了一个头。看着白飞飞被那两个小丫鬟压着肩不得不磕头行礼,沈浪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恨不得立刻跳下去,将白飞飞带走,可是时候还不到,他还要再等等。

    “二拜高堂——”喜娘的声音尖锐得像把锋利的刀,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狠狠的刮了一下。随着一声高喊,王怜花和白飞飞跪倒在地,眼看这一拜就要成了,忽然一道银光直奔喜娘的咽喉。这个喜娘也不是寻常人,尽管这一剑来得够快,可是胖喜娘就像早就料到这一剑一般,退步闪身,干净利落的躲过了这一剑。

    来人这一剑虽刺得狠绝果断,但用剑的人却并不追杀喜娘,反而退了一步,一把拉起王怜花:“花儿,你没事吧!”原来这人正是王怜花的母亲,云梦仙子王云梦。白静和快活王都没出现,但好歹出现个王怜花的亲娘,当然快活王与白静、王云梦两位女子的风流事迹恩怨情仇,可以说是荡气回肠,当年就曾轰动整个江湖,时过二十年,现如今又成为江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云梦的出现在沈浪的意料之中,快活王未曾现身,却在沈浪的意料之外。他已经见识过白静作为母亲的无情,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才能明知自己的一双儿女要冒着**之名成亲却依旧无动于终呢?作为人之父母,在沈浪见所知道的人之中,白静可算是最狠最绝的,但柴玉关,这个男人的心,比白静还要狠,还要绝。

    “哟,王夫人,这头一拜拜天地已经拜过了,这二一拜拜高堂可正等着你这位高堂出现呢,既然来了,就请上坐吧!”胖喜娘用手一指三把椅子其中的一把,“可惜快活王没来,要不然为婚礼就更热闹了。不过没关系,今天还有一位王夫人您的老朋友到场,相信你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这位老朋友的!来人啊,请白宫主上坐,新人准备拜高堂!”胖喜娘的声音一落,二楼雅间的门“哐当”一声,被人从里到外推开,几个黑衣大汉押着白静、如意及两个幽灵宫的小宫女走了出来。原来白静早就到了徐记酒楼,只不过一直藏身于雅间之中。但现在看来无衣宫的人技高一筹,早就猜到了白静在此,并且已经制住了白静和那几个宫女。

    胖喜娘怪腔怪调的笑了几声:“白宫主,王夫人,请上坐吧!”

    “哼,你以为我跟她一样没用么,会被几个无名小卒制住。”王云梦环视一周,见不知何时已有几个黑衣大汉将她与王怜花围了起来,而新娘子则被两个小丫鬟带出了包围圈外,王云梦冷冷一笑道,“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现在我要带我儿子回家。”

    二十年前,云梦仙子的名号在江湖上十分响亮,她用毒的狠辣和她的容貌一样出名,也一样让人闻风丧胆。所以那时的云梦仙子很有自信的收留了被白静到处追杀的快活王,帮助快活王对付他的仇家,甚至不惜与整个武梦为敌。二十年后的今天,她依然有这个自信,能在徐记酒楼带起她唯一的儿子,她生命里除了复仇之外唯一的指望。可惜她错了,江山代有人才出,过了二十年,云梦仙子终究还是老了,尽管她的容貌仍像二十几岁时一样漂亮,可这掩盖不了武林中新人备出的事实。她的身影刚刚一动,四五把利剑就纷纷抵住了她和王怜花的咽喉。这几个使剑的人算是高手,但比不上云梦仙子。王云梦自然能轻而易举的躲开这几把剑,但王怜花却躲不开,他中的毒还没有解,内力全无,此时就连江湖中的三流高手,都能要了他的命,有了这个弱点,王云梦就是想躲也躲不开了。

    胖喜娘冷笑一声,看着白静和王云梦被强压着坐在椅子上,扯开嗓子喊道:“二拜高堂!”

    “且慢,本座还没到,这婚礼怎么能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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