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几年,之前宫里一直传言不能再生了的主子娘娘突然又怀上了,康熙在激动之下,在乌那希才一检查出有孕之后就下了远超过宫里其他人怀孕时按定例该给的赏赐,之后更是在乾清宫处理政事也一天三趟的派人来坤宁宫问候,更是日日留宿坤宁宫亲自照顾,一时间原本就被许多人盯着的坤宁宫更是成了宫中焦点。

    对康熙这种超乎寻常的热情,乌那希有些招架不住,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之前自己没怀孕倒还能伺候他,如今她身怀六甲头几个月又不能动更不可能和康熙同房,他倒反是在坤宁宫里扎根了,乌那希的饮食起居都要亲自过问,且每晚都小心翼翼地抱着乌那希一块睡,在她的肚子渐渐隆起孩子会动了之后,更是乐此不疲地贴着她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有的时候乌那希因为被孩子折腾,半夜里睡不着,也是他陪着一起,帮她轻缓地按揉肚子,安抚她的情绪,看着她先睡过去。

    那几个月的时间,他们朝夕相处,同时同寝,康熙对自己的点滴关怀乌那希都看在眼里,惊讶的同时却也不是不动容,其实她一早就感觉到了,自从当年她抛开顾忌狠狠骂了康熙那么一回之后冷战了一两年,到现在康熙对她的态度确实改了很多了,虽然大多数的时候依旧习惯了别人听他的依旧强势,却也开始慢慢懂得尊重她的想法,尤其如今她怀了孕,康熙除了处理朝政,其他时候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亲力亲为地照料,乌那希原本就不是心硬之人,这柔情牌一打,心里的坚冰也就慢慢有了融化的趋势,对着康熙,也不再是从前那副敷衍态度,高兴的、不高兴的都直接摆明了说,有话好商量,俩人之间的相处也确实是越来越和睦和谐了。

    乌雅氏也怀了孕,和乌那希几乎是前后脚的日子,她那边康熙同样每日会派人去问候,偶尔也会亲自去永和宫探望,只是从不留宿就是了,且自从乌那希怀孕之后,他就没有召人伺过寝,已经习惯了在乾清宫处理完事情就去坤宁宫陪着乌那希的日子,这便也让一众原本打算着在皇后怀孕这段日子抓住机会也赶紧怀上的宫妃期望都落了空。

    且这一次,太皇太后因为身子不好了这大半年都没有管过事,没人再会当面说乌那希这个皇后不够贤德独霸皇帝不给其他人雨露均沾的机会,既然是康熙自己要这样,乌那希便也没有说过什么,自从再次怀孕,尤其是在身子渐重之后,她对康熙确实有了一份依赖,也希望有个人陪着自己,没道理装着大度就把他推其他人那里去。

    七月之后,在乌那希的胎渐渐稳了,已经得到太医允准可以下床走动之后,康熙便带着一众人搬去了畅春园,也让乌那希能换个更好的坏境养胎。

    没了头几个月孕吐反应那么厉害,肚子大了一些之后,乌那希也终于是慢慢适应了,加上畅春园风景优美,在这里连呼吸都更顺畅一些,她的心情也好上了许多,每日白日里康熙不在,她要么看看书,要么去外头散步,要么就找胤礽来陪着说话,脸上的笑容比从前都要多了许多,不单是康熙,一直担心着自己额涅身子的胤礽见了,也终于是放心了不少。

    自从额涅再次有了身子之后,胤礽比从前越加懂事听话了,处处替乌那希操心关怀周到,知道自己额涅胃口不好,就变着法子的让膳房改良味道弄开胃的来陪着乌那希一块吃,每日里来请安三回,温言软语地说些趣事逗她开心,旁人都说太子爷孝顺又懂礼,乌那希看着面前越发身长玉立成熟稳重的儿子,再抚着自己肚子里生命旺盛不停折腾的另一个,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终于是有了沉甸甸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凉亭内。

    难得今日天气晴好,且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的没有那么厉害,乌那希由几个嬷嬷搀扶着在湖边走了一圈,便就在这假山边的小亭子里坐了下来歇息。

    茶果点心上了一桌子,乌那希没有多少胃口就只喝了两口茶,一直在看眼前的风景,一直到瞧着前头有人匆匆走过。

    李氏低声提醒她:“主子娘娘,是德嫔身边的宫女,青柔。”

    乌那希抬眼看过去,还确实就是她,青柔她当然知道,就是当初她安排在乌雅氏身边的人,连带着蛊惑乌雅氏给佟氏下药,也是她做的。

    看着她走远,乌那希问起李氏:“嬷嬷可有按着我吩咐的,没有再与她联络过?”

    “主子娘娘放心,”李氏道:“有好些年了,坤宁宫这边与她已经算是断了往来,不过有件事倒是奇怪,之前有一次,奴才听人说她私下里与人替德嫔抱不平,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主子娘娘您不让皇上去看德嫔,当时奴才只当是有人乱嚼舌根,青柔应当不会说这样的话才是,便也没放在心上,就忘了与您提。”

    乌那希听着微蹙起眉,随即轻哂了一声:“当年也许不会,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她现在还认不认本宫这个主子呢。”

    “……主子娘娘说的是。”

    乌那希没有再说,继续喝着茶,一直到胤礽突然出现。

    先请了安,在问过乌那希这两日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胤礽听着放心下来,这才与她说起了来意。

    听得儿子在自己耳边一番耳语,乌那希眼里流露出诧异之色,问胤礽:“你确定?”

    “确定,肯定。”胤礽道:“那个太监跟在四弟身边亲耳听来的,她胆子好大,额涅,要不要去跟汗阿玛说,直接办了她?”

    乌那希伸手点胤礽的脑袋:“捉人拿赃,免得她说你额涅我冤枉了她。”

    “那要怎么办?”

    “你放心,这事我自有主意,”想了想,乌那希又叮嘱起胤礽:“不过这次,你确实得帮额涅一个忙了。”

    “额涅尽管吩咐便是。”

    交代完事情,乌那希便岔开了话题,叫人给胤礽换了被热茶来,问起他的功课,胤礽一一作答,母子俩正说着话,太监又新上了一碟点心来,胤礽看方才除了喝茶一直没有动过这些东西的乌那希这下倒是拿起了筷子,好奇问她:“这是什么?”

    “腌制过的酸梅,很开胃的,你要不要尝尝?”乌那希笑着先夹了两颗到胤礽面前的碟子里,与他解释:“之前我一直胃口不好,后来有一回看到你荣妃母她吃这种点心,尝过觉得不错,她说是她宫里丫鬟腌制的,我就叫她给送一些过来了,这是她特地叫人做好才送过来的。”

    胤礽对酸的东西没有多大的兴趣,捏着筷子拨了拨,见有鸟儿落到脚边觅食,便顺手将那两颗酸梅扔地上去,喂了鸟。

    乌那希无奈笑了笑,也就随他去了。

    胤礽低着头看那小鸟三两下就把自己扔的梅子啄掉了大半,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扬起就又僵了住,却见那鸟抖着身子走了两步,突然就朝一旁歪倒栽了下去,当下就阖上了眼睛。

    惊愕之下,胤礽猛地抬起头,见乌那希就要把那酸梅往嘴里送,大声提醒她:“额涅别吃!有毒!”

    一句话惊得乌那希手里的筷子应声落了地,她睁大了眼睛也看向了地上那已经不能动弹的鸟儿,眼里俱是不可置信。

    一刻钟之后,乌那希信得过的太医在检查完那碟酸梅和那只死了的鸟之后肯定道:“确实是中毒死的,毒就加在这酸梅里,不过这种毒药是种慢性毒,人吃一点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有长期累积,才会显露出来,对胎儿的影响却颇大,只是这鸟身子小,所以吃一口也就暴毙了。”

    乌那希下意识地抚住了自己的肚子,心有余悸,手指却恨得深掐进了手心里。

    胤礽不忿道:“额涅,她们太过分了,一次又一次地这么针对您,现在您怀了孩子就给您下毒,这次您定不能便宜了这背后施黑手的人。”

    乌那希回过神,先安抚起了儿子:“额涅没事,你别担心,你先回去吧,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可是……”

    “乖,这是额涅自会处置,你回去吧,先别声张出去,还有之前额涅交代你做的事情。”

    “……我知道。”

    虽然心下担忧,但胤礽知道他额涅一贯是有主意的,不想再给她添麻烦,只能是先退了下去。

    乌那希让人去住处把前两日荣妃送来的还没吃完的梅子取来一并让太医查,最后那太医摇了摇头,道:“这些都没有问题。”

    乌那希暗自松了口气,她一共就让马佳氏送过这么两回,幸好。

    于是再三叮嘱了太医也别说出去,让之退下之后,乌那希命人私下里去把马佳氏和她身边做这种梅子的宫女一并传来,就起身回了住处去。

    马佳氏听闻传召,很快也就来了,乌那希也不跟她废话,开门见山道:“你给本宫送的酸梅里头下了毒,这事你可知情?”

    马佳氏听得愣了一下,回过神当下面色就白了,跪到了地上去,着急地解释:“奴才不知道,东西是奴才让奴才丫鬟做了给主子娘娘您送过来的,奴才真的不知道里头下了毒,就算给奴才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给您下毒啊!”

    她的宫女也急了,跪着争辩道:“东西是奴才做的,从头到尾没有假手过他人,但奴才没有下毒,奴才真的没有下毒……”

    “你起吧,本宫没说是你。”乌那希冲马佳氏道。

    这事倒基本可以肯定不是马佳氏做的,一来她真要对自己下毒不会蠢到在她亲手送来的食物里下,二来这马佳氏自从连着被人害死了好些个孩子好不容易留了一儿一女下来如今倒是低调得多了,基本只要别人不去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沾惹是非,也更没有理由对她这个皇后下毒。

    出现这样的事情乌那希其实是有些懊恼的,她确实是疏忽了,因为一直胃口不好,吃什么都不管用,所以偶然尝到马佳氏宫里的这酸梅也就没有多考虑,就叫她给自己送了来,这几日胃口也确实比之前好多了,她本以为马佳氏是值得信的,只是架不住总有那么些个人,非要上赶着找她这个主子娘娘的麻烦,她一怀孕,牛鬼蛇神就都跟着出动了。

    马佳氏听乌那希这么说暗暗松了口气,乌那希的目光转到了那宫女身上,问她:“你给本宫送酸梅的事情,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小宫女小心翼翼地答道:“酸梅奴才一直都有给荣主子做的,这一次是做给主子娘娘,就越加小心了,那种酸梅要封在坛子里腌个三日才能吃,奴才还特地选过了新的干净的坛子,挑的也是最好的新鲜梅子,对了,奴才想起来了,之前奴才去挑梅子的时候,有顺口说起过是要做给主子娘娘,让内务府的太监给最好的,当时有不少人都在给各宫主子领东西,应该都有听到的……”

    乌那希看着面前小宫女战战兢兢一副要哭了的模样,确实不像是说了假话,斟酌片刻,便吩咐道:“这事你们先不要宣扬出去,本宫自会查个清楚,只要真不是你们做的,本宫不会冤枉了你们,不过你们得给本宫多个心眼,既然用的是这种慢性的毒药,这凶手一定还会做第二次,一旦有动静,你们立刻来禀报给本宫。”

    马佳氏和那宫女赶紧领命,再三保证一定会揪出这真正下药的人来,乌那希也懒得再多说,便就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到了傍晚,处理完一天政事的康熙照旧来了乌那希处,而显然,今日乌那希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的,康熙没来她就已经开始用膳了,连筷子都没给他备着。

    康熙看着自己哄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哄回来的老婆突然又给自己甩了脸,默默想了下自己这两日似乎没做做过什么不对的事情,便就讪笑着厚着脸皮凑上了前去,问她:“你怎么不等朕来,就先吃东西了?”

    乌那希瞥他一眼,自从自己怀孕之后,这礼数就都免了,便也连站起身都懒得,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肚子饿了,就先吃了。”

    “有胃口了?”这还是乌那希怀孕这么久第一次没说吃不下而是饿了,康熙一听便也不计较其他了,在她身边坐下,叫人上了碗筷来,然后不停地给她夹菜:“饿了就多吃点,养胖一些好。”

    对这康熙这么小心翼翼赔笑脸的样子,乌那希扯了扯嘴角,话到嘴边便也就算了,懒得说了。

    用过膳又歇了大半个时辰,被康熙拥着躺床上去,乌那希才躺平身子,身边人的手就搭了上来,不规矩地揉捏起她的腰,自从怀孕初期的三个月过后,他们倒也这么来过几次,也是乌那希看康熙憋得太难受又不去其他人那里最后没办法就妥协了,但今日,她显然是没这个兴趣的。

    不耐烦地把已经亲到自己脖子上来的人推开:“不要,我今天不想……”

    康熙愣了一愣,问她:“怎么?”

    “身子不舒服。”

    乌那希胡乱扯着借口,康熙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似乎很正常,便也松了口气,重新躺了下去,抱住她:“不舒服就睡吧。”

    乌那希犹豫片刻,道:“皇上要真的想,可以去其他人……”

    “不了,”康熙摇了摇头:“朕陪着你。”

    乌那希抿起了唇,过了半晌,才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我不让你去的……”

    康熙听着却突然轻笑了起来,乌那希抬眼看他:“你笑什么?”

    康熙笑着凑过去在她额上烙下一个轻吻:“你这话还挺酸的,你倒是终于肯承认朕宠幸别人你会不高兴了。”

    “……”乌那希没有再说,心里却有些不痛快,你风流快活倒当真是爽了,要不是你小老婆那么多,也不会一个个上赶着来找我麻烦。

    康熙没有看出她的不自在,见她低下了头,只当她是被自己说中了心思,笑得越加乐了,抱紧了她,轻拍了拍她的手:“睡吧。”

    几日之后的某天早上,康熙和乌那希正用着早膳,有太监匆匆来禀报,说是德主子身边的嬷嬷一大早抓到伺候德主子的宫女在德主子用的香里加东西,传了太医去验过,确实是毒药。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着:“说……说就是当年宫里出现过的那种香毒……”

    康熙听得震惊无比:“确定是那种药?!”

    “太医说是……”小太监道:“德主子让奴才来禀报皇上和主子娘娘,求您们给她做主。”

    乌那希心下冷哂一声,她动作倒是当真快,说来就来了。

    于是没等康熙开口,乌那希便先吩咐道:“去把人都带过来,把德嫔也叫来。”

    人退下去之后,康熙却突然用力握住了乌那希的手,担忧问她:“你没有点过香吧?”

    “皇上放心,我嫌那个用着闷,没有叫人点过。”

    康熙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稍稍放下了心来。

    之后趁着给乌那希更衣的功夫,康熙在外头喝茶,李氏寻着机会低声与乌那希禀报:“方才荣主子那边派人来了,说是盯了几日终于是发现了,今早那宫女去膳房看新腌制的梅子,发现封起来的坛子被人动过了,当时她进去的时候正有人急着从令边门出去,她追上去,虽然对方已经走远了,但被他给认了出来,应当就是郭络罗贵人身边的人。”

    郭络罗贵人,那也就是之前的宜妃了,乌那希冷冷撇了嘴,说是她做的倒也不稀奇,这种已经完全失了宠的货色给自己下毒摆明了不是为了争宠而是泄愤,怕是她一直都怀疑之前指使她身边的人换了她和佟氏药的人是自己,且她和马佳氏也不对付,尤其九阿哥被送去给马佳氏养更是恨得牙儿痒,借由她的手报复倒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么说就是没有”

    暗忖了片刻,乌那希与李氏耳语了几句,把事情吩咐了,便让之退了下去。

    等到她换好衣服出来,又坐了一会儿,乌雅氏和她身边的人连带着太医已经都过了来,乌雅氏哭得梨花带雨,一见了康熙就哽咽着要他替自己做主,康熙打断她的话,先问了那太医,在确定就是那种杀人于无形的香毒之后,才冷声问起了跪了一地的乌雅氏的奴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雅氏的嬷嬷赶紧回话:“就是她!是这个宫女,奴才今早看到她鬼鬼祟祟地动主子的香料,当场抓了现行,后来主子就派人去传了太医来,她往主子的香料里加的就是那种毒!”

    那匍匐在地身子颤抖得如同筛子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乌雅氏身边的大宫女,青柔。

    康熙的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质问她:“当真是你给德嫔下的毒?!”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青柔抖抖索索地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奴才不想的……奴才真的不想的……”

    “什么叫你不想的?!”康熙气得一拍桌子:“你不想难不成还有人用刀架着你的脖子逼着你给德嫔下毒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真的不想的……奴才都是被逼的……奴才也是没有办法……”青柔一边说一边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李氏身上瞥。

    乌那希在心中冷笑,倒当真是做得一出好戏。

    康熙怒不可遏,呵斥道:“别给朕吞吞吐吐!有话你就直说!到底是什么人逼得你给德嫔下毒!”

    青柔身子整个瘫软在地,支支吾吾地回话:“是……是……李嬷嬷……是李嬷嬷要奴才下毒……”

    “你大点声说清楚到底是谁?!”

    青柔伸手指向了李氏:“是李嬷嬷,她说是主子娘娘的意思,奴才不敢不从……”

    康熙听的眉头蹙了起来,问起了李氏:“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李氏跪到了地上去:“奴才没有做过,主子娘娘更不可能要奴才做这样的事情,还请皇上明察,还主子娘娘和奴才一个公道。”

    那乌雅氏却突然放声啼哭了起来,质问起乌那希:“主子娘娘!您好狠的心啊!您为何要这样对奴才!奴才一向忠心耿耿伺候您您为何要害奴才和奴才的孩子啊?!”

    乌那希终于是冷声开了口:“怎么,德嫔这话的意思,是要给本宫就这么定罪了不成?皇上都还没说什么呢,由得你就这么认定了是本宫下的手吗?”

    一句话就让乌雅氏成功闭了嘴,却依旧抽抽搭搭地呜咽着,似是有满腹的委屈。

    康熙的目光转向乌那希,眼里带上了几分不解却没有多少怀疑,乌那希低下了眼,问他:“皇上是也不相信我吗?”

    几乎没有犹豫,康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朕信你,你不是这样的人,事情朕会查清楚,你不用担心。”

    乌雅氏听着狠狠咬住了唇,几乎要将手里的帕子搅烂,乌那希却是微一愣,完全没想到这样的时候,康熙还能这么笃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心里又酸又涩,倒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于是她荡开了视线,落在了青柔身上,对她这么诬陷自己,倒是没有多少担心,就只是免不得感叹,这乌雅氏的手段倒是不错,也不过就这么几年的时间,不单完全收服了这丫头,还让之甚至不惜牺牲性命的反过来诬陷自己,也确实算是有些本事了。

    “你说,是本宫指使你做的,你有何证据?你可不能就这么红口白牙的就诬陷了本宫。”

    青柔几乎不敢与她对视,却也不改口:“从……从前佟妃一直身子不好且怀不上孕,也是主子娘娘您要奴才在佟妃拜菩萨的檀香里下这种药,且一下好几年,一直到后来奴才跟着德主子搬出承乾宫,才停了下来,这事,承乾宫里原来整理佛堂的太监小六子也知道,奴才有一次失了手,被他给发现了,他喜欢奴才,没有告发奴才……”

    “这跟本宫有什么关系,”乌那希不以为然地打断她:“就算这事确有其事,那也许是德嫔她指使你做的呢?德嫔当初和佟妃有多不对付,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本宫好歹是皇后,需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区区一个妃子吗?”

    乌雅氏一听乌那希说是自己做的,赶紧冲着康熙喊起了冤:“皇上!这事跟奴才没关系!奴才完全不知道!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奴才进宫时候晚之前根本就没听人说过这毒药的事情又怎么会用它去害别人!皇上您替奴才做主啊!”

    康熙听着眉越蹙越紧,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先闭嘴!”

    青柔从袖子里取了个蝴蝶式样的领扣出来,一边抹泪一边道:“这个扣子是当初主子娘娘把奴才分去伺候德嫔时主子娘娘赏给奴才的,主子娘娘还要奴才发誓一辈子效忠主子娘娘,这上头镶的玛瑙价值连城是主子娘娘的嫁妆,主子娘娘从前经常带的,坤宁宫伺候过主子娘娘的人都知道,从一开始,奴才就是主子娘娘安插在德嫔身边的人,奴才帮主子娘娘对付佟妃,又帮主子娘娘对付德嫔,主子娘娘您不想她们生孩子威胁您的地位,奴才逼不得已奴才帮您,但如今事发了,您非但不替奴才求情还把奴才推出去根本不认奴才,您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若是今日被诬陷的是其他人,就比如之前那郭络罗氏那一出,剧情进展到这里,基本来说就是抵赖不掉了,把价值连城的嫁妆赐给个去了别的宫的宫女,若非不是为了买通她,说出去也没人信,而且,且不说这一回乌那希是冤枉的,之前对佟氏下手却是实打实的她指使的这青柔的,这种真假掺半的事情最难说的清楚,乌雅氏打的怕也就是这个主意。

    当然乌那希是不会如她所愿的就是了。

    叫人将那领扣捡回来,乌那希将之送到康熙面前,与他道:“皇上您看这个,当年我就跟您说过的,我郭罗玛嬷留给我陪嫁的这个领扣不见了,我怀疑被人偷了,还把坤宁宫上上下下都审了一遍,还是没找着,后来是您说算了,又送了个更好的给我,我才没有惦记这个,没想到倒是被这个贱婢给偷了去,如今又用之反过来诬陷起我了。”

    被乌那希一提醒,康熙也想起了这么个事,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果然,她话一出口,青柔就白了脸,连带着乌雅氏的手也掐得更紧了一些,显然是心虚了。

    乌那希心中好笑,好在是当年她就多长了个心眼,特地送了这么个东西给青柔,之后又弄了一出东西被偷了的戏码给康熙看,为的就是防着有朝一日对佟氏下手之事事发,青柔供出她,她可以咬定是她在诬陷。

    这会儿康熙看向青柔的目光里已经有了杀意,正要说什么,有太监进来匆匆禀报,说是四阿哥来了,有事要与皇上说,是关于德嫔的。

    康熙听得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犹豫就叫人让之进了来。

    胤禛走进门来,看也没有看那眼里已经明显有了惊慌之色的乌雅氏一眼,在康熙面前跪下请过安之后就垂着头小声说了起来:“儿臣来,是与汗阿玛说,儿臣之前亲耳听到的,额涅和她身边的宫女青柔商量诬陷皇后额涅的事情,青柔甚至跪地发誓不要这条命也要帮额涅成事……还请汗阿玛明察,不要误会了皇后额涅。”

    胤禛的话一出口,乌雅氏的脸彻底白了,康熙则是震惊得好半晌才回过神:“你说的都是真的?!”

    胤禛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一些:“额涅是儿臣的亲额涅,若非事情属实,儿臣亲耳听到,也不会随便污蔑了她。”

    事情退回半个时辰之前。

    一大早胤禛起身,正准备出门去念书,就被来的胤礽给挡住了去路。

    对于太子爷的不请自来,这个一向对太子有些惧怕的小阿哥心下发怵,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他请了进去。

    胤礽对他叫人上来的茶点不屑一顾,开门见就与他道:“德嫔和她身边宫女串谋商量用苦肉计诬陷皇后额涅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

    胤禛一听脸色就变了,他确实知道,那日他去乌雅氏住处请安,无意中偷听到的,后来也就吓得跑了,当然他只听到了前半段,关于后半段佟氏当年的事情没有听到就是了,胤礽看他这副反应,就勾起了嘴角:“你去,现在就去汗阿玛面前,把你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不……”

    胤禛下意识地拒绝,即使他跟乌雅氏感情再不好,那个也是他亲额涅,怎么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胤礽对此却颇不以为然:“爷看这从她搬出承乾宫里就再没把你这个儿子放在眼里了,如今她怀了孕,全副的心思都在肚子里的那个身上,以后你在她眼里哪里还有半分的分量,而且,你的佟额涅,可是被她给害死的。”

    “你在说什么……”一听他提起佟氏是乌雅氏害死的,胤禛眼里流露出的都是不可置信:“不,这不可能……”

    “你的佟额涅一直身子弱怀不上孩子就是你额涅叫她身边那个宫女给她下药所致,要不最后也不会逼得你佟额涅用假怀孕的法子不是?而且,揭穿你佟额涅假怀孕的人,就是你额涅,是她去皇后额涅面前告发的。”

    见胤禛听得整张脸都变得刷白,双唇紧抿了起来,胤礽嗤笑了一声,继续道:“你可别以为是爷在编故事唬你,爷既然有本事知道你额涅这回做的事情,之前的就一样都一清二楚,怎么,你不想为你佟额涅报仇?那她可是白疼宠你一场了。”

    见胤禛眼神闪烁犹豫不决,胤礽撇了撇嘴,道:“你可想清楚了,这一次你若是把事情都说了,爷就认你这个弟弟,否则……不需要靠你,爷也有办法让你额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时候你在宫里无依无靠,可别说是爷欺负了你……”

    胤礽这话就显然是在威胁了,但胤禛却不能不听,他一个庶出的没有半点分量在康熙眼里等同透明的皇子,且还是个病秧子,若是被皇太子划为异党,他要捏死自己想必比弄死只蚂蚁也难不了多少,也所以,这会儿,他到底还是选择了顺从胤礽,跪在了康熙面前,将这个原本就跟他没有几分母子情谊的亲娘给供了出来。

    乌雅氏大惊失色:“胤禛你在说什么!你不要胡说!”

    只是这话缺实在是没几分底气,胤禛低着头,看也不看她,最后是康熙忍无可忍呵斥:“你闭嘴!到了现在你还想狡辩!”

    他话说完,那先头一直在他和乌那希身边绕来绕去的,乌那希养的一只猫却突然喵呜一声,身子栽倒地上,断了气。

    乌那希惊讶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太监慌张答道:“奴才看着它方才吃了桌上的那点心……”

    正是那盘酸梅。

    当然那也是乌那希特地叫人摆出来的。

    这下康熙更是面色大变,当下就叫了太医上前来查证,不出意料,就是那酸梅里有毒,乌那希眼睛都红了:“皇上!到头来是有人处心积虑地要害我却反倒倒打一耙说是我给人下毒!今日若非这只猫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要被人给害死了!”

    乌那希这又气又怨的话听得康熙更是憋闷至极,狠狠瞪向了乌雅氏,厉声质问她:“这事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不是!跟奴才没关系!跟奴才没关系啊!”乌雅氏一听康熙要把这事也算到至极头上来,吓得浑身都在颤抖,只是诬陷皇后还罪不至死,若是摊上给皇后下毒,那就没有活路了:“奴才没做过!奴才真的没做过!那些点心是荣妃送给主子娘娘的跟奴才没有关系啊!”

    康熙问乌那希:“真是荣妃送来的?”

    乌那希点头,于是当下又传了荣妃和她的宫女前来,而那小宫女跪在康熙面前,没两下就把知道的都说了,事情当然不是她做的,但若说有什么可疑之处,便是有一次撞到德嫔身边的宫女青柔鬼鬼祟祟地从膳房里出去,只不过当时她没有多想,确实不知道她会胆大到这般,给主子娘娘下毒。

    马佳氏也是不停地请罪,说是自己糊涂,差点就害了主子娘娘。

    乌雅氏依旧在喊着冤,几乎是撕心裂肺,康熙已经没有兴趣再说,直接一道口谕下去,将之押下,革去封号,待生下孩子之后,处死。

    闹剧散了场,康熙对着乌那希却是愧疚不已,安慰的话乌那希不想听,说着自己累了想歇息,康熙早朝的时候也到了便就只能先行离开。

    乌那希彻底松了口气,整垮了一个乌雅氏,还有一个郭络罗氏,不过不急,等到那乌雅氏死了再说便是。

    马佳氏单独留了下来,再次向乌那希请罪,并且连声保证,不会将她要求的把事情推到乌雅氏身上的话说出去。

    乌那希一听却斜眼看向了她:“本宫要你把事情推给乌雅氏?本宫什么时候这么要求过你?本宫也是今早才知道那酸梅有毒,你自个宫女说看到乌雅氏的人可疑,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马佳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又明白过来,她这是要把事情给推得一干二净了,当然即使这样,马佳氏却也说不得什么。

    乌那希哂道:“不管怎样,那东西是你送给本宫的,本宫没有追究你也算是对你宽仁了,你给本宫好生掂量着,再有下次,本宫可不会就这么容易轻饶了你。”

    “奴才不敢……”

    “下去吧。”乌那希挥了挥手,将之打发了下去。

    人走之后,乌那希叫了王安进来,吩咐道:“去给本宫把郭络罗贵人传来。”

    郭络罗氏显然已经听说了方才的事情,一方面是庆幸有乌雅氏给背了黑锅,一方面又暗恨就这么被乌那希给发现了,一方面更是心下忐忑不已。

    而她才走进门,还没来得及福身子,就被李氏和另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的按住,将之压跪了下去,乌那希走上前去,“啪”、“啪”甩了她几大耳光子,郭络罗氏一下被打懵了,回过神就狠狠瞪向她,挣扎想还手却被几个力壮的嬷嬷压着动弹不得。

    “你凭什么这么打我?!”一句话郭络罗氏说的是咬牙切齿。

    乌那希不屑道:“本宫凭什么打你,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别以为你背后那点阴私龌龊事就没人知道了,本宫剐了你这个贱人别人也说不得本宫半句。”

    被她这么一骂,郭络罗氏的气势当下萎了大半,却依旧不忿争辩着:“你不要污蔑我!我没做过!你真要有证据就去皇上面前告我!这么对我动私刑算什么!?”

    乌那希根本不欲与她多说,直接将之撵了下去,然后以郭络罗贵人莽撞冲撞了病中的太皇太后为由,下谕禁足一年。

    关于这事,康熙听说之后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声,全依着乌那希说的办。言情或四个月之后,乌雅氏在冷宫之内早产下十四阿哥,当日送去别宫抚养,而乌雅氏”难产”暴毙。沈曰一大一2111引lm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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