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康熙率众出塞外避暑。

    这一次出巡因为主要的目的是消暑狩猎,后宫带去的人也多,几乎是每个宫一个的名额分配,但不过因为小佟氏被抓奸在床随后上吊自尽的事情才刚发生,且佟氏之前受的处罚还没有过,最后是太皇太后亲口示下,承乾宫另换他人前去,于是这名额就这么落到了乌雅贵人的身上。

    乌雅氏自生下四阿哥之后因为身子一直不好,在佟氏的请示下乌那希将她的绿头牌给撤了,这几年都没有伺候过康熙,到如今,宫里人几乎都已经把这么一号小人物给忘了,康熙更是一早不记得了这么个当初费尽心思爬上自己的床还为自己生了个皇子下来的美人,这一回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机会也是欣喜若狂,至于挨了佟氏多少白眼,被她在心里诅咒了多少次她也是顾不得了。

    乌那希看到乌雅氏出现在随扈队伍里,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带着胤礽上了同一辆马车,示下出发。

    出塞后的第一天在驻地扎营,才未时刚过,时候尚早,胤礽嚷着要去骑马,乌那希拿他没法子,叮嘱了他几句就让他去了,胤礽却一反常态没有欢呼一声就跑,反倒是拉住了她的手,道:“额涅,您跟我一起去吧?”

    “额涅也去?”

    “对啊,这里的草场这么好,正适合遛马,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啊……”

    乌那希笑问他:“叫额涅一块去,你不怕一会儿额涅骑太慢了,你又嫌弃额涅拖你的后腿,让你玩不尽兴?”

    “不会,我陪额涅一起。”

    胤礽坚持之下,乌那希也没有再拒绝,这就由着他拉着一块出了去,先去马厩挑马。

    乌那希对胤礽这般突如其来的兴致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不想拂了儿子的一番美意,即使她原本兴趣不大,脸上也还是带上了笑意听着胤礽在耳边聒噪,认真挑起了马。

    胤礽从那匹看到这匹,转来转去就不高兴地嘀咕起来:“这些马都不好,骑着也没意思……”

    深知自己儿子心思的乌那希直接接上话:“那些没完全驯服的蒙古烈马,你想也别想,不许去沾。”

    “……我又没说要。”被揭穿了的胤礽觉得自己略有些没面子。

    两刻钟之后,有太监牵了匹高头骏马过来到俩人面前,笑眯眯地问起乌那希:“主子娘娘觉得这马如何?”

    乌那希一看那马身形矫健四肢修长姿态俊美,伸手抚了抚马鬃,笑了起来:“还不错。”

    “主子娘娘,这是汗血宝马呢。”

    一句话就成功让乌那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从前她只是听闻过,如今还是第一回得见,到清这一代,原本就稀奇珍贵的汗血宝马更是少见,有也是皇帝御驾,其他人几乎没有碰的份,即使是乌那希这个对马外行的,也一眼看得出来这马确实比一般的那些要好得多。

    一旁的胤礽也凑了上来,东摸西看的兴奋得很。

    “这马极难驯服,主子娘娘方才捋它的鬃它也没有反对,说明这马跟主子娘娘有缘,主子娘娘要是对那些不满意,不如,就挑这匹去如何?”

    乌那希闻言诧异不已,还没来得及开口,胤礽就已经大声替她先应了下来:“好!就这匹!”

    乌那希瞪他一眼,让他闭嘴,这才细看起面前的太监,顿时回过味,难怪她方才觉得眼熟,这小太监分明是乾清宫当差伺候康熙的。

    “这马是打哪里来的?”

    小太监笑着,小心答话:“皇上说,主子娘娘若是想骑马,可以试试这个,这匹马,主子娘娘要是喜欢,便送给主子娘娘做坐骑。”

    乌那希轻挑起眉,康熙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讨好她?

    “主子娘娘?”小太监见乌那希不答,面露为难之色,似乎是她不收下,自己回去就交不了差。

    乌那希再次抚了抚那马,道:“那你回去记得替本宫向皇上谢恩。”

    一听乌那希收下了,小太监如释重负,连连点头保证会与皇上说,这便退了下去。

    胤礽眼珠子转了一圈,凑上来笑眯眯地道:“额涅,汗阿玛送这么大的礼给您,您就别再生他的气了行吗?”

    乌那希瞥他一眼:“你早知道?”

    “……没有啊。”

    乌那希看他这副样子就没好气,伸手敲他的脑袋:“你是额涅肚子里出来的,你在想什么以为额涅会不知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就是了,”胤礽乖乖说了实话:“科尔沁的王爷进贡了这马给汗阿玛,我想要就问他讨,他不肯给,我说他小气,他就生气了,说是要送给额涅的,那既然是给额涅的,我当然不跟额涅抢了……”

    乌那希闻言倒是笑了:“你想要这马?”

    胤礽用力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算了,这是汗阿玛给额涅的礼物,我不要。”

    “想要就直说,”乌那希捏他的鼻子:“在额涅面前不用这么装腔作势,你喜欢这马额涅转送给你就是了,不过,你得小心一些,多叫几个侍卫跟着才能骑,不能胡来。”

    “额涅真的送给我?”

    “嗯,送给你。”乌那希想着反正她对骑马也无甚兴趣,既然儿子喜欢,当然就送给儿子了,这样的宝马,给自己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让儿子骑出去涨涨威风。

    本来就眼馋的胤礽听乌那希这么一说,高兴地扑上去抱着乌那希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上一口,这就欣然接受了下来。

    第二日康熙率众往围场狩猎,一大早,在驻营前的空地上,胤礽就拉着他才得来的那匹宝马与人炫耀,同来的胤禔和胤祉两个满眼的艳羡,其他的宗亲八旗更是个个赞不绝口,轮番上阵吹嘘奉承,胤礽得意的同时也很大方,让自己的哥哥弟弟轮流骑着遛弯。

    康熙被人拥着出御帐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胤礽高骑在自己昨日送给乌那希的汗血宝马之上得意洋洋地卖弄骑技,当下他嘴角才扬起来的弧度就僵住了,没好气地吩咐身边太监:“去把太子给朕叫过来。”

    胤礽跳下马,大步走了过来,请过安似乎是没察觉到康熙的不悦,笑眯眯地先说了起来:“汗阿玛,这汗血宝马果然名不虚传,比其他那些普通的烈马要厉害得多了。”

    康熙黑着脸问他:“这马,你额涅给你的?”

    “对啊,”胤礽点头:“额涅说,我喜欢就送给我了。”

    “就这样?”

    “……汗阿玛您不高兴啊?”胤礽终于是觉察出了康熙语气里的不快,嘴也撅了起来:“您别这么小气嘛,既然您都送给额涅了,那就是额涅的东西,她愿意给我您也不能反对的。”

    “你额涅没有骑过这马?”

    “额涅说给我……”

    “臭小子,”康熙伸手就敲到了他的脑袋上去:“马还给朕来!”

    “不要!汗阿玛给了额涅,额涅又给了我,那就是我的!”胤礽坚决不从。

    大庭广众的,康熙也没脸在这里跟他争,再者,他倒也不是当真要把这马给讨回来,只不过自觉被乌那希拂了面子咽不下这口气而已,想想也还是没意思,到底是算了,眼不见为净,大步先走了。

    行猎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未时过后一众人才意犹未尽地陆续回来,清点战利品之后康熙让人将猎物都抬下去烹烤,一会儿设宴款待蒙古王公和随扈官员宗亲。

    转头看一眼依旧骑在那马上头兴高采烈正与胤禔几个说着话的胤礽,即使过了一整天,康熙心里依旧是不舒坦,哼了一声,转身就回了御帐去。

    志得意满尽兴了的胤礽也跳下了马,叫了自己的奴才把马牵走,这才去先去了乌那希那里给她请安。

    乌那希捏着帕子给他擦着一头的汗,笑问他是不是很过瘾,胤礽用力点头:“那马就是比普通的马好,跑起来可痛快了。”

    “那你有没有比别人多猎些猎物回来?”

    “当然,”胤礽的语气里全是骄傲:“我这回猎下的猎物比大哥还多呢!”

    然后他说着话锋一转,却又抱怨了起来:“不过汗阿玛一整天都没给我一个好脸色,我猎了那么多东西回来他也没给我下赏赐。”

    乌那希听得有些意外:“你又做了什么惹你汗阿玛不高兴了?”

    “没有啊,”胤礽不满道:“汗阿玛言而无信,送给额涅的马又要找我讨回去,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我不肯,他就不高兴了。”

    乌那希闻言微蹙起眉:“他找你把马讨回去?”

    “可不是,”胤礽道:“他就是不高兴我骑了他的马,还问我额涅有没有骑过,我一说没有额涅送给了我,他就翻脸了。”

    旁边的林兰听得“噗嗤”一下笑了,对乌那希道:“主子娘娘,奴才看,这是皇上想送匹宝马给您讨您欢心,结果您不给他面子转手就送给了太子爷,他才不高兴迁怒了太子爷吧。”

    胤礽也深以为然:“额涅,我还是把马还你算了,汗阿玛小肚鸡肠,我不要被他记恨。”

    “别理他,”乌那希不以为然道:“额涅说送给你就给你,别管他怎么想。”

    至于康熙这别别扭扭的原因到底是不是林兰说的这般,乌那希也懒得去想,这么大半年了,她跟康熙互不搭理,日子也照旧该怎么过怎么过,她实在不想又去费心费力猜康熙的心思再跟他扯皮,还是拉倒吧。

    宴席散了之时已经到了夜幕深垂,被人多敬了几杯酒,已经有些醉了的康熙迷迷糊糊地被一众奴才拥着回御帐去,走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到前方不远处,顿了住。

    康熙身边的大太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忙提醒他:“皇上,那是主子娘娘的帐篷。”

    一脸醉意的康熙晃了晃头,道:“去给朕把她叫来。”

    乌那希这会儿也才刚把难缠的小太子给打发走,听闻身边太监禀报说是康熙喝醉了传她去伺候,撇了撇嘴,直接道:“你去说本宫已经歇下了,他若是坚持,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小太监离去之后,乌那希叫李氏伺候着自己更衣准备上床去,见她一副欲言又止之态,笑了起来:“嬷嬷有话就直说吧。”

    “主子娘娘,都大半年了,既然皇上已经肯放□段讨好您,您又何必……”

    “嬷嬷也觉得本宫是在跟他拿乔,欲擒故纵吗?”

    “……奴才不敢。”

    乌那希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一声轻叹:“罢了,随便他怎么想吧。”

    即使康熙要把她当那呼来喝去不高兴了就骂高兴了就给点好处哄哄的宠物,乌那希也没兴趣奉陪他玩这种游戏,只要一想到远在京城这会儿身子正重每天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乌云珠,她就怎么都没法再跟康熙心平气和地相处。

    几个搀扶着康熙的奴才低声劝着他外头风大先回帐篷里头去,康熙不搭理,就眼巴巴地看着乌那希帐篷的方向,一直到帐篷里头的人出来,与那传话的太监说了两句,太监小跑着过来回话:“皇上,主子娘娘她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灯不是还没熄吗?去叫她起来!”

    太监满头大汗,硬着头皮道:“主子娘娘她身子不适,伺候不了您……”

    康熙愣了一愣,随即甩手,面色铁青地回了自己帐篷去。

    在进去之前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身后跟着的太监低声问他:“皇上,可要传其他人来伺候您?”

    他的目光漫无焦点地扫过,最后分不清东南西北地伸手随意一指,指向远处角落处的一顶小帐篷,问道:“那边住的是什么人?”

    太监伸长脖子看了看,道:“应当是乌雅贵人。”

    康熙又怔愣了片刻,似乎是完全对这个名字没了印象,好半日才慢慢想起来点什么,才道:“去传她过来。”

    乌雅氏诚惶诚恐被人带来的时候,康熙已经喝过了醒酒汤被人伺候着脱了衣裳上了床,这会儿正闭着眼靠在床上假寐。

    带着乌雅氏进来的太监提醒他:“皇上,乌雅贵人来了。”

    康熙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乌雅氏忐忑又激动地跪下请安,快四年了,自从胤禛出生之后,她都再没有伺候过康熙,今日突然得到传召,确实是让她喜出望外。

    跪在地上的乌雅氏低声请安,康熙那里却没有半点反应,过了好半晌,一直到乌雅氏犹犹豫豫壮着胆子抬起头偷看他,却见康熙仿佛睡着了一般,一时便犹豫不决轻咬住了唇。

    小心翼翼慢慢往前挪了两步,下一刻,便被突然伸出手的康熙用力一拉,措不及防之下就这么被他用力拉到了床上去,期间还撞到了腰疼得她几乎惊呼出声,然后又很快被康熙压上来整个抱了住。

    在乌雅氏挣扎间,一声细不可闻的呢喃自康熙嘴角溢出:“乌那希……”

    乌雅氏错愕看向他,却见康熙依旧闭着眼,满身的酒气,显然是醉糊涂了。

    康熙凑上去,亲吻她的脖颈,嘴里喃喃着:“不要再与朕置气了……也别不理朕……”

    乌雅氏闭上了眼睛,方才还激动万分的心情这会儿已经彻底冷了下去,又过了许久,一直抱着她让她几乎不能动弹的康熙突然停下了动作,就这么倒在她身上,彻底没了反应。

    半晌,乌雅氏才慢慢睁开眼,却见康熙根本就已经睡死了过去。

    嘴角爬上一抹苦笑,这个时候她也动不得,也不能叫人进来,抱着,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言情只能就这么任由他或说到底,那都不是她能奢望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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