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晌午,官果儿拉着我到庆丰楼,说是让我开开眼界,当一个女人变得非常成功或富有的时候,如果没有对昔日的朋友加以炫耀,那这份成功或富有就变得略显苍白。好似那些进京赶考的考生,为的是功成名就,最让他们爽的却是衣锦还乡。

    跨进庆丰搂,第一步,被震慑了,门廊处,金砖铺地,不敢踩,犹豫一下踩上去,烫脚,不是烫脚,脚有点软。

    左右两排高挑美女身着大红塑身衣裙,类似旗袍,白花花的大腿若隐若现,见着我们进来,左右一齐九十度鞠躬,柔声道:“欢迎光临庆丰搂。”

    心一下子就酥了,挠的痒痒,飘飘然,官果儿真是发了,不奉承两句显得没教养。

    “太……太奢华了吧……”我愣愣地道。

    官果儿拉着我的手,仪态万芳地走过门廊,无人处,转过头对我低低地道:“别显得那么没穷酸,这才哪到哪,就是真的觉着奢华也别说出来让下人听到或是看出来,本小姐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有个出身低微的朋友,挺胸抬头,把你那个鄙视一切的眼神亮出来!”

    我好歹也是当过王妃的人,被这么一说,真有些汗颜。

    进了大厅,因是下午,没有客人,仔细扫视一周,这种装修效果,奢华的程度,哪怕是个富贵人家进来吃饭也会认为自己是个穷人。

    地面是菱形白玉包金边铺设,中间设置了小型喷泉,造型美轮美奂不时变化多端,餐桌不多,错落零散地在摆放在一处处小景观间,贵气如仙境,有一个屏风,竟然是水晶石与各类彩色珠宝镶嵌而成,墙上的壁灯,画作,无不是巧夺天工之作,我被震到,问她:“都是你设计的?”

    官果儿眉宇间掩不住自得,淡淡道:“自然,这些不算什么,庆丰楼一共五层,越往上越精致,跟我来吧。”

    第二层用来观赏节目,第三层用是文人雅客聚会所用,第四层与第五层都是包房,一间一间,风格迥异,装修奢华的咋舌。

    来到第五层,官果儿道:“这层很少人来,价格最贵,平常来的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员。”她进了一间小包间,打开窗,能看到街市的繁华,她道:“我们在这儿喝点小酒,坐一坐,上一次我们坐在一起淡天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官果儿有些伤感,我也是,她叫人上了好些鸡爪子和下酒菜,两人对饮几杯,我啃着鸡爪子眼泪就掉了下来,如今再也找不到吃鸡爪子就幸福的简单,我们都大了,有了更多的**,就有更多的哀愁。

    官果儿问我这些年的经历,我从闻家大火开始讲起,如何到的王宫当奴隶,遇上冷宫里王子卓洛产生感情,王子当上大王后两人终于在一起时,我又发现他每天都在和别的女人睡觉,我也做错了些事情,发生了些变故感情破裂,后来闻流墨来了,绑架了我,然后我们两个又在一起了,生了个儿子,然后儿子不见了,两个人回到大宁,闻流墨也不理我了……

    当然,中间我忽略了怪异的地方,比如卓洛吸人精魂的部分,我会点法术的部分,和音儿女同的部分,认识妖孽的部分,与闻流墨十年相处的部分……

    官果儿听的晕呼呼,最后深思了一下,眨眨眼说道:“你把闻流墨上了,艳福不浅。隔着衣服我都能看见他的完美身材,他要让我摸一下的话,我出一万两也愿意。”

    “妈的,我说了半天你没听出重点吗?”

    “什么重点?”

    “我儿子不见了!”

    “御医说你没生育过。”

    “他们懂个屁!”

    “你把闻家两兄弟都用过了,那可是大宁数一数二的美男,你有什么不知足,贱人。”

    “他们长的好看有个屁用,一个死了,一个比禽兽还禽兽!”

    “我就闹不明白,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你,还什么异域王子,当什么王妃,也不见你有什么手段,还桃花四处开,恨人。”

    指望官果儿能体会我的哀愁是不可能的事了。

    官果儿又叫员工上了点酒菜,问道:“那你前些日子在大街上当乞丐干什么?听说还哭街来着,这么丢人的事你也干得出来?让姐姐刮目相看。”

    我难过地道:“就是希望老天爷能怜悯我,让我再看儿子一眼。”

    官果儿一口酒就喷到了我脸上,大声道:“你脑子是不是真坏了!”

    “没有,我是真这么想的。”

    官果儿叹了口气,“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语,看向窗外,天色渐黑,远处灯火通明,人影微小如蝼蚁,是啊,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我一个人再悲切谁会在意?我被悲伤的情绪蒙蔽了眼睛,忘记了动脑子。

    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如果妖孽是神仙,那天上不止有一个神仙吧?妖孽不来见我,那我可以发动群众的力量骚扰其他神仙,以逼迫妖孽来见我,不来点大动做,全当我是病猫……

    打定主意,只要有钱,事情很容易。

    “借点钱。”我突然道。

    “多少?”

    “先少来个两万两吧。”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当然有用处。”

    “什么用处。”

    “你不用知道。”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借。”官果儿十分硬气地回绝。

    我急:“告诉你就更不会借了!”

    “那我还能借吗?给你两千两,先看你干什么事。”

    “两千就两千,这钱太少,我是不会还的。”

    “就当姐给你的零花钱!”

    越有钱越抠门,古人的话有道理。

    “果儿……”门外有人叫她,瞬时门被推开,定方候大步走了过来,笑意盈盈地对官果儿道:“找了你好一会儿,几个朋友过来,我们一起去吧。”

    官果儿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指着我道:“这就是我的伴读姐妹。”对我使了个眼色,“快给候爷见礼。”

    我站地身,扔了鸡爪子,九十度鞠躬,恭敬地道:“候爷好。”

    定方候看了我一会,半开玩笑地道:“你这姐妹长的不错,不如把你们两个一起收了房。”

    官果儿偷偷瞪了我一眼,撅着嘴满不在乎地道:“你把谁收了都行,我可不进你的候府给你当小妾,候爷哪天不喜欢我了,我就守着银子过。”

    定方候哈哈大笑:“果儿最精灵,候爷我可一辈子都喜欢不过来呢,这两年候府都没回几次,你看你魅力多大……”

    晕,原来没有名分,家花不如野花香……

    我赶紧站起来表态:“候爷,我是昌平闻家的媳妇,虽然夫君死了,可生是闻家的人,死是闻家的鬼,此生断不会再嫁,还请候爷莫要玩笑。”

    虽然现在的闻流墨不是十年中的性情,可是爱过他之后,我想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了。

    定方候哦了一声,“你就是闻流白的夫人?”我点头,他的名字已经深埋在记忆深处,可再有人提起,哪怕是一点勾连,心还会锐痛。

    “可惜了,他给本候做过几条船,现在闻家已经做不出那么好的东西了。”说着定方候从怀里掏出些银票,以后有困难就找本候,这些拿去打点打点生活吧。

    我接过银票,一看,乐了,正好两万两,深鞠一躬,“谢候爷恩典,愿候爷好人一生平安,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两人离去,官果儿叫我在包房里等着一起回家,临走叫进来两个美男,长的柔若无骨,一个弹琴,一个唱小曲,心里有了主意,心情宽松不少,喝美酒,看美人,这才是生活。

    坐了一下午,起身去厕所,出了门看指示牌,官果儿这方面做的不错,标志清晰,女宾厕所整的跟五星级酒店里的差不多,大铜镜,几个龙头里冒出温温的长流水,香香的胰子摆放整齐,都是用一次就丢的,造型还非常好看,台面上还放着补妆用的香粉,碳粉,胭脂。有个女侍手捧毛巾低头站立。

    马桶都是玉雕的,刷的比茶杯还干净,我洗过手,侍女过来为我擦手,顺带按摩手指,吃鸡爪子吃的,手指头有点酸。

    我在女厕里正享受着高级服务,突然进来个男人,许是喝多走错了,我少管闲事,正欲出门,那男人淡淡道:“站住。”虽是轻声说的,语气里透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我停住脚步,回望过去,一呆,那男人长的甚是好看,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也就是妖孽,妖孽是那种沉静的魅惑,这男人却是张扬的魅惑,但妖孽是妖,不同于眼前实实在在的人,这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强势的气息,身着玄色锦袍,星辰般闪亮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我,我猜这种人也像定方候那种,世代候门,嫁进去的女人都是极其美丽的,几代基因改良,终出了这么个极品。

    男人手指点点我,“过来。”

    真没礼貌,拿手指点我?

    我眉毛一挑,“先生何事?可知这是女厕?”

    男人不可一世地道:“当然知道,本官鞋面上粘了块糕点渣,你给擦干净。”

    那语气说出来掷地有声,好似根本不容人拒绝,我第一反应差点哈腰给他擦了,马上止住那念头。

    我没恼,有礼节地回答道:“我不是这里的侍女,没有义务为你服务,你大可以吩咐旁边的侍女。”

    男人笑笑,“她不配擦本官的鞋,本官就要你来擦。”

    我一笑,还真遇上顽主了,背起手笑道:“敢问官爷,您凭什么让我给您擦鞋?我一不是你家下人,二不是庆丰楼的侍者,算起来您让我办事儿就是求我,求人有求人的道,您也是官场的人,求人办事得给好处的理儿,这点都不明白吗?”

    男人点点头,“是有些道理。”随意从拇指上拔下玉扳指,递给我,“你看这个好处行不行。”

    我接过扳指,翠绿华润的东西,端详了几眼,戴到手上,有点大,还给他,道:“不合适,不如银票来的实在。”

    男人手一挡,不接扳指,“给你就是你的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个够不够。”

    “一千两?”我轻蔑的笑笑,从怀里掏出两千两在他面前甩了甩,鄙视道:“给你两千两,求官爷别出来丢人现眼。”

    男人一楞,马上又道:“是本官拿错了。”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我接过一看,十万两。

    盯着数字,眼里冒火,这可是十万两,不就是让我给他擦个鞋,让我给他舔了都行。

    将银票放入怀中,心思婉转,拿了钱又不甘心受辱,道:“官爷好有诚意,小女也不好推却。”说完抬起右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左脚上,拧着再踩了一遍,退一步,笑道:“官爷,您看糕点渣子没了,小女已经为您擦干净了,告辞。”

    男子低头,脸上笑意更深,轻喝道:“站住!”

    “还有何事?”我风轻云淡地道。

    男人表情古怪,随之又释然,乐道:“踩本官脚的人你还是头一个,有胆色。”

    “谢官爷夸奖。”

    他问:“你是哪家的小娘子?你夫君叫什么?”

    我刚想说关你鸟事,他上前一步贴着我,手指点住我的唇,眉宇之间略带顽皮之色,凌厉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别说,别说,说了就不好玩了。”

    原来他在调戏良家妇女,手段挺特别,出手也大方,我不如反调戏。

    男人在我耳边压着嗓子低低地道:“下月初五,我们再在这里相约,赏美酒谈风月,如何?”

    打开他的手,“下月初五我若来,官爷给什么好处?”

    “再给你十万两。”说的特别豪爽。

    我一笑,“我若不来,岂不是没钱,您这是逼我看在钱的份上过来,不是看上官爷的魅力而来,不如现在就给了钱,到时想着官爷您的风姿绰约,想不来都不行,这才纯粹。”

    “本官今天没再那么些银票,你看如何是好?”

    “无妨,首饰凑一套,不如官爷给了头上的簪子,腰上的玉佩,鞋上镶嵌的玛瑙……”

    “美人,你这是打劫本官。”

    “美人劫,官爷愿不愿意受呢?”

    “当然愿意。”

    拿光了他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他怀里还有的一千两,男人对他的魅力非常自信,绝对相信下月初五我会赴约。

    临别,我风情万种的冲他一笑,“官爷,再见。”

    再也不要见了。

    如果我能遇见日后发生的事情,宁愿当时膀胱爆炸也不去上厕所,被一个比闻流墨更下作的混蛋,不对,是变态纠缠后半辈子让我生不如死。

    十二万零三千两银子,天助我也,放好银票笑呵呵地去听曲子,官果儿好久才回来,喝的有点上头,拉着我回她的府宅,坐上了马车,定方候也挤进来,喝的也不少,搂着官果儿哈哈大笑:“今天太开心了,那个谁,哈哈,被打劫了……”

    打劫,我立马竖起耳朵听,哪知定方候打起了呼噜,睡着了。

    回府后,官果儿把定方候擦擦洗洗塞进被子里,累的满头大汗,又找我说会儿话。

    官果儿抱怨道道:“他们那帮人简直太讨厌,候爷要是能跟那帮狐朋狗友断绝关系就好了。”

    我听不明白,问道:“谁啊,怎么了?”

    “你不知道,那些权利塔尖上的贵族公子哥有多变态,相互间比谁的珍奇异兽更凶猛,比谁的男宠多,比谁玩疯的女人多,比谁调戏的良家妇女多,这些猥琐的事情还要大谈特谈,而且当今天子就是猥琐党的领袖……”

    我一笑,“猥琐党,这名子起的很贴切,我看定方候对你还不错,难不成也是猥琐党的人?”

    “他跟那些人在一起,不猥琐也得装着猥琐,不然会被排挤,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去,家里小妾成群,还……有男妾……”官果儿揉揉太阳穴,倚在我身上,疲惫地道:“我开始的时候就想吊个凯子弄点钱,可现在真的很喜欢他,虽然毛病一大堆,可人品还有救,我就怕哪一天,做不出让他新奇的小菜,没了亲奇的点子,容颜老去,他身边美人成群,会渐渐疏远我……”

    “她有正妻吗?”我问。

    “他先前娶了皇上的亲妹妹,生了两个孩子,全是痴呆,公主郁郁,早些年病死了,唉,近亲结婚就是这种结果,候爷他亲妈的亲姐姐是当今圣上的亲妈,关系太近,能不出事儿嘛,候爷这些年为了表示对公主的思念再没续弦,按现在的规矩,没正妻就是光棍,姐还不算小三。”

    我小心地问:“候爷就没有娶你的意思?”

    官果儿有点伤心,“他就想立我当个侧室,我才不当呢。”

    我安慰道:“再相处下去,说不定哪天他会发现你是世上最可爱的,立刻娶你为妻。”

    “哪那么容易,就算他想娶,他爹妈也不会同意,这个世道什么都讲出身,我是永远不可能了。”

    我突然想起卓洛,那些模糊的事情,想来他是爱我的,如果不爱,怎么会费尽心机为我安排个出身,立我为正妃?不管他有过多少女人,最在意的终究是我。

    官果儿回去,抱着不能娶他的男人睡了,我望着夜空,对卓洛残余的恨,消失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龙套大叔出场,剧透,花非遇上的男人,除了小白同学是个好人,其它的卓洛和闻流墨是半人渣,最后的龙套大叔才是人渣领袖。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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