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非常着急。

    太子府距离长公主府并不远,以叶孤城的脚程,两盏茶的功夫便应该回来。若是宫主那小丫头痴缠,也总不至于耽搁一个时辰。

    宫九自然是不担心叶孤城的安全的。毕竟全天下能伤得了叶孤城的人,却是最舍不得伤他的人。

    只是,玉罗刹舍不得伤了叶孤城,却不代表着,他不会带走叶孤城。想到这个可能,宫九浑身一僵,迅速对手下的暗卫传递信息,让他们搜查叶孤城的下落。

    宫九在太子府等得焦急,然而暗卫传来的结果却注定让他失望了,他们用尽办法联系叶孤城身边的暗卫,却是毫无所获。叶孤城连同他身边的暗卫一起,都失了踪影。

    太子府一时间人仰马翻。

    宫九一夜未眠,瞪着猩红的眼眸等待暗卫的消息。在得知一无所获的时候,一个人静静的回了房。暗卫们不是没见过宫九的雷霆手段,本以为这次须得以死谢罪,没想到宫九只是让他们退下。

    玉罗刹找到宫九的时候,宫九正整个人窝在床上的一角。那个床,正是当日他和叶孤城缠绵过的。

    宫九捧着锦被,用力汲取上面叶孤城残存的味道,仿佛叶孤城还在自己身边一样。他在等玉罗刹,他知道玉罗刹会来。

    此刻,没有叶孤城在场,玉罗刹多日来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他将一直窝在床角的宫九拖下床,不管他有没有穿鞋,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静谧的卧室里,这一声巴掌尤其突兀。仿佛银盘乍破,珠玉坠地。有几分脆弱,又有几分让人心惊。

    玉罗刹出手不轻,甚至用上了内力。宫九本就生得白皙,此刻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更是拖出一痕鲜血。玉罗刹尤还觉得不解气一般,反手又是一掌。这一次,宫九生生咳出一口血来,在波斯进贡的纯白的羊毛毯上,如同红梅落地,散下一片妖治的红。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玉罗刹虽然是第一次出手教训,力道却是小心拿捏,仔细斟酌。最后落在宫九脸上,疼是真的疼,伤势看着也的确吓人,然而却没有伤及骨骼,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不然以玉罗刹的手劲,莫说是没用内力抵抗的人,就是有内功护体,少说也要被他打碎骨骼。

    四周的暗卫婢女都悄悄退了下去。老子教训儿子,断然没有他们在一旁旁观的道理。机灵的婢女央着暗卫速速去寻城主,可暗卫摇头叹息,告诉她们,教主早就带走城主了,此刻还是去寻大夫比较合适。

    宫九被玉罗刹打的仰躺在地上,却还是支起手肘,眼神里不曾有一丝退让。他明白,哥哥不在身边,所以,他更需要勇敢。

    玉罗刹被宫九的眼神一惊。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可是,却不代表他能够坦然接受。这世上,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两个儿子要在一起的人,真的存在么?玉罗刹不知道,反正,他是不能。

    父子二人对峙着。玉罗刹的眼神里,是深深的失望而沉痛。这样的沉痛让宫九的心猛然下坠。心底翻涌着的疼痛。宫九是执着的爱人,却也是,孝顺的儿子。前世的丧母之痛足以让他入魔,今生却是他亲手,伤害了一直爱着他的父母。

    然而,到了今天这一步,宫九和叶孤城,哪有什么分开的可能。

    末了,是玉罗刹先收回了眼神,他颓然的坐在宫九房里的椅子上,单手扶额,整个人都浸满了深深的疲惫。当年,他屠杀敌对势力,开拓西域疆土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疲惫。岁月催人。而今,他的儿子都已经郁郁葱葱的长大,纵然时光优待,他的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老态,可是,他到底还是老了。

    玉罗刹二十岁才有了这两个儿子。在七岁孩童就可以支撑门户的西域,二十岁方才有子嗣,实在不算早了。他还清楚的记得,产婆将他的两个儿子抱出来,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掌心那温软柔嫩的触感。他的手甚至都在抖,抱着两个皱巴巴的孩子,连动都不敢动。

    他还记得,他的长安出生才三天,就被抱走的时候,软软的小手费力的冲他伸着的场景。他还记得,他的福久出生七日,就被他送走,最后一夜响彻他耳边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他们兄弟两个,是出生即别离。他们父子,又何尝不是分别许久。

    玉罗刹还记得,他发现桃花岛,将两个儿子接到自己身边教养的时候,兴奋得一夜睡不着,早早起来反复挑选衣服,让身边的侍从惊掉了下巴。他们的教主,即使歼灭了敌人,一统西域,也没有如斯兴奋过。

    而后,是在桃花岛上和儿子们短暂却快乐的相处。七八年的光景,两个才到他腰高的幼童长成了小少年。玉罗刹狠下心来又小心谨慎的为他们安排试练。那些被放进岛的仇敌,那些被宫九发现的内奸,无不是玉罗刹小心筛选,才敢让他的儿子们正面对敌的。

    老友曾经笑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严父,内里却长了一副慈母心肠。玉罗刹对此不置可否,等着看老朋友笑话。果然,几年之后,老友自己有了孩子,是个小丫头,更是千娇万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比之玉罗刹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下的父母,总是有共通的地方的。而父母和儿女的战争,谁最舍不得,谁就输了。

    宫九从来没有见过玉罗刹这样失落的时刻,在他心里,他的父亲总是意气风发,藐视一切的。他低着头,森白的牙齿咬上血色褪尽的唇,一言不发。

    他用全部的倔强对抗他的父母,只为了,求一个白首的可能。哪怕世俗艰险,宫九也定然要拉着叶孤城的手,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

    宫九一生任性,却不代表,他不会觉得愧怍。

    玉罗刹放下了在眉间揉捏的手,扔给宫九一个册子。宫九没有去捡,摔开的那一页,却正正是一位面容姣好妍丽的女子的画像,旁边用细小的字写着女子的家世,生辰。

    玉罗刹看宫九没动,对他说道“波斯的长公主,武林世家的嫡长女,丞相家的幼女,天下第一富商家的嫡亲妹妹,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你自己随便选吧。有些身份的确低了一点,生了孩子之后杀了也就是了。”

    宫九忽然一笑,笑意中有些嘲讽。“爹会在意血脉传承?要是当年没有遇见娘亲,爹哪会要什么孩子。”

    “闭嘴。”玉罗刹狠狠一拍桌子“老子真不知道生你做什么,生个西瓜还能吃吃,生你纯属来讨债的。”

    宫九笑意更深“所以,儿子不想也要一个讨债的。”

    玉罗刹对着宫九冷冷一笑,兀自捡起地上的画册,收回怀中“行,反正我不只有你一个儿子。”

    宫九的笑意,终于僵住了。他知道,玉罗刹的意思是,他不乖乖留下一个孩子,那么,要和女人接触的,就是他哥哥了。

    玉罗刹冷冷的注视宫九“我宫家的血脉,传承不传承无所谓,可是,叶氏的血脉,也能不传承么?他们几世的努力方才用这种方式复国,怎么可能不延绵下去呢?”

    宫九呼吸一窒。他低下头,咬了咬唇,将脑海里叶家的人过了一遍。最后不得不承认,叶家嫡系的子孙,的确只剩下叶孤城一个男丁了。

    然而,他看着玉罗刹,眼神十分坚定倔强“不要,我不要哥哥和别人生孩子,我不要。”这样的倔强,已经是任性了。

    宫九不是长子,从小受到的教育仿佛就宽松一些。而且,他随着玉罗刹长大,玉罗刹从未向他传达什么家族为重的责任观。哥哥为了家族传承留下血脉,而去抱一个乱七八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在宫九看来,完全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而且,最可怕的是,宫九知道,叶孤城一生至纯。如果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他哥哥一定会娶了那个女人,而且,彻底断了和自己的关联。因为,叶孤城的感情,从来都是应该放在阳光下的。因为要放在阳光下,所以,就容不得一丝背叛。哪怕,“背叛”的那人是他自己,哪怕宫九可以理解,毫不在意。

    玉罗刹看着宫九,却奇异的觉得,眼前这个神态倔强的青年,和两三岁那个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冲他要糖吃的幼童重合在一起。不知怎的,就戳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为人父母,为之一生计。玉罗刹一直一直为他的儿子骄傲着,觉得别人的儿子都是来讨债的,只有他的长安和福久,是来报恩。而如今,他须得承认,孩子都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此言非虚。

    那年他的小福久冲他要糖,结局是什么来着?玉罗刹有些恍惚的想着。忽然想起,那次他虽然逗弄着儿子,故意把糖举到儿子够不到的地方,可是最终,却败在了他的福久泫然欲泣的表情下,把兜里的糖全塞给了他。

    而如今,那个和他一般高的青年,却是如幼年时候的神情,眼眸里波光潋滟,红了眼眶的倔强神色。哪怕已经是一国太子,却仿佛下一刻就会真的哭出来。

    最终,是玉罗刹的一声叹息。他出手迅疾,冲着宫九嘴里塞了一粒药,又制住了宫九的穴道,将宫九整个人扔到床上。

    宫九只觉得一股热力自下腹催发,玉罗刹喂的他什么药,已经不言而喻。一个白衣少女从旁边走出,来到宫九身边。

    玉罗刹走到门口,背对着宫九,低声说道“为父只是希望,日后你不会因为你的决定而心疼后悔。”

    宫九周身动也不得,眼神里也全是猩红颜色。少女柔软的手解开他的下摆,娴熟运动。宫九嘶声呵斥“滚开。”

    少女却不为所动,垂头低声答道“奴婢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还望少教主配合。”

    少女的技巧娴熟,玉罗刹用的又是烈性春药。宫九却死死咬住下唇,纵然下1身坚硬如铁,却没有一丝泻1身的迹象。

    少女已经急出了一身的汗,低声哀求“少教主切莫忍耐。”

    宫九不为所动的偏过头去。看也不曾看她。

    少女知道玉罗刹此番用药霸道,若不即使疏导,恐酿成大祸,一咬牙,低声对宫九说道“少教主不想要一个和城主的孩子么?一个属于你们两个,同时拥有你们血脉的孩子。”

    宫九闻言一惊,瞪大了眼睛,□一抖,终于,喷发了出来。少女连忙取过玉瓶,将白1浊收敛,再没有碰宫九,起身退了出去。

    宫九浑身无力。眼睛却,亮的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孩子真的是宫九和城主哥哥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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