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阳刚刚出来没有多久,镇上的炊烟还未散尽,街上已有行人外出走动了。

    小镇本是个热闹的所在,被称作马头镇。镇子的中央,一条长街横贯南北,有几百户人家林立两侧。

    街道上,一群小孩子在欢快的戏耍。从街道这边一路追到那边,好不欢愉。

    小镇地处京畿城,赋税较别处地方略轻些。因此家家尚可温饱,百业兴旺。

    也正是如此,皇恩多近恩泽,却是养出了不少闲汉来。

    他们终日无所事事,只一味纵酒邪游,荒唐岁月。成为了这一带地方的地痞流氓,村里的人们无不厌恶万分。

    此时,在那宽阔的街面上,但见

    一物正远远奔来,通体黝黑发亮。

    与此同时,却见才热闹起来的街道,突然间冷冷清清,再无人迹。

    细看那物,呵!竟是一只极是凶猛的黑犬,圆背细胯,比常犬足足高出了半头有余。

    这也没有什么,可奇的是,这畜生的嘴里还叼了个竹篮子,远远地奔到了其中一家的门前,便伏下身来望着这道门户。

    这凶犬,貌虽凶丑了些,此时的神态倒是极为温驯,唯嘴上的那竹篮被它直咬住不放,就这么挂在它的嘴上不住摇晃。

    眨眼间,门内便走出来了一个妇人来,但见她手里拿了块热气腾腾的肥肉,怯怯地放在那篮子里,接着像是撞了鬼一般逃回屋里去了。

    那猛犬见有肉,立刻猛吃起来。几大口便把那肉吞了下去,便又叼着竹篮,伏在了另一户门前。

    这一家更是不敢怠慢,就见一老汉慌忙跑出来,战战兢兢的将手里的肥肉送至那猛犬的跟前。

    那猛犬显得愈加温驯了,冲着门户叫了两声,似在道谢一般。跟着将那肉吞了下去。这才有些满意的离开。而那老汉不知道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不一刻的光景,这畜生就连连过了十几家,居然家家户户不敢怠慢,如上供一般。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世道,真是匪夷所思。

    这畜生胃口倒是真大。看样子不过半饱的样子。

    才一盏茶的光景。它已穿街过户,向南面跑了过来。你看他摇头晃尾的,比街霸王还要神气活现。

    此时。在那南面站了几个光棍,正笑着戏耍一个叫化子。

    忽见那猛犬跑来,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一个长脖男子踢了那化子一脚,叹道:“你这厮还不如金大爷养的一条狗,人家那才叫要饭哪!唉,老金一回来就放狗立规矩,苦日子又来了!”

    正说话间,那猛犬已叼着竹篮跑过来了。

    那几个光棍忽地笑着逃开去了,都立在不远处看戏。

    那叫化子自忖碗空衣破。这畜生不会停留,便也未挪动分毫。

    孰料,那猛犬似看到了什么,忽伏在他对面,摇篮吐舌,再不走了。

    谁见过这般人性化的猛犬啊!这不知道这是那般的异类。

    那化子顿觉好生奇怪。却实在是没肉打发它,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那猛犬盯着他,目光十分柔和,如小儿一般,非要讨了赏才肯离去。

    那叫化子正犹

    豫间。蓦见那猛犬撑起身来,口内大发异声,似乎极为不耐。

    那化子低斥了一声,本要将它轰走。

    不料,正在此时,眼前黑光一闪,那畜生竟然豹子般蹿了上来。

    这叫化子眼见利爪直奔双眼而来,不禁有些骇怒。

    他也不是好惹的主,再说,它只是个畜生罢了。就见他信手照着那狗的颈上拂了一下,再也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这一下也不知附了何等神力,竟把那狗打飞了六七丈远,布袋般滑落在街心,全无一丝抽搐,已然毙命。

    几个光棍见了,都惊得嘴巴大张,合拢不上来。

    看着这化子刚才的出手,分明是一个会家子。要是方才动手,他们这几个平时游手好闲的主不也要吃些亏啦。

    几人不约而同的互看了对方一眼,脑袋上全是冷汗。

    原来一人多事,不知从哪儿寻了块鲜肉,偷放在叫化子身后。那叫化子一时不察,狗却早看见了,所以才流连不舍。

    其中一个男子最先醒悟,指着那叫花子叫道:“好你个叫化子,敢打死金大爷的爱物!哥儿几个今天别放他走,我这就去叫老金来!”

    言罢,人已经一道烟地去了。

    另几人早吓破了胆,都不敢太靠近,只是虚声恫吓不止。

    那叫化子见不少百姓走出来,远远地窥望议论,摇头一叹,也不起身。

    只一会儿工夫,突见街北的百姓都逃回家去,四五个豪奴引着两名华服男子,快步走来。

    但见那两个男子脚下利落,显有武功在身。

    一人先走到狗尸旁,蹲下身查看。

    另一人显然更有眼光,只用脚尖触了触狗背,便不由打了个哆嗦,怯怯地向那叫化子望来。

    原来那狗由颈至尾,整条脊梁尽被震碎,如此力道,实是骇人听闻!

    二人一时都惊了面孔,几个豪奴更不敢上前。众光棍见状,忙都逃离此地,不敢出头。

    那叫化子仍低着头,破衣在风中随风飘摆不定,显得若无其事一般。

    正在这时,只见一乘小轿远远奔来,那刚才飞奔而去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跟在轿边,正不住地说着什么。

    片时,小轿近了,两个轿夫便在狗尸旁停了轿,轿帘掀起,一人走下轿来。

    但见此人年约五十光景,面白无须,鲜衣华冠,脸上淡淡的不辨喜怒。

    乍一看倒有些官气,这为便是那金大爷了。在皇宫里面桂公公跟前当差,如今年岁大了,有没有强硬的后台,桂公公如今也不受宫里的重视了,这姓金的自然没有了庇护,只好早早退了出来,在这一个小镇上安享晚年来了。

    两名男子忙迎上去,一人附耳低语。

    那从轿子里出来的鲜衣人听了那人的话,略皱了一下眉头,才向那死狗的方向瞧了瞧,跟着向那叫化子望来。

    众光棍见了此人,便浑身抖个不停。一人忙作个长揖道:“不知您老回来了,小的们真该死!老爷的狗我们都没照顾好,真是白活了二十年了。”

    那鲜衣人也不理他,示意众人都在原地等候,这才独自向那叫化子走去。

    那去叫这金老爷的男子本要跟随,一豪奴早将他踹在了一旁。

    那鲜衣人缓步走过来,眼见对方虽异常落泊,但貌伟身魁,绝无鄙俗之相。

    他再怎么不济,对于擦言观色、看人相貌还是很老辣的。

    他一眼看出了此人的不凡,不由对着这叫化子拱手道:“足下栖身敝镇,乡亲们肉眼凡胎,不识高人在此,多有怠慢之处。金某实感惭愧。”

    那叫化子听他言语谦和,微抬起头道:“我是个异乡乞食的人,蒙贵镇恩养数月,才不致冻饿而死。那狗是我一时失手,并非有意冒犯。”

    鲜衣人笑道:“足下误会了,金某是万不敢问罪的。金某虽然眼拙得紧,但也心知足下必是隐逸英豪。有一事欲待相商,又怕冲犯了侠威。这个......”

    鲜衣人一脸犯难的看着眼前的化子,脸上一脸的和煦之色。

    那叫化子也不看他,口中道:“既蒙阁下海量包涵,有话只管说便是。”

    鲜衣人笑道:那就恕我冒昧了。足下既有此绝世能耐,何以还要这般自苦?虽说大豪杰不以乞讨为羞,但如此降志辱身,未免太过了些。金某不才,尚薄有产业。足下如若不弃,便请到寒舍奉食如何?在下明年还要出仕,如能得足下相伴,沟壑亦成坦途了。”

    那叫化子闻言,不由看了看怀里的黑包袱,冷笑道:“我要想作践这口刀的话,还会落到这步田地么?尊驾只要收起放狗之心,谁又会害你呢?”

    鲜衣人尴尬的一笑,口中道:“足下误会了,在下岂敢以佣仆之礼相待阁下?在下有一犬子,既无品行,且又不学无术,终日放纵弛荡,没人能够降服得了。今日幸遇足下,如能仰仗高明,引其归入正途,金某愿与足下结为兄弟。”

    那叫化子呵呵笑道:“这是逼叫花子伏虎了!承你看得起,我倒觉得这要饭才是正经。”

    说罢便要离去。

    忽听远处有人大喝道:“什么东西,敢冒充高人骗食!弄死条狗就稀罕了么?爷爷我杀过的人物,强似他的有万万千千!你们都给我让开!”

    只见一条大汉奔吼而来,生得如猿如虎,手拿一根黑铁棒,飞一样跑过来。

    那叫化子见了,倒一时半会走不得了。

    那巨汉奔到切近,抡起铁棒,照那叫化子当头便打。

    只见青影一闪,那铁棒已飞在半空,那巨汉一声怪叫,铁塔般的身躯竟被人高高举起,满街一片惊呼声远远传出。

    鲜衣人见那叫化子犹坐在地,正自心迷目乱,不防一只手陡抓过来,胸口如遭电击,蓦地腾空而起,已与那巨汉撞在一处。

    远处众人失声大叫,这时方看得真切,只见当场一个年轻道士打扮的男子立在当场。早将二人举在半空,也不出声。在场的人竟然没有人知道这人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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