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动过的菜又撤下,摆上新做的菜。

    苏玮低垂着头,烛光照在他脸上,更衬得他肤色白皙。

    “说吧。”乐思齐坐在锦墩上,似笑非笑瞧他,取笑的意味更多于吃醋。

    苏玮吭哧吭哧半天,勉强挤出一句:“她自己闯进来的,小厮们没拦住。”

    人家是安华伯五小姐,又假传芮夫人的话,说什么是老夫人打发她过来看看国公爷回来了没,让她过来拜见国公爷的。小厮们不辩真假,只好放她进来。只是这话,说了怕乐思齐不信。

    “你们在一起呆多久了?你还请她吃饭?”乐思齐难得见苏玮这副模样,强忍住笑,进入审问模式。

    “没……她才来,若尘问是不是用膳,她自己抢着说要在这儿用饭。”其实自打程氏不请自来后,整个场面就完全由她掌控了。

    她豁出去不要脸,苏玮不能不顾安华伯府的脸面。她不比叶黛儿,叶黛儿与苏玮是姑表之亲,又是自幼儿在徐国公府长大,算得上半个主人。熟人之间说话没有顾忌,苏玮又被她纠缠烦了,话怎么难听怎么说。

    门外侍候的若尘进去跪下,道:“小姐,国公爷真的没做什么。您别见疑。”

    苏玮在他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眼里的徐国公杀伐断决。他见徐国公如此讪讪的,心里万分难受,血往上冲,没有经过大脑,便跑出来为苏玮求情了。

    廊下其它小厮见此情景,也一起跑进来,齐唰唰跪下了。

    乐思齐一个个亲自扶起,道:“我没怪国公爷的意思,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这里侍候。”

    若尘们哪里肯信,齐声叫:“小姐!”

    苏玮又是尴尬,又是感动。还得装出威严的样子,道:“让你们退下,你们退下就是。”

    怎么说,乐思齐责罚他也是闺房之乐,小厮们在这儿呆着多有不便。

    若尘深深看了苏玮一眼,自知力量微薄,实是无法救出国公爷。他从没涉及情爱,又只有十七岁,哪里懂得乐思齐在取笑苏玮,并不是真的要把他怎么了。

    看他们一步三回头。脚步沉重地离开。乐思齐不禁动容。身边有这样忠心耿耿的人。苏玮才能所向披靡。

    待帘儿放下,乐思齐道:“把门关上。”

    “啊?”苏玮微一错愕,不敢违拗,真过去把门关了。并没有走远的若尘们听到关门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同伴眼中看到担忧。乐小姐平时里待下人宽厚,却不知她会怎么对待国公爷?

    几人低声商量了一下,决定返回来,全都到门外听墙根。

    乐思齐不理苏玮手足无措,自顾自挟起一筷子菜,尝了尝,道:“听涛轩的厨子不错呀。”

    “啊?!”苏玮一时转不过弯。啊字出口才明白这件事已揭过去了,不由欢喜地到乐思齐身边,半蹲下,动情地叫了声:“思齐。”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乐思齐揶揄道:“不会什么?”

    “不会让她进听涛轩。”苏玮道:“我马上传下令去,以后她来。谁也不许放她进来。”

    乐思齐微微一笑,不说话。

    苏玮打开门,耳朵紧贴门板的五六颗脑袋一下子无所隐藏。一个个讪讪道:“国公爷。”

    苏玮挥了挥手,道:“传令下去,以后不准程五小姐进听涛轩。”

    这是必须的,小厮们理所当然地下去传令了。苏玮一向令出如山,不用说违反者怎么怎么样,自然人人遵从。

    乐思齐在门外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苏玮口口声声都在拒绝,哪里会怀疑他。让他坐了,反而笑盈盈为他倒酒,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苏玮轻握乐思齐握酒壶的手,把酒壶拿下,道:“难得你大量,不与我计较。我自然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以后任何女子,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哦?小郡主呢?”乐思齐含笑道。

    苏玮沉默。显然所谓的“任何女人”是不包括小郡主的。这些天,午夜梦回,他也曾苦思与小郡主解除婚约的办法,可是一想到她此时不知流落何方,受怎样的苦,这心思,便再也无法继续了。

    乐思齐心善,她也不忍心让小郡主老无所依吧?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室内的气氛渐渐沉闷,乐思齐缓缓把与威武王妃逛街的情形说了,顺带着把韦哲明天可能来访的事也说了,道:“王妃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母亲看自己的孩子。我真的承受不起,有时候真怕见她。”

    “王府里两位庶女已启程来京了。若是查出杨婉是伤害小郡主的凶手,你打算怎么做?”苏玮把脸搁在乐思齐肩头道。

    乐思齐道:“这是威武王爷的家事,自然应该由王爷处置。我们只要取得证据,为小郡主拿回公道就可以了。”

    “嗯。”苏玮轻轻闭上眼睛,感受乐思齐若隐若现的处子体香,只觉若能永远如此,此生无憾。

    这一餐饭,直吃到二更鼓响,苏玮才扬声唤若尘:“把剩菜撤下吧。”

    若尘们鱼贯而入,撤下菜,上了茶,垂手退下。

    苏玮腻声道:“我来喂你。”嘴里含了茶,就着乐思齐那粉红的樱嘴,便凑了上去。

    乐思齐偎在他怀里,眼波流转,千娇百媚,一片春情无限。

    “今晚上不要回去了。”苏玮在她耳边呢喃。

    “不行。”乐思齐还有一丝神志清明。如果没有小郡主,留下也没什么,这中间还隔着一个活死人,可怎么能畅快?

    见乐思齐身子软软的,却推开自己就要站起来,苏玮忙央求道:“再坐一会,等会我送你回去。”

    “在你府里,有什么不安全的?”乐思齐睨了他一眼,取笑道:“可别想再赖在我那里不肯走。”

    苏玮也笑了,想起当日自作主张留在外室值夜的情景。那时她沉沉睡去不知,自己可是折腾了半宿,心中天人交战,是这样闯进去,还是做个谦谦君子?万幸,最后还是以极大毅力战胜心中的恶魔,这才没有铸成大错。亵渎了心中的女神,勉强她跟自己在一起,害得她没有欢颜,可真是万死莫赎了。

    “再坐一个更次,我送你回去,送到门口便回来。”苏玮亲了亲乐思齐的柔荑央求。

    暖暖的烛光洒满房间,帅得爆棚的男子柔情似水地央求,任是谁也无法拒绝。乐思齐也不例外。她到底还是任由苏玮抱她坐在腿上,细说每一个独眠的夜晚对她的思念。

    拒绝了苏玮无数次在一起的要求,每次他总是表示理解,发誓在洞房花烛夜才行周公之礼。乐思齐直到此时才知他对自己竟是如此刻骨铭心。

    她心里感动,任他的呢喃如涓涓细流温暖自己的心田。

    冬儿和秋菊眼看天色已晚,各自与闺蜜话别,来到宴息室门口,才要去推关上的门,四散在廊下的侍卫上前轻轻拦住,一个侍卫压低声音道:“姑娘请留步,乐小姐与国公爷有命,不用侍候。”

    冬儿与秋菊对视一眼,冬儿道:“天色已晚,我要禀明我家小姐,回家。”

    侍卫笑道:“姑娘说哪里话来。这儿迟早是乐小姐的家,也就是姑娘的家。”

    秋菊扯了扯冬儿的衣裳,道:“既是两位主子有命,我们且在这里候着便了。”

    “可是……”冬儿大急,道:“小姐孤身一人与国公爷在一起,怕是不妥。”

    “傻妹妹,国公爷对小姐如何,你怎么会不清楚呢?若是小姐不肯,国公爷又能如何?”秋菊边劝边拉,把冬儿拉到院中,吩咐小丫鬟抬了案几椅子过来,就在院中煮茶赏花。

    冬儿几次要扑向宴息室,都被秋菊拉住,气得她跺脚道:“秋菊姐还是心念旧主,一点不为小姐着想。亏小姐把心都掏给你了。”

    “你这样冒冒失失闯进去,才不妥当呢。”秋菊在她耳边道:“可想那晚国公爷衣不解带为小姐值夜的事?小姐睡去没有知觉,国公爷依然能守礼,何况此时小姐神志清醒?”

    “神志清醒?”冬儿气呼呼道:“我看不见得。或者小姐已经喝醉也未可知。”

    “禁声。”秋菊赶紧捂住她的嘴,四下张望。她刚才让小丫鬟多点几支灯笼来,现在这一角儿灯火通明,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侍卫们逡巡来去,听涛轩明松暗紧,到处是人。

    “你敢怀疑国公爷的人品,不想活了。”她用只有冬儿才听得到的声音道:“这话要传进国公爷耳里,国公爷会怎么想?”

    冬儿也是一时情急,还真没想那么多,经秋菊提醒,唬得面容失声,只连连点头,待秋菊松开手,大大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才道:“姐姐说得是,我太冒失了。”

    “你知道就好。”秋菊煎了茶,分一杯给她,道:“也就是我们才能有这样的优待,换作别人,那能在听涛轩这么放肆呢。这些,还不是仗了小姐的福气?”

    “你知道就好。”一个声音在院子另一头,花木茂盛处响起。

    秋菊已叫破那人名字道:“绿荷姐姐还没歇下?现煎的龙井,快过来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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