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说过了,你必须得要吃点东西。”打开临时住所的门,莫兰的眼睛从桌上他离开之时原封不动的早餐移到一边枯坐着死亡姑娘。距离那场血染的婚礼已经过去了三天,在离开犯罪现场之后,他没有再回到他的住所——显然那里已经不再安全,而且那本来也就是一个临时住所——而是迅速地带着suri到了他早就预备好的安全屋。他知道这条路走过来,需要多少的时间才能复原。

    而suri的状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她明显地还没有适应她亲手开枪的事实,无论对象是不是sherlock,杀人在一开始都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而对一直作为“正义守护神”存在的姑娘来说,这是从光明大道向幽暗深渊的堕落,这个过程,哪怕是对一开始年幼时的莫兰甚至莫里亚蒂来说,也必然是痛苦的。质疑、不忍和挣扎让她的梦境充斥着猩红和黑暗的扭曲狰狞,几乎是一闭上眼就会在浑身冷汗中惊醒,然后紧紧咬着唇在被窝里蜷缩着等待天亮。

    她以为对一个人的抛弃的狠足够让她想要彻底毁掉他其实暗地里守护的美好和平,足够让她彻底沉沦到魔鬼的炼狱,但是即便她真的这样做了,她也其实低估了自己心底对善意的依附和向往,也高估了她说断就断的决心——那毕竟是她曾深深爱过,想要相携一辈子的人,她对他的恨,全部都是源自那些爱。而当她终于亲手报了这折磨了她几个月的恨,所有有关的力量都被抽干的时候,这具躯壳里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洞和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但是这一切在她按下扳机的那一瞬间,就都已经不能再后退重来了。

    而这一切的挣扎几乎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无论任何食物摆在她面前,都仿佛渗透着鲜血,让她反胃恶心。而莫兰作为唯一一个一直在她身边的人,自然对这一切都了若指掌。他尝试过劝说,也尝试过强迫她都吃下去,当然那结果并不值得回味,而到第三天他决定放弃——这种事情,大概只能顺其自然。

    “有消息吗?”她避开了这个话题,抬头直接问莫兰她最关心的消息。

    “我在巴茨的内线告诉我,有一大批专家在三天前开始聚集到手术室,紧急手术,icu,再手术,日夜研究抢救,简直就是没日没夜。不过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们成功了。”莫兰看着她的眼睛,轻描淡写地仿佛是在讲什么不相干的故事,“子弹离心脏只差一厘米,据说曾经一度已经停止了心跳,但是myes不允许他们停止抢救——不过他们到底是成功了,大概现在正争相向他们的雇主展示这是他们多么努力换来的一个奇迹。”

    “他——活下来了?”suri小心翼翼地问,仿佛需要重新被证实。她看上去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失望于这个结果,大概只有上帝知道真相了。

    “暂时,是的。”莫兰把手里的购物袋拎到了厨房,开始摆放东西,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消息,“sherloes的命没有这么容易拿到,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连教授都失败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么。”她轻轻答应了一声,“我想我还需要练习。”

    “女孩子玩枪其实一点都不可爱,”莫兰回头眨眨眼,“下一次,我来就好了。”

    同时间的巴茨病房里,刚刚被宣布脱离了生命危险的病人已经被从icu转移到了特殊病房。军医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幕:病床上的人因为麻醉的药效还在深度沉睡,失血过多的面色和唇色苍白得就像小说中描述的吸血鬼,左手扎着针,青筋突出得十分明显——弱小,苍白和无力是这个不可一世的侦探大人在死神面前的唯一姿态。而在病床边的长椅上,irene.adler正坐在那儿闭目沉睡。这个女人一直都守在手术室之外,即便她现在还不是mrs.holmes。军医第一次不能不承认,不管他们多不赞成sherlock的选择,这个女人都是真的爱着侦探,或许并不比suri爱的少。

    “你觉得这是一幅不错的画面吗,john?”突然响在耳后的声音让军医差点扭断脖子,他摸着自己的后颈呲牙咧嘴地瞪向突然出现的mycroft。

    “突然出声不是holmes家秉承的礼貌。”

    mycroft无辜地耸耸肩:“看看sherly,再来评价我们家的礼貌。何况是你太过入神。”

    “我——”

    “john,你要记住,美好有时只是假象。”

    军医一头雾水:“什么——算了,你们排查出行凶的混蛋了吗?”

    “苏格兰场查出了枪手设计的位置是在汉马拉酒店三楼的a306,弹道检查的结果是子弹来自于一把aw□,这样的枪支选择,射程和精准度已经为我们排除掉世界上99%的人了。”mycroft转了转伞尖,走进了病房。

    “塞巴斯蒂安.莫兰?”军医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可怕的杀手——他已经跟来解决sherlock了吗?”

    “这是他绝不会放弃的事。”议员点点头,“而这只是个开始。”

    “那你们怎么还不去把他抓回来?!”john几乎是低吼着说,“mycroft,一次又一次地让你的亲弟弟做诱饵,随时随地都可能被干掉很好玩吗?一定要让sherlock死了你才会后悔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会后悔——”

    “john,我不知道。”政府要员平静地打断军医的咆哮,“我对此一无所知,莫兰比我们想象的都要狡猾,这一切事先完全没有预兆。”

    “警方已经证实那天有一男一女入住了那个房间,没有人去退过房。但他们用的是假id,画师已经去描摹嫌疑人的头像,但我奉劝你不要对此抱太大的希望。”

    “suri!你们可以找suri帮忙,她是最好的分析专家——”

    “别天真了john,你以为我们的blake小姐到现在还没有得到这场枪击事件的内幕吗?”mycroft略带嘲笑地说,“她的不出现就已经证明了她的态度,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做圣人的志向。”

    “可是我了解的suri不会——”

    “永远不要说你足够了解一个人,john。你做不到,没有人能做到。”mycroft再一次打断军医的话,“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事。”

    “mr.holmes,让我们还是不要毁掉我们华生医生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向往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的irene.adler在旁观了许久之后终于决定加入到这两个人的谈话中,“泰迪熊并不适合复杂的游戏。”

    “嘿,不要叫我泰迪熊!”john恼怒地朝她吼道。adler耸耸肩,对军医的怒火付之一笑,径自转向未婚夫的兄长:“你说嫌疑人是一男一女?”

    “一对情侣,大堂的那位先生是这么说的。”mycroft点点头。

    “酒店里没有摄像头?”

    “那天的系统不巧瘫痪了,当然这不一定是巧合,但我们对此毫无办法。另一点关键是,他们一定给自己改头换面了。”

    “莫兰还有一个帮手?一个女性?”军医终于听出些门道,追问道:“我以为他是一个独行侠。”

    “这也是我们所了解到的信息。”下议员肯定了他的信息的准确性。

    “看来这是一个很让人好奇的姑娘啊。”irene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兄长大人,“mr.holmes,你说是吗?”

    mycroft的表情一片空白,公事公办的口吻:“好奇心杀死猫,adler女士。”

    irene挑眉妩媚地笑道:“听说猫有九条命,而且这种事情不如留给你亲爱的弟弟来操心。说起来,我在混乱过后整理衣物的时候没有发现sherlock的手机,想必你已经为他取回来了。”

    “哦?你觉得我想要什么?”irene笑着看着他。

    “无论是什么。”

    “什么?手机里有什么?”军医不明所以地看着暗流汹涌中心对峙的两个人,左瞅瞅右看看,“sherlock的手机里没有任何值得看的东西——他不和任何人调情。”

    “调情一点都不值得看。”irene撇撇嘴,“但是john,你有没有想过sherlock本来就要进入教堂了,他为什么在门口停了那一下,他又在找或者在看什么人?秘密都在这个手机里。”

    “请自便,女士。”mycroft摊摊手,示意adler接过手机,“无论你找到什么线索,都由你自行处置。”

    “既然这样就没有查看的必要了,”adler随意接过手机在手中把玩,“从你手下撬出信息完全是白费力气。”

    “等等,你是说,是有人让sherlock停下来的?而mycroft你知道是谁干的?”军医看着irene,又看看政府化身,不确定地问。

    mycroft没有理会他的疑惑和怀疑,甚至没有驶入解释:“我无法控制你的怀疑,john,手机已经放在那里,而我的回答仍然是——那里面什么也没有。至于sherlock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我想这只能在他醒来之后才能得到答案了。到底我有没有做过什么,他看过手机之后就会给你答案——即便你怀疑我的动机,sherlock至少不至于去包庇一个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杀手。”

    “你说的没错,”军医看着床上无知无觉的侦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suri发现自己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四周没有一点灯光,没有一个人影。她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走着。前面似乎有稀稀疏疏的声响,好像有人在迎面走来。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弥漫的恐惧紧紧攥着她的心,想要掉头抛开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腿。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迫着看着一个人影缓缓的从浓重的黑暗中一点点变得清晰。白色的西装上满是鲜血,没有表情地看着她,胸前那一处枪伤清晰可辨。他向她伸出手,她也不自觉地就伸出自己的手,但是在凉意的触感下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看见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

    “啊——!”她从噩梦中惊醒,猛地挺身坐起,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间门被迅速打开,莫兰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她茫然和恐惧汇合的眼神,无焦距地落在他脸上,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裹着层层的惊吓。

    “亲爱的,那只是个噩梦,不管是什么样的噩梦。”年轻的杀手在她的床边坐下,拉住了她的手,“不用害怕,我都在这里。”

    “重新躺下来,闭上眼,我保证你今天不会再做噩梦。”莫兰轻缓的声音如同深夜中微黄的那一盏灯光,不动不响,却就这样慢慢地平复了她高高悬在空中的那颗心。微微颤抖的手在那只大手的包容下,重新变得温暖。而她抬起头,看着那张眉目飞扬,俊俏洒脱,和那个人同样英俊却截然不同的脸——他的年轻桀骜,他举手投足间的体贴和温馨,然后怔怔地问:“你怎么知道——噩梦——”

    “我早就说过,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他伸手将她额前的散发别到耳后,“我也说过,有我在,你不用怕。”

    “你知道我一直都在。”

    suri怔了几秒,然后做出了一个连莫兰都瞬间愣住的动作——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眼前的男人,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海面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她只是抱着他,靠在他胸前,轻声问着:“你真的要保护我?”

    莫兰抱着怀里温软的身体,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而灯光下他的眼神,却比以往都要深邃尖锐。他的肢体动作十分轻柔和缓,就如同一个情人的爱抚,然而他的声音却是没有一丝迷惑的冷静清醒:“你真的要依附我吗?”

    suri苦笑:“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就是因为这一次他没有死吗?所以你觉得我是故意手下留情让他活下来的吗——活下来去娶另一个女人?”

    莫兰难得地沉默了,虽然只有片刻,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背,轻声耳语:“最后一次——杀掉他,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suri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动一动,只是漠然地发问:“这是筹码?”

    “不,这是互利互惠。”莫兰温柔地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我们都需要一点证明。”

    “他在医院,现在那儿隔着一条街都有军情处的暗探和苏格兰场的警员,我没有那个能力。”褐发姑娘冷静地分析,没有感□彩的语调让她听起来异常冷酷。

    “不用着急,亲爱的。我们有大把的时间等到为他送上康复的鲜花。”莫兰挑挑眉,“这都是那时候才需要考虑的东西,现在你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年轻的男子笑嘻嘻地在她身边躺下,伸出一双手环住她:“鉴于你刚才的表示,我想我不会落到被逐出门外的下场。”

    suri勾了勾嘴角:“如果你不动手动脚的话。”

    灯光被悄悄湮灭,黑暗重新笼罩了小小的房间,青年的呼吸渐渐平和缓慢,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却再一次睁开,清醒而带着些冰冷的寒意。

    窗帘的缝隙间漏过的月光隐约地照在莫兰的脸上,他的眉峰皱了皱,仿佛突然惊醒似地睁开眼,正看见一双手越过他喉咙的正上方,点亮了旁边的灯。

    “抱歉吵醒你了。”看他伸手遮住眼睛,suri轻声说,“我去喝口水,你不用管我。”

    莫兰迷糊地点了点头,翻过身去。suri在他身后缓缓拉上门,重重吐出一口气,收紧了右手的拳头。

    真的,只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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