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终于不再是漫天黄沙,远远望见隐隐约约的城池轮廓,董贤从心底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卸下了重担一样,瞬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在塞外虽说过的很自在,但是心里还是有根牵扯到家里的弦,落叶归根,最有归属感的还是家所在的地方,无论家里如何,终究还是自己的家。想到马上要踏上这块熟悉的土地,董贤的心情不由带了些小小的雀跃和欢喜。

    真正临近长安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静静的洒在这座城里,喧扰了一天的百姓也各自回家用饭,连着赶了好多天路的马终于不堪重负,任车夫再怎么吆喝抽打也不肯再卖力,只得由着它慢悠悠的走走停停,终于在董贤忍不住即将爆发的时候在董府门前停了下来。此时已是接近戌时,长安城内除了巡更的更夫以外,几乎家家紧闭门户熄灯入眠了,毫无意外的在下车的时候看到了拿着披风守在门口的锦绣,董贤心中一阵感动,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衣服道:“更深露重,怎么站在这里?”

    锦绣温婉笑道:“前几日接到书信,得知夫君要回来,算算日子,大概就是这两日,怎么睡得着。索性无事在这里等一会儿,不想今日还真被我等到了。”

    “是么?”董贤一边说着一边与她一同往门里走,“一定是显明那小子泄露了口风,提前告知你们我回来的日期。本想着突然回来给你们一个惊喜,这下没了。”

    锦绣轻轻抿了抿嘴,微微压低了声音道:“夫君此行极为隐秘,除了我,大概便无人知晓了。家中都以为是被留在宫中,宫中也不曾放出不在的消息,应是上面那位在挡着。少爷还是谨慎些好,人多口杂,以免生是非。”

    董贤闻言立即收敛了周身溢出来的喜色:“说的是,我大意了。”转而又问,“这些天家里可好?可有什么事不曾?”

    “家中一切皆好,只是……”锦绣脸上一片犹豫之色,董贤侧过头看着她询问:“只是什么?”

    锦绣看了看他的神色,小心道:“前段日子,宫里传出消息,说小姐小产,小皇子……没了……”

    “什么?”脚下的步子猛然停住,董贤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锦绣道:“据御医说,小姐是误食了加红花的糕点,以及佩戴了含有麝香的香囊,才不小心……”顿了顿,方才艰难的一字一字的接着道:“罪魁祸首已经当场伏诛,据说……据说是……是跟着小姐一起长大的……锦音……”

    “这怎么可能?”董贤脱口道,“锦音那小丫头天真烂漫,又一心向着燕儿,怎么会害她!”

    锦绣微微红了眼,虽说她与锦音之间不像与锦铃关系亲密,但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到的伙伴,正值芳华年纪,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每每想到这些,就不禁唏嘘不已:“锦音的性格我们这些人自是知道,然而人死无对证,再说宫里那么复杂的地方,连小姐都做不了主,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奴婢就是奴婢,不过一条贱命罢了。”

    董贤听着她自怨自艾的话,心头不由一震,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我就不会任由别人欺负你们。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也定会事先为你们找好退路……”

    “少爷快别这么说。”锦绣不待他说完就急急打断道:“少爷是大富大贵之人,怎能同我们这些人相比。锦绣的一条命都是少爷的,若是……若是真有什么,锦绣愿代少爷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董贤微微扯出一个笑,道:“傻丫头,说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种话应由我这种男人说出来才是。”

    锦绣匆匆拿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董贤道:“对了,宫里今日下了旨意,少爷你看。”

    董贤接过来打开,冗长的好几段话,无非是说他在宫内当值辛苦理当奖赏之类的,快速略过去,最后一段引起了他的注意,原来是让他从明日起在家休憩,不必再上早朝。脑中千万个疑惑浮现出来,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董贤不禁伸手揉了揉额角。

    锦绣见状,倒了杯热茶放在他手边,又体贴提醒道:“少爷,夜深了,该歇息了。”

    “嗯。”淡淡应了声,收起手里的东西,董贤打了个哈欠,调笑道:“走了这么多天,实在是累的紧。出去了才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合口味,你也早点睡吧。明天可要多做点拿手的菜来,我都等不及了。”

    锦绣微微笑了笑,道:“是,明日我一定多做些少爷喜欢吃的菜色给少爷补补身子。”

    熄了灯火,一片黑暗,身体虽是疲倦至极,脑子里却忍不住去想为什么刘欣会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直至天将亮时,董贤才朦朦胧胧的睡去。

    “你好大的胆子!”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南思跪在地上,低低垂着头,死死咬着下唇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鞭子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却怎么也抵消不了心里的痛。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挨不过去的时候,鞭打终于停了,鞭子无力的垂落在地上,室内一片寂静,只听到对面之人急急的喘气声。

    想要抬头看一眼对面的人怎么样了,却又怕触犯他惹他动怒,心里又急又气,终于忍不住,眼前模糊成一片,有水滴不断掉落在紧紧按住地面的手背上,转而滑进了黑乎乎的地面。

    过了好大一会儿,对面之人渐渐平稳了气息,才开口道:“起来吧。事已至此,杀了你也无济于事。”

    眼泪更加止不住的往外淌,忍住背上的疼痛颤巍巍的站起来,依旧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至尊。

    刘欣倚在榻上,声音虽是不大,却满是威严:“是谁给了你胆子跟他胡言乱语!是谁给了你胆子擅自带他回来的!”锐利的目光射向南思,南思瞬间觉得自己犹如被万蛊穿心般疼痛难忍,但在心里还是忍不住为自己默默辩解:“我若不带他回来……我若不带他回来……你不舍得他受苦,我又怎么舍得你为他寝食难安,日夜牵挂;你不忍心他搅入这趟浑水,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被隐疾百般折磨为他花尽心思却被他糟蹋……就算我用了不光明的手段把他骗回来,只要他能陪着你,只要你能欢心,就算我死了也安心……”

    又过了半晌,刘欣似是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宫中险恶,朝中繁杂,他若想远离这里,也是好事。再加上朕如今的身体……朕本想派你代朕偷偷的看一眼他就好,没想到……既是如此,罢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挥了挥手,疲惫道:“下去吧,找个御医好好看看。”

    “是。”领了命退下,关上门前,深深看了一眼才打了几鞭就累到极致的人,南思的心里突然对董贤充满了深深的愤恨和仇视。

    作者有话要说:窝……默默的退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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