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荀渐“嗤”了一声,说:“他这个不弯不是硬,是不知道怕,他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以为都拿他没办法,我就非让他学学怎么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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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警官遭了这小贼的问候,自然冒出些脾气。他扔了笔,合了卷宗,点了根烟,吐了几圈雾,叫来一个扛着两拐的实习生,说:“你带他去解手,顺便把林昆叫来。”

    “两拐”应着“是!”钳子样的手伸过去抓王建凯的胳膊。

    等再回到办公室,林昆已经立正站在那儿,中等个儿,直腰板,黑脸膛,四四方方的脑袋,小寸头,五官特别端正,就像张一寸照免冠照。见到“两拐”立马又往墙边闪了闪,绷直了身子,有板有眼地说:“管教好!”

    不知那警官跟林昆交代过什么,此刻已无继续再问的意思,便对“两拐”说:“先下到五号。”

    其实,在资源紧张的看守所,根本没有羁押未成年嫌疑人的专号,大多会集中在某一个号里羁押,五号一共二十二个嫌疑人里就有三个未成人。林昆是五号的组长,也叫号长,说白了就是那一监房的牢头。

    他在“一看”的决前羁押长达四年,下判后刑期只剩不到十个月,就未移送监狱,而是作为短刑犯留在“一看”服刑。混的年数久,人也有钱有势,加之对“以犯治犯”一事颇为上道,遇有新收的、不服管理的、闹监滋事的,不用管教上手段,直接押到五号,三天功夫就能收拾的服服帖帖。自然成了管教们的得力帮手,这两年来更是坐稳红毛大拿(狱霸)的位子,进出号房和值班室都相当自由。

    在唐城第一看守所,流传着“关门号长最大,开门所长最大”的说法,这“门”是指五号的门,这“号长”说的便是林昆,。

    五号监房在甬道的尽头,大铁门打开,是一道铁闸,铁闸只有管教手里的遥控钥匙能打开,进了铁闸还有一截一米长的通道,通道一侧并列着马桶和洗手池。再往里便是长条状的大通间,两边分别是离地三十公分的通铺,上面肩挨肩抱膝挨坐着二十几人。

    林昆在前,王建凯在后,解开手铐进了闸,“两拐”一清嗓子道:“林昆,你们号两个月没拿流动红旗了,主意团结,别搞太大!”

    “是!管教放心!”林昆轻佻的吆喝着,铺位上几个年轻人则打量猎物一般看着王建凯。

    旋即,铁门“哐当”一声锁死。

    王建凯的心随着这响声揪起来,他的背贴在门上,满眼戒备的望着一屋子的人。

    可还没看遍,林昆突然一个屈肘后击,硬邦邦的胳膊肘猛的顶在王建凯的心窝上。他痛呼一声蜷起身子,铺沿儿上坐板儿的几个年轻人像得了命令似地,一跃而起,蜂拥而上,有的摁肩,有的掰手腕,有的大手一掐,扣住他的颈,将王建凯的身子死挺挺的摁在铁闸上。

    林昆慢悠悠的回到铺头,倚靠在一摞五颜六色的被褥上,一条腿半蜷着蹬着浦沿儿,另一条一上一下的颠着。他坐的极舒服,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得了支撑,与那些抱膝团坐的嫌疑人比起来竟显得高高在上了。

    “都歇着,大家耍耍!”林昆说话时下巴壳子很松,语调不甚清晰,可每个人都听懂了,并迅速地转换了位置,不再拘着那姿势,有两个还起身晃晃腰,动动脖子,更多的屁精们小声嚷嚷着“谢谢号长。”

    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嫌疑人,就着铺斜躺了,满眼谢恩的望着林昆。他腰肌劳损,每天的坐板不啻大刑,能躺下歇歇,实在是感恩戴德。林昆爱答不理的斜了他一眼,默许了他放肆的行为。

    大家自觉地往后聚拢,留了更多的空间给进号的“新贼”并且莫名的兴奋起来。整治新贼无疑是这枯燥牢狱生活的调味剂,它兼具娱乐性和迫害性,像游戏更像战斗,在一群被压迫久了,压抑久了的人的操控下,这游戏时而透着□猥琐,时而又充满了激情昂扬,当然这全归功于“新贼”的表现。

    “为什么进来的?”林昆发话了。他说的很慢,风轻云淡,仿佛只是随便问问,并不急着听到回答。掐脖子的人松了手,好让新贼能讲话,王建凯咳了几声,还未来得及作答,胸口就又挨了一肘。

    “问他妈你怎么进来了!倒是说话啊!”

    “咳咳……咳咳咳……可能是,可能是因为打架……”王建凯虽没在这种地方呆过,却也偶尔听到一些里面的事。此刻他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是被错抓了,并不想节外生枝得罪这些狱霸,所以没再犯拧。

    “可能?自己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这个认罪态度怎么行?”林昆冷笑着,他既这么说了,那几个爪牙自然不会闲着,或肘或拳又是好几下。王建凯咬牙生挨,连大气也没出。这让林昆觉得意外,看他不过十六七岁,该是见了拳头就告饶才对。

    他“嘿”了两声,让那几人住手,起身走过去,一捏他的下巴,低声问道:“你叫什么?”

    王建凯一扭头别开他的手,却还是顺从的回答:“王建凯。”

    这名字耳生,林昆歪着脑袋,像是在想又像是很不屑,却仍旧寻了他的下巴捏住,低声道:“跟谁混的?”

    “没有!”他再扭头,这次却没甩开林昆的手。

    林昆“呵”的一笑,“挺带劲啊,不混可惜了!”

    “他们抓错人了,我什么都没干!”王建凯瞪着林昆,虽知道跟他说这些没用,可还是忍不住吼起来。一屋子人轰然大笑,林昆也笑了,笑的王建凯又囧又毛,他说:“这话留着提审的时候跟条子们说。”

    忽而,他接着问:“伍均是你什么人?”

    王建凯一皱眉,这名字他谁提起过,却仅仅是听说,便一摇头,“我不认识。”

    “荀渐呢?”林昆又问。这一问,搞得王建凯心里一阵突突,想说那是我哥,可话到嘴边转了个几个圈儿又憋了回去。第一不能给哥惹事,第二不能给哥丢脸。既然已经咬死了没跟谁混,又何必再扯上关系。再说了,自己那算是混的么?

    他摇摇头,佯作很凶:“不认识!我都说了没跟谁混!”

    林昆冷哼一声,脸色忽的黯淡下来,“那你还拽个屁!阿新,教给他规矩!”

    阿新矮壮厚实,就像一门地炮杵过来,狞笑着说:“新来的!现在教给你咱五号的规矩,敢跟号长顶嘴,先吃老子几个通心拳!”他人矮,动静也沉,可速度不慢,话音刚落握成拳的手就挥出去,拳拳直落王建凯上腹。

    他的拳贼硬,可砸在肚子上也是硬邦邦的。王建凯含胸塌腰看不到表情,却仍是一声没吭。

    阿新揉揉腕子,不爽的说:“昆哥,这小子练过!”

    而就在此时此刻,管家楼派出所并不比“一看五号”消停多少。郝东来已经在这儿耗了一上午,非要问问他同学哪儿去了。鉴于他动静太大,副所长让管片儿民警把他带到会议室安抚,说白了就是吓唬吓唬打发走。可谁都没想到,横竖都吓唬不住,更别说打发走。

    人家任你怎么讲道理,讲政策,讲厉害,就是一句话——我同学呢?

    值班所长都被惊动了,大礼拜六的专程跑来,把副所长吼进来,问:“他同学呢?”

    副所长眨巴眨巴眼,再也兜不住,就把实情讲了。所长想拍桌子也没法拍,恶狠狠地瞪了副所长一眼,亲自去会议室处理。

    “郝东来同学,你那个同学可能跟另一间事扯上点关系,现在我们要进一步调查,如果没问题,这两天就放人。你呢不要激动,更不能妨碍司法工作。再说今天是周六,了解案情的同志不在,你先回去等消息,好不好?”

    “所长大叔,你别拿你们开会的话逗我玩。我同学就是持有管制刀具,他家长都没了,他就住我家,他的罚款我替他交,为什么不能放人。你要是觉得我也未成年,这钱不能收,我就把我们老师叫来,这总行吧?”东来压住火,说的一句是一句,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所长揪着眉,一拍烟盒,头疼。

    东来又说:“今儿不见到他,我不走。”

    所长挠挠后脑勺,他当然知道这事办的不符合程序,按说嫌疑人被羁押,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家属,这会儿闹到“家属”来要人,实在太被动,偏又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他能有什么辙!

    正瞅着,副所长敲门进来,附耳几句,所长眼珠子放光,“真的?”

    “真的,是卫政委的亲外甥。这小子在治安大队都挂号了,回回都得他舅出面。”他声音压得低,东来只见这二人嘀咕,却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怎么琢磨都没好事。

    林昆摆摆手让阿新闪一边儿,眯眼盯着王建凯,再琢磨刚才值班室里吴管教的暗示,不由得笑了。真如他说的没背景,不会这么硬,可见不光是有,还大得很。管教们一般不会亲自动手体罚嫌疑人,一是制度不允许,二也显得没身份,所以才交到号子里来整治。可横看竖看面前这小子也实在太嫩了,倒是能有多深的道行?

    见他又逼近了,王建凯也是怕的,不禁嘶声吼着:“仗着人多算什么本事,有种放开我!!咱们单挑!”

    “先放开他!”林坤笑嘻嘻,有日子没遇见带钢茬儿的货了,好玩!

    爪牙们依言放手,王建凯实在站不直,先捂着肚子蹲了。可仰头望向林坤的眼神一点也不矮。

    林坤笑道:“让你歇会儿,省的又说老子欺负你。”

    王建凯呼哧呼哧喘粗气,心想着这一仗要打就不能手软。林坤却已跳上东边的铺席,说:“小子你上来!”

    王建凯横胳膊擦了擦汗,迈步走过去,众人后撤闪出足够的空间。王建凯左右瞥了两眼,也跳上去,他的拳已经攥紧,御敌的架势已蓄势待出,可就在他要挥拳而去的一瞬间,两脚被人死死抱住,猛的一掀,人已就地扑倒,他还没来得及反抗,一条薄被蒙了上来。

    就这眼前变暗的功夫,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多脚,踢着、踹着、跺着、头上、背上、肩上……

    外面人声絮絮,也不知踹了多久,许是累了,被子被掀开来。只见王建凯团缩着,护着前胸,抱着头,鞋子也没了,竟是一动也不再动。

    林坤用脚尖碰碰他,啐出口痰,刚好落在王建凯的头上,“妈的,都他妈阶下囚了,还以为自己是大侠?还单挑吗?啊!”众人跟着哄笑。林昆见他不动,蹲下来凑近,扒拉着他两下,“装死啊,你不是有种吗?装你麻痹啊!”

    他话音未落,便伸手去拧王建凯的腕子,哪里想到王建凯突然双手一环,勾着他的后颈就往自己怀里拉,林坤重心一歪跪倒在铺席上,可这下冲力实在不小,他的脑门与王建凯的脑门狠狠地撞在一起,只听林坤一声惨叫“哎呀!我.操!”

    小凯再次被推到通道口,额角沾着血,不过那是林昆的。他很虚弱,却不示弱,胸脯子还是一鼓一鼓的。

    照说王建凯本就是越挫越勇的性子,别说几个服水土的余兴项目,就是后来被“一看”鼎鼎大名的“八爷”伺候着,他也没说个服字。

    不过,那里面折磨人的办法远比我们知道的多,你可能不服,但你会怕。况且那时候的王建凯只有十五岁。

    林昆用手指擦掉额角上的血,唆在嘴里吸干净,血又渗出来,他又擦,却是狞笑着,“果然带种,来来来,给我把裤子扒了,我倒看看带的什么种!”

    作者有话要说:开心同志,我真不是有心不更,其实每天都要折腾一下。可是这章好难写。我想要小凯得到教训,想要章节有营养,可是把握不好。退而求其次,不追求营养,追求口味,也不甚满意。现在被逼到墙角,决定营养和口味都不顾及,只赚个养眼,却也未必达到效果......总之这章不满意,又找不到别的出路。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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