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过了观察期,荀渐去办出院手续,韩奕瞅个空当问南风:“小凯呢?”

    南风“啊?”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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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东来说小凯被扣在派出所,要交罚款。

    南风立马进屋换衣裳,拿着钱包就要跟他去。荀渐一眼珠子瞪过去把她钉在原地,拧着东来的耳朵边往外走边喝斥:“咋呼什么!”

    然后,南风就再没有他们的消息。

    南风吱唔着说:“小凯……他……他可能学校有事吧……”

    “他作死,一半会儿回不来。”荀渐办完手续,一撩隔离帘抻头进来,就听见南风不情不愿的替小凯圆场,就扔下这么句话。韩奕只是听,什么都没说,南风先急了,盯着荀渐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荀渐瞅瞅韩奕,估计还不至于把肺气炸,就干脆的说:“惹事儿,没跑了,进去还犯浑……”

    “就说最后怎么弄的,他人呢?”南风对前面那些均不感兴趣,直奔要害。

    荀渐依旧瞥了瞥南风,终还是转向韩奕,压低声音说:“我已经找过徐大了。”

    南风松了口气,却听荀渐从眼神到语气都淡淡,他说:“先拘他两天,正好今儿周六,下礼拜一放人。”

    “啊?什么!荀渐你!”南风攥着拳,一拳擂在荀渐背上,“咚”的一声响,她又拧了两下,踢了一脚,刚想掐,韩奕突然喝道:“南风!你差不多行了!”

    南风的脸涨得通红,扭头看着韩奕,只见他无甚表情,已经下了床,正皱着眉头整理衣服。不禁怒意更盛,“又是‘男人的事你闭嘴’是吧,韩奕!韩奕!!韩奕……”她由愤转娇,但不管怎么央求,韩奕都没松口。

    王建凯原本以为,反正没伤人,他们顶多扣留自己二十四小时。到时候甭管什么情况都得放自己走。而且那副所长性子慢,先是讲道理,后来说的口干舌燥自己也烦了,就只将他铐在椅子上,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这一夜不禁混,天已经蒙蒙亮,他也眯瞪了两觉,浑身血流不畅,又酸又胀都还好说,唯独想撒尿让他很不爽。此时屋里没人,四下里也无动静,他挣挣手腕,发现铐子别再椅背上,椅子又固定在地上,想起身根本没戏。他又竖着耳朵听,走廊偶有清嗓子吐痰的声响,王建凯想喊人,又抹不开,扭扭身子又忍了会儿。

    早上八点钟,徐大队长驾车赶到,副所长还没下班,听说是为了昨晚斗殴的事,忙说:“没什么事,就是持有管制刀具,本来教育教育也就放了,可是孩子不配合工作,什么都不提供。其实,这些小事,您打个电话就行。”说着就要叫民警办手续放人。

    徐大摆摆手,有些自嘲的说:“说来惭愧,我来找你不是放人……”

    听到门响,王建凯长长地舒了口气。

    两个警官一前一后进来,也不说话,上来就解手铐,王建凯的脾气没有昨晚那么大了,最关键的有求于人,姿态放的低低的,小声说:“叔叔,我要上厕所!”

    警官并不搭理他,将空铐子是从椅背里抽出来,又使劲一拧一窝仍然从后面将两只手铐牢,再向上一提,压低了他的背,喝道:“出来!动作快点!”

    “喂!喂!你干什么!!”王建凯被摁弯了腰,脚下也一步三绊。他觉得不对劲,开始喊叫:“放开我,我又没犯法,我要撒尿!我有权利撒尿!”

    可他越喊,那人的手掐的越紧,“你不是能憋么!憋着!!”

    一路颠簸,当透过带着铁丝网的车窗看到“唐城第一看守所”的黑字木牌,王建凯才开始害怕起来。

    交接工作简单而高效,递交文书,签收回执,派出所的民警就要走。王建凯突然吼起来:“为什么抓我,我要给我家里打电话!”可人家就像没听到,跟看守所的同事握手,点头,道别,仿佛送来的是一个物件,一件奇葩。

    “姓名。”值班室里,一脸叹号的警官懒散的翻着那寥寥几页文书,在摊开的入监人员登机表上划拉着。

    “王建凯。”他皱着眉,微微弯着身子,手心里全是汗。

    昨晚,他死犟着连名字也不说,是不想韩奕或者荀渐,尤其不想南风作为“家长”在那种地方见到自己,他宁可熬上二十四小时甚至更久,也不愿让他哥交那看起来像赎金的治安罚款。

    可此刻,他看不懂情势,拿不准轻重了。他估摸着东来肯定第一时间折腾他爸妈,那么东来应该没事了。可为什么自己会被送到看守所?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搞错了。

    此刻的王建凯内急汹涌,无比尴尬,又的烦躁不堪,甚至还带着点恐惧……所以,他不光痛痛快快的报了名字,还终于露出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忐忑。

    “年龄。”

    “十五……叔叔,我……”

    “性别。”

    “……叔叔,叔叔我想上厕所,我坚持不住了。”警官对两声叔叔充耳不闻,别说“叔叔”,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叫爷爷的都海了去了,可见他装可怜的伎俩很不入流。

    “问你性别。”警官提高了嗓门

    “……我要撒尿!”

    “性别!!”警官用眼瞪着他,声色严厉起来。

    王建凯胸廓起伏剧烈,真算是逼急了,也一瞪眼,冲着狱警吼道:“你大爷的!我要撒尿!有种你自己看!!!”

    ……

    南风缩着身子抱着腿,坐在一大桶扶郎花旁掉眼泪。莫晓璐把一张张纸巾递给她,再把湿掉的纸巾接回来,扔进垃圾桶,时不时劝一句:“姐,别哭了,你不总说,他们有数么。”

    “有……有个屁数!那是个孩子,往那里送!那什么地方,都是土匪强盗!能……能……能有好么!”南风啜泣着控诉。

    莫晓璐也嘟着嘴,也觉得荀渐不该这样,甚至替荀渐对南风抱着歉意。她嗤啦又扯出一张,递给南风,说:“姐,要不别在这儿哭,您去劝劝韩大哥,我也跟荀渐再说说……”

    “没用!你真高估咱俩的脸!”南风擤出一大坨鼻涕,自己把纸扔了。越想越上火,手一扒拉,脚一踹,那桶扶郎就给锛倒了。水漫了出来,莫晓璐赶忙去收拾,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荀渐点完菜,回到桌前坐下。

    从兜里掏出两瓶二两半的铁盖二锅头,先拧开一瓶给了韩奕,又给自己开了瓶,菜还没到,他先嗞喽一声走了口。

    小黑烧烤是荀渐认识小凯的地方,也是他跟韩奕混街头的据点。如今除了黑老板,别的伙计都不认识他俩了,可带着木疤的松木桌子没变,醋溜土豆丝的味道没变,就连一块钱一根的烤肉筋都没涨价,就是肉少了一半。

    荀渐用餐巾纸把铁钎子头上的焦炭挨个擦净,擦得很仔细,比原来细致多了。韩奕接过一根,嘴让烟占着,就没有马上吃,而是说:“不是我说你,你这是把他往道儿上带。”

    “嗯,是。”荀渐一口半串,大口吃肉。

    “他才多大!再说了,你凭什么!”韩奕的烟喷在荀渐脸上,荀渐顺势吸吸鼻子,伸手。那意思是管韩奕要烟。韩奕扔给他,那是盒全是外国字儿的“红圈”。

    荀渐“嘿”一声,乐道:“美国大兵的最爱,你哪儿弄的?”

    韩奕打着火机,手伸过去,帮他点上。并不接这茬儿,继续说:“况且南风说他学习还行,不跟咱俩似地!”

    “昂。”荀渐品着红圈的灼辣,徐徐的往外吹这口烟。韩奕瞪他一眼,说:“诶,你他妈正经点!”

    荀渐也瞪了韩奕一眼,说:“我他妈很正经!”

    韩奕一股火上涌,搞得胸口疼,他死磕着眼忍过那一阵儿,只听“叮”的一声,荀渐拿瓶跟他的碰了,说:“我告诉你凭什么,就凭他认识了咱俩!我认识你,你注定是老大,你认识了我,我注定气得你肺疼,他认识咱俩注定上这条道儿。”

    韩奕的胸更疼,直接嗷嚎起来:“你这都什么狗屁不通的因为所以!”

    荀渐却不急,等他嚎完了,再“叮”的一声跟他撞撞瓶子,说:“刚才我喝了啊,你别耍赖!”

    韩奕仰脖子往里倒,咕咚咚听着就痛快。荀渐也不拦,知道他这点酒量还是有的,只等他咂吧着嘴把瓶子往桌上一墩,才真的正经起来。按照东来说的,加上所里打听到的,把这俩兔崽子怎么堵人,怎么闹起来,怎么亮了刀子,怎么见着警察也不跑,怎么进去以后只字不言,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韩奕听得横鼻子竖脸,怒问:“等等,你说郝东来把刀扔了,他没扔?”

    荀渐嚼着肉,点点头。

    “有病啊?傻逼么这不是!”韩奕声大,动作也大,那几根肋叉骨又唧唧歪歪的疼,他扶了扶胸,脸色愈发的涨红了。

    荀渐说:“可不嘛,一看就是你的人。”

    “嘶,怎么个意思你!”韩奕是真生气,是真没跟荀渐开玩笑,他虽不敢大动,可眼光如拳,直奔荀渐面门而去。

    “你忘了?初中会考那会儿,咱在车棚子打牌,让你爸逮着了,拎着这么宽的皮带抽你,全院父老乡亲让你赶紧跑,你跑么?你比你爸站的还稳当呢。”

    “我.操,这一样么?我他妈凭什么跑啊!”韩奕也不臊,这种往事一划拉一把,早就不新鲜了。

    荀渐一瞪眼,“怎么不一样,都是傻逼么!”

    韩奕抬手扔过去两根筷子,荀渐笑着挡开,说 :“行行行……不闹了。”然后从旁边位子上拆了双新的递给韩奕,接着道:“你不觉得小凯……不会拐弯啊。”

    韩奕顺着荀渐的话想了想,虽觉得有些道理却说:“你不就是看上他宁折不弯了吗?”

    荀渐“嗤”了一声,说:“他这个不弯不是硬,是不知道怕,他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以为都拿他没办法,我就非让他学学怎么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为雅安祈祷,愿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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