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丰城到邺城路途遥远,朝东马车要途径沧州、赣州到秣陵,从秣陵上船走水路经过江都才能到达邺城。

    可谓是一段辛苦遥远的路途,好在大越此时国富民强,一路上也没有经过不太平的地方,只要小心一些便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出发前谢晚早已经将那些金子都存进了银号里,银票让谢刘氏缝进了她的小衣中。每个人的银袋里装了些碎银子方便路上必须的用度,再有便是除了大柱和宝姐儿之外每个人的怀里也揣了五两的银锭子。

    装着谢家所有行李的马车盖了一层黑毡布,用麻绳捆的紧紧的,里头没啥值钱的东西。金银首饰都在前头坐人的马车里,这边儿暗格子多,除了首饰又装了些干粮、零嘴和水,外加几本书册,路上可以解解闷。

    此时的谢晚便是斜倚在车厢里,手上持着一卷《山海经传》看着,这本书是大柱从旧书堆里淘出来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书页已经卷边发黄了,但是并不妨碍谢晚读得津津有味。

    从出发到今日,已经过了五天的时间,从刚开始不适应这种长时间的颠簸到如今安之若素,大伙也是费了不少的精力,除了腰酸背痛之外倒是不会嚷嚷着头晕恶心了。

    为了赶路,两辆马车可谓是全力在赶路,除了必要的补给之外鲜少停留,白日里是马不停蹄,夜里有客栈便宿在里头,没有也会找家农户给些银钱歇息一晚。

    马车走的都是官道,是以也并不荒凉,五日来风平浪静,什么突发事件也没有,这让谢晚的心中又是安慰了一些。

    “前头快到哪儿了?”问话的是谢刘氏,她正拿着活计飞针走线的。马车摇摇晃晃的丝毫影响不到她下针的速度。

    宝姐儿在苏婆子的怀里睡着呢,大柱也在看书,弄儿在一旁帮谢刘氏分线。

    这路途又长又枯燥。都自个儿找着打发时间的事儿做着。

    谢晚听了她的问话将注意力从书册中移了出来,掀起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触目所及的仍是黄土漫漫的土道,虽说官道夯实过,但是经不住马蹄车辕日日踩踏。

    虽然费力的辨认,但是谢晚仍然是不知道此刻在哪儿,外头除了官道便是田地,初春里有些农人地里埋首侍弄,偶有路过的车辆马匹也是各自在赶路。

    “不知道呢。”谢晚将帘子放了下来说:“估摸着快到麻城了。”她也只是按照她们的行进速度猜测的。

    要知道出发前她曾经恶补过地图和路线,能记住行经那些地方已经是很好的了。

    “日头下山前应该能到的。”闭目养神的苏婆子睁开眼睛发话道,她倒是比谢晚稍强一点儿,以前似乎也是走过这条路的。

    听了苏婆子的话。谢晚一颗心放了下来,阿弥陀佛今日能到城里头好好的歇息一下,洗个热水澡了。

    昨天她们赶路并没有途径城镇,白天里又错过了官道旁的民驿,好不容易在日头完全下去之前寻了间农舍敲门借助。可是那家人家极小,几人挤挤睡了一宿,早上用一点儿热水糊了糊脸,现如今她觉得浑身的痒的慌。

    正怀抱着等会儿就可以好好的泡个热水澡的念想呢,却没成想到马车忽的一颠。直把里头的众人都摇了个七晕八素的。

    宝姐儿被猛的晃醒,眼睛一睁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大柱连忙将书放下上去拍着她的背“哦、哦”的安慰着。

    谢刘氏更是被一根绣花针扎到了手指,“呀”的一声一颗血珠儿就沁了出来。

    “怎么回事?”谢晚皱着眉头,敲了敲车厢壁朝外头问道,虽说还是土路,但是官道定期会有人检视,路上照理是没有大坑的,怎么会忽然颠的这么厉害。

    正思索着,外头赶车的车夫便回了个不好的消息,车轮上的楔子断了!

    谢晚听了仍是皱着眉头,从后头拿了帷帽戴上,自个儿一掀帘子便钻出了车厢。

    后头谢刘氏赶紧推了推大柱,让他也跟着下去看看,一个姑娘家的还是要有男人在外头陪着的好,哪怕是大柱这般小的年纪,也是个不落人口实的做法。

    马车已经靠着路边停下,车夫在一旁站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哪里坏了?”谢晚上前问道,又看了看车轮子却看不出什么来。

    那车夫将手一伸,只见一颗木质的楔子在他手心里,断面清晰可见。

    “这东西断了掉出来了,轮子转不动了。”车夫说。

    谢晚一听,皱着眉头问:“能修好嘛?”

    那车夫不确定的说:“小的也不知道,主要是备着使的也用完了,原想着到了麻城再去找一些,可是没想到坏在半路了。”

    “那您修修看吧。”谢晚说话很是客气,这一路上少不得这人赶车,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客气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那车夫点了点头道:“行,小的试试吧。光是敲上去怕是不行的,您看看能不能都下来等着?”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谢晚便掀开帘子让其他人都先下车,也算是休息休息,伸展一下腰骨透透气。

    宝姐儿刚才被吵醒有些起床气,此刻大柱却是步步亦趋的跟着她哄她开心,很快便也好了,此时正和他一起东摸西摸的,在路边摘些刚刚刚刚冒头的野花骨朵,笑的开怀呢。

    弄儿扶着苏婆子在旁边伸伸手踢踢腿扭扭腰的,看起来气色还好。

    看着在一旁埋头鼓捣的车夫,谢晚看了看天色,原本高挂的日头如今稍稍的偏西,映的云彩一片绮丽。

    “怎么样?”谢刘氏走到她的身边,同她一起看那车夫修理。

    谢晚摇头,那车夫鼓捣来鼓捣去的,那断了的楔子就是不肯归位,恐怕是难了。

    这时候谢刘氏面露难色了,这可如何是好?这钱不咋红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人家都没见着,难不成晚上要露宿?

    果不其然,那车夫忙活了一会儿,终于是起了身子,摇头叹气道:“修不好了。”

    虽然对这个接过早有准备,谢晚还是不可避免的心中一沉,虽说如今天气已经没那般冷了,但夜里温度还是很低的,又是荒郊野外,这一队人力女眷居多,露宿可不是好主意。

    大家的脸上都出现了稍稍的迟疑和为难,当然要除开那两个摘花骨朵摘的正开心的小娃娃了。

    “吁——”她们正犯难着呢,全只见从远处来的地方过来一队人,俱是鲜衣怒马,几个身着黑衣的汉子围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在她们的旁边停了下来。

    谢晚抬起头一看,心中不由得一跳。

    这几个汉子长得凶神恶煞的,腰间别着刀剑,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居中那名郎君倒是还好,一身靛蓝的长袍,头发用一枚上好的白玉笄绾起,看起来极为的瘦弱,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气,牵着缰绳的双手也是惨白色,身子并不太好的样子,不过那双眼睛却是透着亮,静的如同一汪冰水,让人一看便不敢小觑。

    那几个黑色劲装的汉子对他似乎很是恭敬,围着他也是隐隐的护卫之势,想必也是个大人物。

    谢晚却是最怕遇见大人物了,这队人偏偏又在她们的马车旁停了下来,让她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大人物啊!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她们这些老少妇孺可不就跟蚂蚁一样,捏死都不用费力气的。

    那青年端坐在马上,眼神在几人身上打了打转,虽没有说话,但是谢晚却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审视中带着一些些威胁的气息,不由得面上又是一僵。

    好在隔着帷帽,谢晚脸上的表情并未被这些人看到,她硬着头皮上前问道:“几位有何事?”

    只希望这些人只是碰巧停了路,千万别横生事端。

    “你们的马车坏了?”那青年开口问道,没想到除了眼神冷之外,这声音也是冷的出奇,低低沉沉的不带一点儿波动,跟他面上那纤弱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相配。

    “呃……”谢晚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的。”有些捉摸不透这人的用意,于是便只是稍稍的回应了一番。

    “呵……”那青年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是谢晚并未见着他扯开嘴角,“你觉得我很可怕?”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便是截然不同了,带了点讥笑的语气,似乎很是不屑。

    谢晚一听心中陡然一凉,连忙回道:“郎君说笑了,你我素不相识,何来惧怕一说。”这人是穷极无聊,拿她开涮嘛?

    “哼!”那青年却是冷哼了一声,瞥了谢晚一眼,双手一抖缰绳随着“嗬”的一声便催着身下的马儿朝前奔去,看起来倒是潇洒的很,只是却又留下了一句话。

    “阿二,帮她们修一修马车!”这句话随着他的前行的身姿在风中飘散开来,谢晚忍不住看着他久久未回过神来。

    这又是哪出?果然大人物,都是喜怒无常、捉摸不定的嘛?

    ps:

    这是补得昨天的更新,昨天次年饭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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