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钦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过了头,静静注视官小熊片刻,他低低叮嘱道:“看见前面那个坝子没,一直向着那个方向走,是佤联军边防检查站。”

    官小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脑子里却是一瞬间的茫茫然。

    不待她多想,就听前面小道上传来马蹄声,透过缝隙去看,是穿着迷彩服拎着步枪、年轻黝黑的骑马小伙儿、他两只脚踩着脚蹬,两条长腿随着身子晃晃悠悠的、看着颇是吊儿郎当。

    官小熊和许钦珀压□子,就见这人四处望了望,还持着长枪在林子里比了那么一下,摆出个威风的姿势,又摸了几把枪杆,自得其乐了会儿,才下了马,看那架势好似是偷偷摸摸跑单的,想在此处歇息会。

    许钦珀缓缓的靠近他,身体在林草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恍如风过之音。

    那人丝毫没警惕到有人在靠近他。

    而官小熊的一颗心就悬在许钦珀下一刻的动作上。

    却不想,一阵一阵的引擎声倏然擦响在空气里,不远处隐隐绰绰现出几辆摩托车。

    许钦珀动作一滞,顺势又压□子。

    几辆摩托车油门声特别响亮刺耳,影影错错的车影人影不时便驰近,有人咧开嘴巴大笑着跟那跑单的人打招呼:“二皮子,波郎森叫你去进林子里追踪,你咋地跑这里来啦,老子们操心费力的,你倒是安逸了啊。”

    叫二皮子的黝黑小伙儿眼皮一翻,斜斜瞪过去:“妈的老子摩托熄火了,能到哪里去,不然咱两换换,你骑马去林子里找许钦珀,嘿嘿,说不准刚进去,就被许钦珀一枪毙了你,还不知是咋地死的。”

    “呸,许钦珀早他妈成白骨了,你信不信?说不准连白骨都没,被蟒蛇一口吞在肚子里,哼,就兴‘老妹’身边那几个红人瞎说胡道,非叫弟兄们把住着森林出口,呸呸呸,谁知道他从哪个出口出来,趁着这时间弟兄们还不如多操心操心那边厂子里的事……”

    摩托上那人骂骂咧咧,眼看说出更不好听的,身旁有人打着哈哈唤道:“嘿、快些走吧,误了时间回去吃不了兜着走。”

    几辆摩托这才蹭蹭蹭发动着开走,消失在林间小道里,而骑马那黝黑小伙儿干脆背靠在树干上,打起了盹。

    此间官小熊捏着手枪的手掌里沁出了汗水,食指虚虚的勾在了扳机上,指尖隐约颤动。

    许钦珀低头间瞧见这一幕,肩头故意撞了撞她持着手枪的手,官小熊手臂一抖,差点把枪扔出去。

    她收回枪口,恼恨的瞪向他,只觉这人在这时候开玩笑,也太过分了些。

    许钦珀面色带着一点轻描淡写的笑容,他扬扬那柄刀,无声示意道:“看我的。”

    刀尖从后方缓缓逼近那黝黑的小伙儿,晃动着寒光。

    许是脚下枝木被踩出声响,那小伙儿蓦地一睁眼,身子就跳了起来,扭过身子、端着枪支对向了那片林草。

    “谁!出来!”

    他蓦地大喊,脸上肌肉紧绷,眼珠子紧紧盯着一点一丝的风吹草动。

    这么一来,官小熊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了出去。

    许钦珀纹丝不动,只目光逼近那人的咽喉处。

    那黝黑小伙静等了片刻,许是觉得自个儿太过草木皆兵了,枪口也垂了下来,伸出一手去摸脑门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嘿,妈了个求,老子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话虽是这样说的,可他转动的眼珠子却是分分豪豪扫瞭向林草,再次端正了枪口,他抬步上前,跨进了草丛。

    四下探探,他就向遮掩许钦珀身影的林草走近。

    官小熊简直觉得那双扫瞭着的眼睛快要透过林草盯在她身上,她不由自主的想蜷缩起身子,无奈身子僵硬紧绷,那么一动,关节就嘎吱的作响,吓得她动也不敢动,就维持着那么个半蹲半站的姿势,而后背冷汗涔涔,心口又悸动恐慌。

    她勾着手枪扳机的手指打着颤,又怕不小心扣下去、枪口会走火,又担忧待会许钦珀若是出手不利,错失了机会后,她能否第一时间就给那人补上一枪。

    她还没纠结完,就没法思考了,因那被端着的步枪枪口一个斜刺、已经猛然扫开林草,直指向了许钦珀。

    那黝黑小伙儿许是也没想到这么走了几步,竟然跟许钦珀面对了面,顿时僵了那么一秒。

    许钦珀就是这个时候出手的,他身子猛地跃起,一臂挡开枪口,身子扑向那人,他速度极快,就像蛰伏已久的健豹猛然向猎物发起攻击,那人眼前闪过一片黑影,整个身子就被撞倒在地,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咽喉处就是一道岑冷。

    可同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黝黑小伙在被扑倒、枪支被撞开之时、下意识扣下了扳机。

    被挡开的枪口蓦地枪声大作,噼里啪啦传了好远,随后那枪支也被甩了好远。

    官小熊急得不得了,因为下一刻她就听见先前的引擎声又在嗡隆隆的靠近。

    许钦珀却不急着杀掉那人,他头一歪,大呵道:“去,骑上马,向着我先前说的那个方向跑。”

    官小熊手无足措,她只知道许钦珀失手了,竟然叫那人开了枪,招了人过来。

    她蓦地觉得她对许钦珀寄予了太多,而在无形中,不由自主托付了信任,可她完全忘记了许钦珀是受着伤的,他左臂完全抬不起来,哪有力气去扼制那人的枪口。

    官小熊快要急哭了,潜意识里她忘却了独自逃脱,因为不知何时,她已把两人的生存挂钩在一起,可此时……

    “还不快走!”

    许钦珀见她懵若呆鸡,也是气急,刀尖一划,就把黝黑小伙儿的气管和声带割了个断,鲜血呲呲喷出来,把许钦珀脸糊了个血红狰狞,他甩开那人半蹲了起来,对着官小熊又是凶咧咧的呵斥。

    而林草中躺着的那人,蓦地胸腔起起伏伏,痉挛般的大睁着眼,双手下意识握在喉颈处,去阻挡那鲜血的喷出。

    官小熊也不知为何,在这档口,眼睛就盯着那人喉颈处,拉不开了视线。

    许钦珀搡了她一把,低低喝道:“死不了,你走你的。”

    官小熊这才见许钦珀像是脱力般的、大口喘着气,而他臂膀上的伤口又绷裂开来,沁出丝丝血色。

    她知两个人离开的几率很小,而在这一刻,她被赋予了新的使命,就是去检查站寻人求救。

    她爬滚起来,顺势把那步枪扔在许钦珀身上,头也不回去蹬上马镫,跨坐了上去。

    此时晨光已然完全划开了薄雾,在轻风中静静摇弋。

    许钦珀望着官小熊远去的背影,平静的眸子倏然透出一股狠戾瞥向地上躺着的人,继而他后背撑着树干站了起来,拉下枪栓,枪口垂对向林外。

    摩托声越来越近,在小道外发出几声尖锐的刹车声,上面的人立马都跳了下来、手持着步枪、脚步矫健的靠近林子。

    一枝飘荡的紫花后晃过一个人影,下一秒许钦珀开枪,那人影倏然倒下。

    对于许钦珀来说,这是他的警示,对于林子外的人来说,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下一秒他们的枪口集体瞄准林子,疯狂射击。

    密集的火力削飞了枝枝杈杈,在苍壮的树干上射下斑驳痕迹。

    身子掩在树干后的许钦珀嘴里咒骂了几声,又探出枪口向外射击几下,尔后趁机滚在了另一树干后。

    而林外人的枪口还一致对着他先前藏身的树干疯狂射击,在听到有人呻-吟后,有人率先伸手示意停火,一干人缓缓向那发出呻-吟的地方围拢靠近。

    “喂——放下枪吧,你被我们包围了——”

    有人道。

    而那处树干下依旧是难耐的呻-吟,一干人面面相觑,眼眸中都闪现了一丝喜气,有胆儿肥的人持枪率先超前走去,挡开枝枝杈杈,身影蓦地就是一顿,大惊道:“二皮——”

    他话未完,那身影倏然又倒下去,重重压在了二皮子被流弹射击得千仓百孔的身体上。

    而先前那一干人惶然里猫下了身子,枪口又停停顿顿的向四处扫去,后脊梁也是渗过一阵寒意。

    人人确定无疑,林子里藏着的人就是他们一直寻踪的、许钦珀。

    自此,双方拉开了对峙的局面,而林间蓦地静谧安宁,却裹着一层紧张又危险的气氛。

    稍顿、许钦珀的枪声再次响起,只一发。

    继而那一干人所有的枪在一瞬间里开了火,子弹摩擦枪口,火花四溅,形成一道火圈般的笼罩向开枪之处。

    可人人都感觉自己是打了空枪,因那处除却先前那一枪,再无丝毫声响。

    有人再次伸手,枪声止,人人面面相视,这次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中弹之人。

    领头的人刚松了一口气,要下令一干人再次迈进包抄,倏然眼前一闪,就见先前背靠着树干的一人蓦地瘫软下来,再细看去,才见他一手捂着侧腰,手指间染了一片刺眼鲜红。

    为了不让靠近中弹之人的同伴成为枪靶子,没人上前去查看那人,人人的视线也都落向了东南方向——只有那个方位射击,才能叫这人腰部中弹。

    领头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决绝的伸手示意靠近。

    这次再没有想象中的冷枪,他们挡开树枝树杈的时候,已然发现许钦珀瘫软在树干后,似乎抽去了所有的气力,他连枪杆都撑不起来,只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哼,许钦珀。”

    领头的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得又满意。

    许钦珀的目光从眯着的眼里斜射出来,虚虚的落在眼前几杆枪口上,他嘴一歪,提了一口气道:“怎么,波郎森没到?”

    领头的人抬眼瞄了外间一眼,露出森森笑意:“他马上就到,亲手射杀许长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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