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洞幽深浓黑的一眼,似枯井般,几乎要把人给吸了吞了去。

    男子却悠然踏入石门,阶梯向下一阶阶延展开来,在黑暗中男子却行走自如,不大会儿,便是一石桌儿,中间一莲花形的铜烛台,边儿躺着一火折子,点亮蜡烛瞬间又一石门从里头打开。

    榻是木榻,榻上有泛黄绸帐,一头发乱糟糟的老人,猛然抬起脸,瞪着来人,只见那脸和蟾蜍肌皮无甚差别,坑坑洼洼一片,脚却以一种诡异的形态扭盘着,连右手腕也几乎是软趴趴地以一不正常的角度弯垂着。

    “宫主,来了?这次找老身又是何事?”

    一枯老的声音传来,沧桑喑哑,似几只鸭子接着嗓子叫嚷。

    “本座今日来自是拿另一株炽心草。”

    “老身给过宫主了…而那株烬心草还差时日…提前催醒,还需几十种毒物相佐…”

    “张诺儿知晓炽心草之事,本座挑了你脚筋算是提醒,岂荣得下你讨价还价!那女子曾碰过本座之血,都一个月了,想必解药已经备好!烬心草是本座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敢推脱不容你活。不就是几十种毒么?本座给你!”

    话音刚落,紫色广袖一挥瞬间抛去一半尺来长的白色瓷瓶,鬼姥左手瞬间稳稳接住,与此同时,叶竞轩也接过那鬼姥闪电般抛出的一银色匣子。

    他当面打开,白玉手指拈出一褐色丹,瞧了瞧,如刀琢的鼻梁嗅了又嗅,道:

    “鬼姥,明日——务必把烬心草给本座浇醒!”

    捏着匣子,负手转身走掉。

    老人未送也未留他。枯皱的佐手抚摸上自己的脸。

    低头看着榻前正慢慢由绿变红的一株怪异的矮小植物,喃喃低笑说了句什么。黄白牙齿啵地一声,咬拔开了塞子,就着白瓷瓶口将那液体舔了舔,嘴角粘着一丝殷红之色,梦呓般喊了声“轩儿”,瓶子微微倾斜一个角度,一股殷红的液体倾倒而出,汩汩被植物吸了去,她抬脸。晃着空空的瓷瓶儿,又低低说了句什么,大概也只有她自己能听得懂…

    这厢。总管叶怀安请坐下古璃,便去唤主子。

    宣王府的几个丫鬟端来沸水和茶器,拜了云王妃,却并未有泡茶的动作,只是立在古璃两旁。偷偷怯怯地打量这突然来访自家王爷的美丽女子。

    女子一身蓝锦,上襦下裙,披帛覆肩,腰身婀娜风流,无乱那眉心再怎么紧拧,却丝毫掩盖不了那一株赤红莲花的风华。

    她忧愁却又安静的如一副画儿。

    古璃坐在宣王府正厅的大藤椅中。接待人的屋子一般都很大,而此屋却大得出奇,虽很讲究。可玉器摆件却是寥寥无几,最吸引人的大概就是四周雕花墙壁上挂着一一幅幅墨画儿。

    而眼下,最吸引古璃眼球儿的是一副莲图,足足有六尺来长在头顶的位置铺展开来。

    株株莲花亭亭玉立水中,风动激起的圈圈纹波都清晰可见。氤氲在雾里仿佛迎风摇动,红粉朵朵。若隐若现。

    最大的一株莲花旁,是一朦胧身姿,隐约可窥见人形,古璃好奇地起身,到那跟前细细瞧去,才发现那栏杆旁确实是坐着一小俏丫头。似乎抬着的小腿儿,溅起了不少水花儿。

    再看下面的印鉴,细细辨识,却是书着‘共宓之璃’。

    带了她的‘璃’字,古璃不悦地皱了皱眉。

    可想想这也不定是那人所画,便跳转了目光,又驻在那若隐若现的小女孩身上。

    她在戏水,好熟悉…这场景她似乎见过。

    在哪儿呢?

    “哈哈哈,能让玉璃郡主久等,本王实在罪过。”

    古璃恍然一哆嗦,扭转过头便见叶竞轩似乎一身朝服并未退去,直直地朝着她身边走来,站在她身后低低笑道:“可是喜欢的紧?此情此景连带着小人,本王也是偏爱不已呢。”

    耳边是异样的气流,古璃正要错开身子,他却转身就着她身边藤椅坐下。

    古璃胸膛微微缩了下去,也就着一旁的藤椅坐了下来,丫鬟立即端上水盆到叶竞轩跟前。

    他此刻似乎心情颇好,始终是染着不明的一丝笑意,他净了手,接过帕子擦拭干水滴,拈起几片碧色茶叶到茶盅,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沸水,缓缓注入茶盅,盖了一瞬,拿起银篦柄虑了一花色瓷碗里去,接着又缓缓注入。

    茶香顺间四溢,古璃也突觉得嗓子干涩,在倩儿那里呆了一个上午,连茶水都担忧的未进一口。

    而那人仿佛看透她般,推了茶盅到她跟前,笑道:“璃儿定是口渴了,润润口喉。”

    他给的东西,她不敢碰,也不会碰。

    古璃未动,她想直奔主题问他,可周边站着几个丫鬟,不敢让丫鬟离开独留他二人,可事关倩儿之名又不得让外人偷听了去,她思虑片刻,只得望了望四周道:“我不渴,今日找宣王有一事相问,还请他人。。。”

    叶竞帆转过脸,眸色冷然朝几人投射而去,“都退下,远远儿的!”

    待瞧着几人离去,古璃想了想,才肃然却又直接地问道:“宣王,我今日只想问你,你手下有一面具男子,他是谁?可否把他交给我。”

    叶竞轩眉毛微微一挑,端起茶盅自个儿品了起来,邪肆一笑道:“哦,璃儿口味如此特别?都说和云王恩爱不已,这怎地随便关注起男人了?还是本王之人…你认为本王会说么?”

    他若是笑,古璃就浑身不自在,她原本不想面对他,更不想和他多说些什么,可突然心头一纠,神情都暗淡了不少,许久她才抬脸第一次和他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直直对视着,许久她才涩声道:

    “不管信不信,恶事做多了会遭天谴的。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下的过错负责,每个人都该为所犯的罪孽补偿,虽到处是蝇营狗苟,可我还是相信天谴二字。恶就是恶,错就是错,伤害人的总有一日会也尝尝被害的滋味。其实也不是罪不可恕,毕竟不可能谁人权利滔天便可以肆意妄为,便可为非作歹。其实错了可以弥补,恶了可以从良,我今日来也不是非杀了那人不可,我只想让他知道站出来,若是他能洗心革面,便不再是什么禽兽,能为孩子积德,那便是再好不过…”

    正屋极静,偶尔传入屋内的是门外秋风吹响屋檐的瓦楞洞的阵阵哨音。

    古璃嗓子涩涩,无奈地摇摇头,她和一向肆意妄为的他说这么些,着实有点儿可笑了。

    男子眉头一皱,眸中滑过噬人的厉色,却带着一丝焦急问道:“什么孩子?璃儿在说什么,你是说他动了你?!”

    “不是,是古家千金”

    许久,男子才恍然笑道:“哦,璃儿这大晌午发了一堆的感慨,敢情似乎是在提醒本王么?亏本王忧心不已…我的人若是敢欺你一毫,不劳你提,本王必亲手将她千刀万剐。”

    想了想这事儿还是必须让他知道,才能解决,古璃抿了抿唇,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般道:

    “那人让古家千金怀了孩子,若他是个男人,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是谁,这个我们必须知晓…若他是十恶不赦之徒,必将诛了他,瞒了那孩子,若他还良心未泯,可以从头再来,我们也不希望倩儿一生毁掉。毕竟结局圆满对每个人都好。”

    叶竞轩盯着那突然凌厉的小脸,恍然了一瞬,突又好笑道:“还真是个傻子…原来还有闲心操心别人!你还是多忧心你自个儿吧,你可知叶竞帆昨夜留宿张侧妃那里?”

    古璃愣了愣神儿,讶然地看着他满脸盈盈笑意。

    云王府这种私密之事,他倒是摸得清楚。

    不用想也知道必是皇子之间各种监与被监。可乍一听提到叶竞帆和张诺儿在一起了…她心里头还是很不舒服,不止是不舒服,更是一瞬间撕裂的疼痛,她压住滔天的不快道:“我们云王府的事,你如何知道?这些都不劳烦宣王操心!”

    “呵呵呵,本王操心又不止这一日两日,我日日关心着璃儿,可你哪里又会知道…”

    古璃皱眉,没由来地心口憋了一团怒火,她当真想发作,可那伤疤不可随意揭了开去,只得闷闷地说道:

    “莫要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今日来只想知道那男人到底是谁?”

    他‘嘁’地嬉笑一声,似乎颇为不屑,古璃浑身一颤,转眼间,见他俩指头里夹住了一颗褐色的丸子,笑道:“先把这个服下吧,对你有好处。”

    古璃愤然,瞪着那药丸,转而又对他怒目圆瞪,突然玩笑般道:

    “哈——真是好笑,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茶我都不愿喝上一口,还会吃了你给的药?”

    他将大拇指头大的药丸子放在一瓷碟儿里,小心地推送了去,沉声道:“这是解药,为你好…你是懂药的,大可闻闻看,若是想对你下什么药,岂用得着下在茶水里,更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给你这东西?”

    古璃骇然,惊呼道:“什么解药?我何时中过毒?!”

    “呵呵呵,璃儿可真是健忘啊,这么快就忘了,也没发现身体异常?那日你可是狠心地咬了本王一口,你以为本王的血肉就是你能啖食得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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