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砂锅萝卜粥,分给毛永青一小碗,其余的装了一海碗,和一小碟炒鸡蛋一起进了常得贵的肚子,他的饭量比昨天多了,力气也大了,没要徒弟喂,自己吃的。

    而且,因为萝卜与人参相克,这天早上常得贵没有喝参汤,居然比昨天还精神,林有文抽空去给他把了脉,欢喜地说师傅真的要好起来了。

    望着常得贵虚弱的笑容和尖削的下巴,何素雪认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现在一有空闲时间,何素雪就在努力回想何妈曾经做过的好饭菜,凭着每年寒暑假在家里帮厨练出来的半吊子,不说把何妈的手艺完全复制过来,起码也能弄个八.九不离十。

    大木箱里的小樟木箱子又多了一类收藏,但凡记起来的食谱,何素雪都写下来收好,这是珍贵的记忆,也是今后的幸福保障。

    不说为家人服务的话,不定哪天日子混不下去了,把这些食谱拿出去卖了,也许还能弄两个小钱花花。

    这一场大雪好像没有个尽头,鹅毛雪花成了天地的主宰,一大早军士们把院子里的积雪清到一个角落,堆了好高一座雪山,但是到了中午,地面上又积了半尺厚。

    街上也有衙役敲打着铜锣走过,大声呼喊各家各户都出来扫大街,清理出人行车道,各人自扫门前雪就是这时候了,保持城市的交通通畅大家都得出力。

    衙役们还提醒各家注意清扫屋顶的积雪,别让雪积得太厚压塌了屋子,往年都有雪压屋子压死人的惨痛例子。

    军士们扫了院子,又出去扫大街,这条街就属江南药铺的门脸儿最大最长,伙计们和大夫们都得出来干活。

    行人不多,积雪都很干净。但何素雪完全没有堆雪人之类的兴致,都到冷死的节奏了,谁还有心思玩雪,巴不得钻进厨房的灶里去。

    为了小命着想,何素雪又一次向常得贵提出,要搬到女兵的院子去住,好歹那边有炕,不会半夜躲在被窝里冷得发抖,这个时候,两床被子也不顶用了呀。

    常得贵想了好久。才把关有树叫去细细吩咐一番,然后,伙计们搬家了。搬到男兵院子里去了,把左厢房厨房旁边的房间全部空出来。

    接着,何素雪住进了赵本真原来睡的那个房子,关有树说那屋是新炕,连着厨房大灶的。一天到晚都是热和的,她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现在左厢房的格局是这样的,厨房占两间,何素雪占一间,剩下两间全部做了杂物房,放置粮食工具等等。

    然后。住在右厢房里的伤员也搬走了,手术室的两间归何素雪管,其余三间清洁消毒后就锁起来作为备用房。这样右厢房的炕就不用时时烧了,节省了许多柴火。

    如此这般折腾一上午,江南药铺的主院就变成了常得贵师徒专用,不再和住院病人混住一块,这样于双方都有利。病人能安心休养,大夫们的工作休憩环境也更加宽松舒服。

    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厕所拆掉。另辟男厕所在左院,女厕所在右院,院子里的空气清新多了。

    何素雪想着开了春,还得叫师傅建洗澡间出来,最好再把厕所改成能冲洗的蹲坑,建造二级化粪池。现在的马桶真心不习惯,一旦刮风下雨的没人来收,还不得熏死人了呀。

    两位婶子帮着何素雪把房间打扫干净,毛永青拿来了消毒药水,从屋顶到地板全部喷洒一遍,何素雪特别喜欢这味道,也不用等药水挥发了,马上着手把自己的东西搬下来安置。

    关有树说,二楼的房间仍给她留着,夏天的搬回去住会很凉快,她只要搬被褥和箱子脸盆这些就行了。

    这话何素雪听过就算,她可不想搬来搬去瞎折腾,一心要打造属于自己的舒心小窝,住到自己长大成人。

    雪太大,林有文和陈有亮一上午才接了两个急诊病人,于是又关了铺子,伙计们要搬家,便留陈有亮在铺子里守着。

    方再年跟焦婶子外出采买回来,正赶上搬何素雪的房子,四个伙计跑了两趟,就把她的家当搬完了。

    说起来有点寒酸呀,换洗内衣只有两套,洗一套穿一套,衣箱里只放了她穿来的女儿装。而外套就是身上这套药铺统一置办的伙计装,自从穿上就没脱下来过,如果过年之前不置办新衣的话,估计要穿到明年春天。

    最珍贵的家当就是那只樟木箱子了,里面锁着何素雪的手稿,还有银子。这段时间陆陆续续花了一些,只剩下两个十两的银元宝和三百个铜钱了。

    新屋是个通铺大炕,占据了半个房间,脸盆架往角落一摆,洗脸盆洗脚盆全部放在架子上,衣箱搁到一边,被褥才铺了半个床。

    条件就是这么简陋,何素雪却一点都不嫌弃,婶子们帮她铺好床,她就乐得在上面打滚了。曾经十姐妹混在一个宿舍五年的人,对单人间的渴望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两位婶子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雪姐儿是多好的女娃呀,人长得漂亮,会断文识字,会治病救人,还懂得孝顺师傅,这样的好娃却被家人无情抛弃,该杀千刀的后娘呀,老天怎么不收了那恶婆娘去……

    “哎?两位婶子,你们怎么了?”

    “没,没怎么,被药水迷了眼了。他花婶,晌午了,咱们该去炒菜了。”

    “哦哦,走吧。小何你先歇会哈,饭好了叫你。”

    何素雪赶紧下炕穿鞋子,“我去帮婶子烧火。”

    “不用不用,你好好歇着,这爬上爬下的,也该累了,歇着吧,啊?”焦婶子把何素雪推坐在炕沿上,自己拉着花婶子走了,房门也被小心地关好。

    何素雪向后一倒,舒服地躺在被子上,喃喃自语:“这么大的床,练瑜珈都绰绰有余啦,就是一进门就看见床不太好,得整块布帘子挡一挡。”

    她眯着眼睛,拿手比划着,“帘子得拉得高高的,整两米半长,拖到地,缝上铁圈,用铁线绷好方便拉拽。呀,这就成了一房一厅了呀,嘻嘻~~~”

    “还得添置点家具才行,挣钱是为什么呀,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嘛。得买个小炕桌,师傅那样的就挺好。”

    “还得添点衣服鞋子。哎哟,衣服会越来越越多,男装女装都要有,于是得买个炕柜啦,也要师傅那种大大的高高的,夏天的时候可以收纳被子。箱子什么的不好用嘛,就搁在炕柜顶上装些杂物好了……”

    关有树站在何素雪门外静静听了一会,直到里面没声音了,他才掉头往正房去。跟师傅大人说了一会悄悄话,他便领了银子出门采购。

    再大的风雪,也不能阻挡二师兄为小师妹置办家具的决心。

    不出意外,后街的木匠铺子也关门了,关有树使劲把门敲开,把马老板喊出来商量一会,看了样子量了尺寸,便马上付钱叫人送货。

    这大雪天还能做成生意,马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马上安排伙计把小关大夫选中的柜子桌子等物好好擦拭干净,再从后院推了板车出来,把家具搬上车,又用草帘子盖好,亲自带着伙计们送货去药铺。

    关有树订好了家具,掉头直奔方记绣庄,他要给小师妹买美美的布帘子。

    方记绣庄,其实不止卖绣品和成衣、鞋子,还卖布匹棉花,凡是跟穿和盖有关的他都有。

    因着方再年的关系,江南药铺一年四季的衣裳被褥鞋子,都是在方记置办的,方老板还给打八折,只赚一点人工费。

    方老板很有生意头脑,一到冬天,门脸儿就挂上絮了棉花的厚门帘,北风吹不进来,铺子里小心安个火盆子,一进去就暖和得很,客人贪这温暖舒心,多逛一会,往往就会买多些东西了。

    关有树掀开门帘走进绣庄,里面居然有好几个客人,柜台上摆了几床被子供客人挑选,也有买鞋子的,坐在小凳上慢慢试穿,方记的棉鞋在甘州城享有不错的声誉。

    方老板在柜上给客人讲解被子的重量尺寸等信息,袁三儿蹲在地上帮客人试鞋子,关有树进来让俩人都有些惊讶。

    “唷,小关大夫来啦?稀客呀。”方老板热情地打着招呼,白净的脸庞泛着红光,他预测到这是生意上门了。

    “你们忙你们的,我先看看这布。”关有树随意地摆摆手,长腿一迈就到了摆放着布匹的货架前。

    屋顶开了琉璃窗,光线很好,关有树不时抽出布匹细细打量比较,方老板冷不丁发现他看的都是女子用的花色,不由暗暗吃惊,心道小关大夫这是要买布送谁呀,没听说他有心上人了呀。

    谁说男人没有八卦之心的,方老板和袁三儿就是八卦男的杰出代表,主仆两个你一眼我一眼地偷瞧着,偶尔视线还交汇在一起,交流着只有他们才懂的看法,俩人一致认为,小关大夫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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