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通过内外两层的城门,便出了成都城。

    两条宽阔的道路一左一右,延伸而去。往右沿着大道直走下去,行路约莫一个时辰的样子,便能进入余家祖宅所在的郊县县城。往左,却是往安平大长公主云雾山庄所在的云雾山脚云雾村而去的唯一途径。

    同样位于南城,一左一右,两个不同的方向。也许,这也昭示着在某些相同的方面之余,锦绣与安平大长公主,也存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两个选择。

    当然,人世间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更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这一点,安平大长公主比谁都清楚。

    所以,她对锦绣有期待,却从没想过要强求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更没想过要将她改造成为另一个自己。但是,提点她,引导她,叫她不知不觉之间,被自己的思路所影响。这种事情,她倒是乐此不彼的。

    “停车。”感觉到马车朝左转弯,沉默的锦绣起身,轻声喊道。

    可惜,车夫并不听她的指挥,依旧以平均的速度,向前驶去。

    锦绣面色微变,转而朝安平大长公主行了个礼,恭敬的道:“已是出了城门,锦绣回家的方向,与宫奶奶恰好相反,还请宫奶奶命车夫停车,叫锦绣下车吧!”

    安平大长公主缓缓睁开她不知何时又再次闭上的眼睛,并不理会锦绣的要求,慢条斯理的答道:“绣儿回川蜀两年多了,可曾见过云雾山的风景?秋末冬初,别处开始起雾的时候,云雾山那终年缭绕的浓雾,倒是会散去个一两日,露出云雾山的真面目来。川蜀士林学子,名士才子,无一不期望能好运的碰上一次,却总是一再的错过。倒是我居住在云雾山下,这些年来寻到了雾散的规律,怕是就在这一两日了。我那云雾山庄,倒是难得的观赏云雾山绮丽风景的好地方。你难道不想亲自看上一眼?”

    她的言辞和语调,无一不充满了蛊惑和引诱的味道。稍稍那么一提,锦绣便想起许多描绘云雾山的词句,心中不由自主的,就升起了一股渴望来。

    云雾山,乃是川蜀之地一大胜景。它绵延千里之外,几乎无人知晓它起自何方,绝于何地,因为从来也没有谁,能够走到云雾山的尽头去。便是能够达到尽头,终年被缭绕的云雾掩盖住,也发现不了啊!

    是的。云雾山得名,便来自于它终年弥漫着浓厚的大雾,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描写黑夜,用在此处,也是贴切无比的。

    只每年秋末冬初之际,偶尔那浓雾散开一些,才叫人朦胧的看见其中的绮丽美景。然而却无人胆敢踏足其中。

    今生,锦绣的确没看见过云雾山雾散的模样,可前世,在这座大山中,她可是生活了好些年。让她得以重返人间的逆天异宝随身空间,便是得自此地。

    所以,锦绣自然想再看一眼云雾山,也想知道,前世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那些踏空而来的,究竟是不是人?

    可是,她又害怕,若这个世间真的有那种可以踏空而行的人存在,那隐在她灵魂深处的空间异宝,是不是也会被人发现,进而被人夺去?

    纠结之下,她的面色,就有些怪异的变化着。却叫如梅以为她有什么为难,不愿意去云雾山庄。当即急切抓住她的胳膊,问道:“绣儿妹妹,你可是不愿意跟我和祖母去云雾山庄玩儿?”

    “不是!”锦绣摇头否认,面色却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道,“明日是堂姐的十五岁生辰,如今在川蜀虽不能大办,女孩子的及笄礼,还是很重要的。而且,昨日祖母就与我说好,要我给堂姐做赞者,所以……我不能跟你们去呢!”

    “给那个余锦纾做赞者?”如梅当即惊声大叫出来,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和不满,“她那般的对待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开口破坏你的名声,还口口声声说你带坏了我的名声,提醒祖母惩戒你,你还要去给她做赞者?你脑子是不是真的给撞坏掉了?”

    如梅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伸出手指头,可着劲儿的往锦绣额头上戳。看那动作,听那语气,好像恨不能把她的脑袋敲开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做成的,怎么就那么傻呢!

    锦绣不敢反抗,讪笑着缩脖子躲避着她的手。

    如果可以,她还真不想当那劳什子的赞者。余锦纾与她的感情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她嫉妒她,恨她,盼着她出事,她才好有机会取而代之。她呢?便是前世对这个堂姐百般的纵容和妥协,对其却也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就更不用提今生了。

    可惜,余家男儿多,女子少。满打满算的,整个余府中也就她们姐妹二人。而且余家从长安而归,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窝在家中守孝,甚少交际,除了曾经一度与宫如梅来往甚密,余锦纾根本没有任何交好的闺蜜。所以,锦绣不得不被赶鸭子上架,去担任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赞者。

    原本,余定贤还打着今日参加宫府宴会的机会,叫萧氏带了观礼的请帖,准备邀请今日前来参加宫夫人寿宴的夫人小姐们明日前往余家观锦纾及笄之礼,如果能邀请到如梅担任赞者,便将锦绣替换下来。

    可今天在宫府中发生的事情,彻底的打破了她们的计划。那帖子,根本送不出手去。

    当然,就算她们厚着脸皮送出去,也得看有没有人接啊!

    所以,明日锦纾及笄礼上的赞者,就非锦绣莫属了。

    她能拒绝祖父,拒绝父亲母亲,可终究,她拒绝不了祖母。偏偏,祖母为了磨她的性子,不管私底下她如何算计余家众人,可表面上,必须得做到叫人挑不出一丝礼来。

    是以,云雾山庄什么时候都能去,今天,却是真的不能了。

    她不做声的躲避姿态,却叫如梅更加的愤怒,想到午间筵席上,余锦纾装出一副‘我全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这么残忍,这么冷酷,这么不领情呢?’的恶心模样,说着伤害锦绣的话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狠狠的一把抓住锦绣的胳膊,怒吼道:“我不许,你听到了没有,我不许你回去。现在就跟我去云雾山庄,明日日落之前,不许踏出山庄大门一步。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如梅姐姐!”锦绣为难的叫了一声。

    一边是为了她苦心筹谋的祖母,一边是担心她受到伤害的如梅,好像她无论怎么选择,都会叫一个人失望难过。

    一时之间,她还真有些左右为难了。

    “停车!”安平大长公主突然出声,坐在车檐上的马夫手一紧,只听骏马长嘶一声,就停了下来,喘气晃脑,挂在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成一团。

    “祖母!”如梅瞪大眼睛,十分不高兴的看着安平大长公主。嘟着嘴死死的拽着锦绣的胳膊不松手。

    “放开她,叫她回去罢!”安平大长公主摆摆手,示意锦绣可以离开了。

    然而,如梅却依旧不肯放手。

    她的好友,她的妹妹,已经受尽了委屈,如今明明有祖母可以撑腰,为何还要回去受那无谓之人的指使。像余锦纾那种连自家姐妹都算计陷害的人,像她那样贪得无厌的人,及笄礼上丢人,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如梅姐姐,过了明日,我再去云雾山庄找你,可好?”锦绣笑了笑,隐晦的劝慰道。

    “不好!”如梅斩钉截铁的拒绝,手拽得更紧了些,鼓眼挑眉,一副‘我就是不放手,你能奈我何’的无奈模样,叫人哭笑不得。

    锦绣还想再劝,蓦地,安平大长公主却出声突兀的问:“绣儿,父母偏心,祖父利用,叔婶算计,堂姐欺辱,承受了那么多,你怨不怨?恨不恨?”

    锦绣有一瞬间的怔楞,稍即抿唇一笑,道:“我怨过恨过,不过,我也都还回去了。如今想来,怕是他们对我,更怨、更恨一些吧!”

    “那么,你拒绝一个几乎将你当成了全世界的皇长孙,可是因为你若嫁了他,你的父兄侄儿,就再无身任高位的资格?”

    “你,你说什么?”锦绣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平大长公主平静无波的脸,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她这一句像是闲话家常一般的问题,却仿若一记重雷,在她的耳旁震彻?有一瞬间,锦绣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安平大长公主的声音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到她一点也听不真切。遥远到,她以为对方,根本未曾开过口。

    可心中擂鼓一样的跳动,噗通、噗通像是快要从身体里窜出来的感觉,那样的清晰明了。

    “那么,你拒绝一个几乎将你当成了全世界的皇长孙,可是因为你若嫁了他,你的父兄侄儿,就再无身任高位的资格?”

    安平大长公主再一次重复了方才的问题,这一次,不再漫不经心,不再随意闲淡,却是立身正襟危坐,一字一顿,声声叩问人心。

    锦绣却仿若魔怔,几个关键的字句,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晃过,“嫁给他,父兄侄儿,再无身任高位的资格!”

    她好似抓住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有抓住,神情茫然,身体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着。

    “绣儿,你怎么了?”看她的模样,如梅焦急万分、心疼不已,又悲愤莫名。祖母的这句问题,在她听来并没有任何隐含的意味。但凡嫁于皇族嫡支子弟女子的直系三代亲属,不得担任朝堂四品以上实职,这是每一个大唐嫡女入女学时,必学的一个条令,不是么?

    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阻拦,让她为难,才会如此。便忍住愤怒,收回了手,妥协道,“好了,好了,我放你回去还不行么?不过你得答应我,余锦纾的及笄礼一完,就来云雾山庄找我。”

    然而此刻,锦绣的脑中心中,被安平大长公主那一句话给塞得满满的,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什么及笄礼。如梅的话,更是丝毫都未曾入得她的耳。肘间的辖制被松开了,她便恍恍惚惚的下了车。

    要好好想想,得仔细想想。

    也许,有一种方法,轻易便能将祖父所有的阴谋和算计,全然瓦解。那么,该怎么办呢?要如何做呢?

    这些,她都需要好好的思索之后,才能够下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闪人!

    尼玛肚子,你还能不能再疼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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