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眨眼间便斗了数十回合,纪安然仗着步法诡异灵动,一直只守不攻,看上去似乎落在下风,然而她左手的长剑却一直未曾出鞘。

    有好几次丁大的刀都擦着纪安然的衣角过去,在一刀狠似一刀的攻击中,纪安然就如狂风骤雨中的一叶海上扁舟,摇摇欲坠,随时会倒,直看得熊海威一颗心也跟着上上下下,浮浮沉沉,难受得不得了。

    韩继平的武功造诣只是平平,他看了一会儿场中惊险连连的比斗,将目光移到陈涛和乐临的脸上。这二人的神色极是有趣,乐临从一开始的面色紧绷,到现在的渐渐放松,甚至紧紧攥起的手指也舒展开来,执起茶盏,意态闲适彷如看戏。

    而陈涛却与之相反,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破口骂道:“蠢货,她是要耗光你的体力!”

    丁大恍然大悟。他每每觉得自己只差一点就伤到纪安然了,于是更猛烈地发动攻击,其实这场打斗的节奏一直被纪安然牢牢牵引控制住。可是这时他想通也已晚了。

    纪安然听陈涛提醒,微微一笑,她已将其的刀法摸了个清楚,当下也不再保留,清叱一声,旋身一脚劈中丁大肩膊,长剑带着鞘在空中一挽,沉沉击在他胸口。

    丁大跌倒在地,面色委顿。

    纪安然将剑一提,笑道:“承让了。”明眸一转,睨向陈涛。

    忽听乐临叫道:“当心!”纪安然脚步交错,旋身躲开一枚铁珠,只听叮铃铃脆响,那指甲大小的珠子滚落一旁。熊海威叫道:“是陈家如意珠!”

    丁大见一击落空,趁纪安然身形未稳,双手再次弹出两颗如意珠,直击纪安然肋下要穴。

    乐临掷出手中茶盏,撞落一枚铁珠。与此同时,只听“当”地一声金铁相交之音,纪安然手中长剑青光霍霍,将另一枚铁珠挡落。

    丁大对上纪安然的目光,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气自那清灵美目而出,纪安然俏脸如霜,眉目出奇冷凝,剑尖径直向他胸口点去。

    丁大感到一股纵横杀气自那冷冷剑上溢出,大骇之下竟是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素白小手执着冰冷长剑贯穿他的胸膛。

    “当”一枚如意珠击在纪安然剑上,长剑嗡嗡剧颤,几欲脱手飞去。纪安然踉跄退出数步,勉强捏稳剑,半条胳膊都麻了。

    纪安然双眉一挑,却不待发问,一道灰影飞跃而至,一招罗汉脚重重踢来。纪安然偏头抬臂,“砰”地一声,左手剧痛难忍,剑鞘脱手落地。

    “陈涛,住手!”乐临喝道。

    “我外甥适才已经输了,纪三娘却还要取他性命,我如何能不出手?”陈涛心下暗惊,要知他为了救丁大,情急之下发珠出脚皆无保留,却只令这小女童退了几步,掉了把剑鞘而已,如何不叫人吃惊。

    乐临听他颠倒黑白,对于丁大被击倒后暗箭伤人只字不提,面露一丝冷笑,心道:“罢了,到了这个地步,我还顾虑什么?”取出案下长剑,站起身来。

    他一动,场中不少将士皆握紧兵器。眼见便要演变成一场火拼,忽闻一道青稚动听的嗓音道:“多谢少将军,安儿还抵挡得住。”

    众人皆是不明,暗想:“这丫头不要命了?”堂中众将虽然分作两派,但即使是站在陈涛那边,即使曾恼纪安然出言无状,见这女童言语斯文,容貌秀美,都不免有几分怜惜宽让,暗暗盼陈涛莫要横下杀手才是。

    乐临微微一顿,只见白影疾退,眨眼间便又回去十数步外。天山派轻功乃是武林一绝,随着纪安然内力的精进,和当初锦都城破之时相较又有不小长进。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陈涛戎马半生,外功硬功皆是不弱,臂力千斤拳杀猛虎,唯这轻身灵动实属其短。

    陈涛以为纪安然故技重施,冷笑道:“要耗我的体力,恐怕你还做不到。”孰料纪安然飘飘落定,转身之时青葱指间银光一闪,一道细物裹挟着破空之声飞射而来。陈涛大意之下险些着道,不过其久经沙场,多少次闯过生死险关,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沉刀一劈,一枚银光闪闪的绣花针落在地上。

    纪安然横剑身前,笑吟吟道:“我吃你一枚如意珠,也请你吃我一枚透骨针,如此才公平。”言罢手腕一抖,长剑绽出剑花,一招“落英缤纷”递出,只见青光点点,剑气激荡。

    陈涛对她原已有了忌惮,见这剑招一出,心下暗叫了声“好”,想道:“这女娃娃功夫竟如此高明!她师父是谁?看她内力似还在丁大之上,但她即算从娘胎便开始练功,满打满算,也只得十年,何来这等功力?”

    他自然不知,纪安然习练的内功心法脱胎于少林易筋经,结合了天山派内功精髓,滋养拓宽经脉有奇效,每有一点成就,日后功力就加倍提高,可谓进展神速,一日千里,却非常人所能想象。何况天山派擅长炼制各类奇药,纪安然自拜入门派,便被当作未来掌门培养,程菁毫不吝啬地用药汤辅佐其练功。纪安然的心智悟性自非普通孩童,莫说同龄人之间绝无敌手,便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才俊,也不一定打得过她。

    若说前一番比试叫人目不暇接,但到底还能惊叹点评,这一场就直是叫人眼花缭乱,心惊肉跳了。纪安然的天山剑法清逸超凡,潇洒俊雅,由她施展出来,宛如雪山之巅一朵白梅迎风绽放,并不如何凌厉,却清冷得伤人。陈涛有心诱她多使几招,倒也没急着下杀手,不过也没刻意容情。

    陈涛一边看,一边想:“江湖上哪门哪派的剑法是这样的?”见纪安然一剑递来,萧萧肃肃,清光湛湛,忍不住大喝一声,一招“横扫千军”抡了过去。

    这一刀来势汹汹,纪安然心中一颤,不敢与之硬碰硬,剑势一变,长剑去点他臂弯里的“曲泽穴”。

    陈涛变招亦快,沉刀一封,纪安然脚下急转,旋身移开,左手似不经意往陈涛腰间拂去。

    她手指青葱,柔白细腻,看来毫无杀伤力,但暗中却使出了太虚指。陈涛武功高强,她不敢去弹其刀,但若给她拂中腰间要穴,任他武功多高,也要重伤。

    陈涛腰身一转,左手一掌挥出。纪安然躲闪不及,只得变掌相抵。

    这几下变招兔起鹘落,旁人压根没看清楚,便见二人一触即分,纪安然身形飞起向后跌去。

    乐临上前将她接住,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口唇溢出鲜血,知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心中一痛,便要与她讨个公道。

    “这是在做什么?”一道朗朗声音在门口响起。

    众将心中一凛,纷纷回过头去。乐临叫道:“爷爷!”

    乐鸣涛目光一转,落到乐临怀中的纪安然身上,眉头遽然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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