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见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冷静了,明明刚刚经历了那么震撼的一件事,可当她走下车的时候,却发现胸口的那块地方竟是出奇的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夜很深了,她在迹部家夜巡保镖惊奇的眼神下,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期间,没有惊动任何人。

    回到卧室,看一眼时间,凌晨3点多,窗外的天,黑漆漆的一片。

    明明昨天有喝过点酒,但是现在,她的精神很好,一点都不觉得困。

    开灯,来到书桌前,她拿出自己许久未记的日记,一页一页,慢慢翻看。

    当然,此时此刻,睡不着的人,除了汐见外,还有回到自己家里的手塚。

    半开的窗外,景物很暗,模模糊糊,只有些许的重影。

    他站在窗前,脑海里,莫名地,掠过一幕幕过往的片段。

    ……

    那个时候,他刚回到日本,在家人的安排下,穿着一身正式的和服,在一家日式味很浓的包间里,和她有了第一次的相亲。

    他记得,当时,她也穿了一件暗底缀满粉色樱花的和服,头发盘起来在脑后挽了个漂亮的髻,露出优美的脖颈,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原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却不想,她竟然比他到的还早。

    她好像有点紧张,跪坐在那里,他从侧面看去,能看到她握拳颤抖的手。

    后来,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地跪坐在青色的榻榻米上,一人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自我介绍的时候,她的声音有点颤,结结巴巴的,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样子。

    其实,那一次见面,他对她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那是个内向害羞的女孩子,模样长得很干净,清清秀秀的,笑起来的时候,两个浅浅的梨涡是她整张脸最动人的地方。

    他说,初次见面,我是手塚国光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肩膀动了动。

    然后,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微红着脸,看着他,很小声地说,其实,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我是你的高中同学,高中的时候,我们做过两年的同学。”她说,那是那天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长的一句句子。

    闻言,他意外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习惯性地啊了一声,没有太多表情。

    她有些失望,可很快就振作起来,腼腆地笑笑,告诉他,她也是听不二他们说起时,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同学,因为那时候,她来青学时间不长,而他也很快去了德国,他会不记得她,她并不奇怪。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时她那样说,只是不想他尴尬,或者,是不想把她自己变得太难堪。

    她恋上他的时候,他没有注意过她,直到她累了、灰心了,面对他时,脸上再没有露出那两个浅浅的梨涡,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不该错过的东西。

    她是个体贴的女孩子,不会要求他太多,两个人交往的时候,她一直以他的喜好为优先考虑,和她在一起,他感觉不会有压力,他可以做自己的事,偶尔一些形式上的关心就可以让她笑弯了眼,不二他们说,她是他们见过最容易满足也最容易哄的女孩。

    而他,或许也只适合这样的女孩。

    他性格沉稳,没有太多浪漫细胞,也无法想象自己花精力去哄女孩子,所谓的喜欢、恋爱,成年后的他更不会浪费时间去考虑这些东西,现实很残忍,颜色很单调,就算爱的再深也总有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那天,所以,合适,才是婚姻必备的基础。

    他以为,她或许也是如此,毕竟,他对她没有任何的印象,也不会自恋地以为从没有过多相处的他们会有多深的感情,什么是生活?平淡、简单,不需要太多复杂的感情牵扯。

    他向她求婚,有很多因素的考量,唯一没有的,可能就是她想要的爱情。

    他爱她吗?那时候,那个词对他来说,很陌生。

    新婚夜,他吻她的时候,酒醉的他,脑海里一片混沌,莫名其妙地回忆起自己曾经在德国的一切,想着那个在慕尼黑的街头,告诉他喜欢他、并踮起脚尖来吻他的女孩子。

    他想,他应该是动过心的,只是,当时他以为自己曾动心的那个和合适他的,却不是同一个人。

    她被他吻得动情,无意识地一声国光,陌生的声音、熟悉的称呼,唤醒他回到现实。

    淡淡的月光下,她的脸在他眼中终于变得清晰,并不是他记忆深处,那个在慕尼黑街头的那张脸。

    她看着他,有些娇羞,鼓足勇气勾下他的脖子,俏皮地要他,不要地上。

    他一头黑线,压在她身上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

    最初的迷思过去,终于回归现实,于是,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直到她疑惑地问他怎么了,他才僵硬地继续吻她的脖子,像完成任务那般,做完剩下的动作。

    冷冷的思绪,冷冷的身体,他们的新婚夜,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可想而知,谁也不好过。

    他不是个满分的情人,但是,他会做个好丈夫,那个夜里,他在心里向她承诺。

    第二天醒来,床头的手机显示5点01分,对于新婚夫妻来说,是个很早的时间。

    他以为自己醒的很早,可看着空空的半边床,他知道,她又比他抢先一步。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从相识到交往,每次约会,都是她早到,无论他提前多少,她总是先他一步,他有问过她为什么,她笑,说那是她从她的好朋友那里学到的习惯。

    当时,他没有问她的好朋友是谁,直到后来无意中听到她打电话时,他才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迹部。

    他披衣而起,穿上拖鞋离开卧室,在开放式的厨房那儿,他看到了早在那里忙忙碌碌的她。

    她背对着他,身上穿着围裙,银色的长发绑在脑后,来来回回,忙得像个小蜜蜂。

    经过蜕变成女人的一夜,她的身体很不舒服,来回走动的时候,他看得出她的蹒跚,然而,为了配合他早起晨跑的习惯,她硬是比他还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到厨房准备热腾腾的粥,他看到她侧过头来的表情,弯弯的嘴角,浅浅的酒窝,溢满幸福和快乐,不见丝毫的不满和困倦。

    他走过去,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笑着回过头来,讨好似地告诉他,等他跑完步,粥就能煮好。

    他啊了一声,沉默,然后,终于想起来,有些生涩地问她,为什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她莞尔,告诉他,她和他一样,也习惯早起。

    那时,他不知道,等到很久很久之后,迹部找上他,要他和她离婚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得知,自己的妻子,和自己同床共枕了一年的枕边人,在嫁给他之前,是个休息天总是喜欢睡到12点才会自然醒的赖床鬼。

    她为了他默默地做了很多,却从来不会说,他未曾主动去了解,因此,便一直习以为常。

    他看过她的日记,她在日记里写,“每次看到他的背影,我真的很想上前,从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告诉他,我喜欢他,甚至,很爱他,我想扑进他怀里撒娇,想让他对我笑,告诉我,他也喜欢我,我想和他生个孩子,我们讨论孩子的名字……可是,我不想为难他,不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在我的任性中被磨平,一辈子很长,而人的耐心有限,我想慢慢储存我的任性,等到我们老了,再拿出来,一点点,省着慢慢用。”

    很傻的女孩,被她这样喜欢着,是一件没有压力、也没有负担的事。

    以前,他不知道,现在,他忽然明白,在她小心翼翼地储存着自己任性、不想为难他的时候,他却在随意地挥霍她对他的爱恋。

    他忽略了她很多,等到想起来要弥补,她告诉他,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从她的表情,他看得出,她是真的累了、倦了,想要放弃了。

    她说,很多错误,错过一次就可以了,何况,人注定不会再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她认定,他们的婚姻是一场错误,她觉得,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曾经,他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如今,在他终于明白了的时候,她已经不打算再给他机会。

    她走的很决绝,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他想,有一点,她或许没有说错,他们之间,原来真的一直都在错过。

    ……

    “童话里,王子和公主的结局停留在最美满的瞬间,现实里,他们在现实中被磨平了棱角,最后,选择了分道扬镳,爱不爱,或许,只是自我幻想中的感觉,傻傻的自己,傻傻的暗恋,就让一切结束在尚未开始时,从今以后,我会开始一个全新的自己,那里,再没有和手塚国光有关的名字,有的,只有久森汐见,仅此而已。”

    那是这个晚上,汐见在自己过去的日记本里,重新留下的一行文字,然后,命运的轨迹偏离,他们曾有过的未来,至此,再看不到本来的面目,是好还是坏?

    这个答案,或许没有任何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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