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鞋子是在从癞定家门口逃出来的时候跑丢的,癞定不疯的时候就是一个普通老实的乡下人,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这话丁一没当心。

    他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的时候是被另外一个人硬拽出去的,从不合身的西装口袋里揪出一沓钱舔着口水要让他跟着他去附近的公共厕所!

    丁一听不懂他叽里咕噜的方言,但指着远处厕所的手势还是看懂了,身上什么都没就个人最重要了,看了看钱又看了看他,耷着脑袋往回走。

    那人不甘心在边上踱着步又过来试了几次,丁一蹲在电话亭外面的地上没理他,他骂了几句就走了。

    癞定过来的时候,丁一屁股都快坐麻了也没人再“好心的”给他钱打电话了,天越来越暗地方又陌生,心里渐渐等得急了警惕心就松懈了,癞定一说他是这片山区的导游,丁一屁颠就跟过去了。

    还是在看见他家院子里栓的那条黑色的大狗吓跑的,不然进去里面他今天绝对完了。

    癞定也不是见谁都那个的,大多时候还是抢东西。丁一长得多嫩啊,看见那个四十多还不结婚的塑料厂会计过去勾搭,癞定心里也痒了。

    民警来的时候,捧着丁一的那些鞋鞋裤裤撒尿,大喊大叫着是个真疯子,疯子的脑子你懂个屁。

    “我看看,别躲!”方举灼蹲下来要看丁一的脚,丁一梗着嗓子扭开,凭什么呀,凭什么在他遭那种罪以后还去欺负他呀,他还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呢,谁会这么对他啊,方举灼就是个混蛋王八蛋!

    也不能去掰人家的腿啊,他底下还漏着呢。

    抽鼻子,抹眼泪,沉着脸,冷着眼,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还是吐白了脸的田先生上前解了围,“刚才你姓白的同学又打电话来了,说是跟你妈妈通知过了,咦,丁同学你怎么了?哎呀,要去医务所打破伤风针啊。”

    田先生自顾说完就打起了电话,“喂,喂,刘医生好好好,晚上好,本来不想麻烦您的,实在是,等会儿能去我庄里瞧个病吗?脚给铁钉扎破了,挺深见了点血。好好好,麻烦了,下次请您喝酒。”

    “来,我架着你走吧?”田先生说完扭个小腰要蹲下去扶丁一,被方举灼不动声色地拉开,“我来吧。”

    丁一仇恨地瞪着他,看他要抱自己拼了命地扭,“你滚开,我不要你碰,我就是死了也用不着你管。”

    边上瘦小的田先生一跺脚兰花指竖起来,“你们讨厌不讨厌!别磨蹭了行吗?明儿一早我还要开张呢,都歇两个多月了,今天本来就忙,我要不是,要不是,你闻闻我身上的味儿,我,呕……”

    “……”

    丁一也不扭了,被方举灼颠到背上的时候,侧个脸也吐了,肠子搅了天,“你好臭,呕,你好臭,呕。”

    “闭嘴!”方举灼冷着脸喝了一句,丁一哼一声扭开脸不说话了。

    田先生扭着腰杆子躲得远远的。

    “好了好了,就到了,那儿就是我的农庄了,小地方简陋。不过里面已经有几个熟客了,我们就这么进去日后对我的生意肯定有影响,你们先去后院那个临时澡间洗洗,我去让我媳妇做点吃的。”

    田先生说完逃也似的走了,丁一自言自语地说:“他竟然有老婆!”

    方举灼没搭理他,背着他灰头土脸地绕到后院去。

    说是澡间还不如说是一个旧得快老化的水洒,角落里两面实心砖加多孔砖垒的墙一面绿色的废弃塑料雨棚,再挂个能收能放的帘子就是个澡间了。

    脚下踩的是拼凑起来的青石板,墙里支出来一个铁质水龙头,丁一跳着脚进去大腿立即就被刮了一道,方举灼在头顶“啪嗒”一声按下白炽灯炮插座上的按钮,灯光立刻就从头顶烤了下来,听见他惊呼便问道:“怎么了?”

    丁一被疼得一抽,一只手不自觉伸过去撑在他肩膀上固定自己,头往下扭着看自己的大腿,弯腰的动作让围在上面的外套唰掉了下去。

    “是水龙头,刮了一下,还好没破。”脸皱出包子褶,抬头看向方举灼的时候还差点撞到他,“你先洗我先洗?”

    方举灼把自己的外套扔在外面的凉椅上,动手脱起了衣服,“一起快点。”

    脱完臭烘烘的衬衫,解开手腕上的手表,转来转去找了个洞放进去,也没理丁一划开裤子上的皮带,有条不紊地脱下裤子。

    “……”先光着的丁一反而不好意思看他了,把身子打个向背对他,头顶突然落了的凉水打断了他不情愿的心情,“哇你站这里,太冰了,哇哈。”

    丁一缩着肩膀把他搪到前面,自己贴着他的身子躲到后面去,“夏天的水还这么冰,嘶哬……”

    方举灼被他贴得不自在,自己的“不正常”还没被他定性,一烦语气就不太好,“废话那么多干嘛,快洗。”

    丁一嘟嘟囔囔退后一步又他妈撞到了那个支出来的水龙头,“嘶……算了你先洗吧,单人间,挤不下。”说完就要掀帘子往外跳出去,被方举灼伸出来的一只手臂腾空带进怀里,“别闹,等会儿让田先生的客人看见了。”

    被扎破的脚一点地又是一疼,丁一揪着自己的头生闷气,“喝凉水都倒霉,你给我洗我动不开。”

    被使唤的方举灼愣了愣,抬手拿下那个灰白色的水洒浇在他身上,“山里面气温比较低,这大概是地下水。”

    丁一把伤脚踩在自己另一只脚的脚面上,双手在水淋过的地方搓洗,半晌转了个屁股捏起竹筒架子上一块无任何精油无任何花料添加,看着像是洗衣服用的黄色透明皂,委屈地像过冬的小动物,“我出生到现在没过过一天这样的日子。”

    说完鼻子里咕噜噜吸了吸,默默无言地搓干净肥皂才碰到自己身上去。

    他们洗到一半的时候,梳洗干净的田先生掩着鼻子在外面喊:“抱歉抱歉,这个澡棚子是我员工临时用的,干净衣服我给放在外面了,我找了块舒肤佳,搁在这儿了”说话声近了又远开,“我的空房只有一个单间了,今晚你们得挤挤,还有丁同学,你弄好了记得喊我一声,刘医生到了。”

    方举灼手伸到外面的洞里拿进来那块香皂,拆开盒子给丁一抹在身上。

    总算不是那股穷酸味道了,丁一高兴了些,还朝方举灼笑着抱怨,“你刚才干嘛那么对我啊,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我。”

    “谁说我不是。”还没走远的田先生一跤摔出去赶紧爬起来逃也似的跑开。

    “……”丁一犹豫了一下没顾上捂刺啦疼的屁股,“你喜欢我哥?你也是同性恋?”

    方举灼一愣问:“关白冶什么事?”

    丁一哼一声把香皂抢过来扣在自己脑袋上两只手使劲搓,“你在机场的时候看着他跟黄鼠狼见了香喷喷的鸡肉似的。”

    方举灼清理背后污物的手一顿,说:“这么明显?”

    丁一的耳朵被他喷到躲了一下,“当然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满脸□熏心。”

    “他很漂亮,比女人好看。”方举灼不甘心就这么被判,装似随意地补上,但丁一没受他蛊惑,一根指头伸出来比划他下面,“你刚蹭我蹭了几秒就硬了,还说不是同性恋!”说完嘀咕着,原来这样就是同性恋,碰男人才这么敏感吗?

    方举灼被他指得一阵燥热,隐隐又有点要硬的趋势,咬着牙说:“我睡过女人你睡过吗?”

    这下子丁一犹豫了,“啊?怎么这样啊,那你不是吗。”

    方举灼仗着人高越过他把水洒插回去,瓮声瓮气扔一句,“不知道。”

    丁一蹲下去擤了擤鼻涕站起来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我喜欢女孩子的,所以你睡地上我睡床。”

    方举灼一把掐住他的手腕,口吻有些粗粝,“你干过女人吗,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丁一啊啊阿嚏喷了他一脸。

    洗干净神清气爽才走出来两步,差点没被外面的空气熏一跟头,丁一马上掐住了鼻子,“太臭了,这些衣服拿去烧了吧。”方举灼鼻子里被换进呛人的臭味也有些反胃,拿过内裤衬衫又返回了帘子里面。

    “我的呢?”丁一眼巴巴朝外瞅了两眼。

    “你的包里没有,这条拿去穿吧。”扔给他一条黑色条纹的四角裤。

    丁一光脚套进去,一提提到了肚脐眼还上头前面小丁一被勒得只剩一点儿点儿,样子丑得不能看,“我不穿,太大了,难看。”

    方举灼自顾换好,又套上自己的衬衫,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出去。

    丁一梗着脖子光腚紧跟其后,在听见前堂觥筹交错各种谈笑声夹着尾巴灰溜溜蹿了回去,半晌一只手提内裤,一只手掐住挂在身上的衬衫领子光着腿蹭过来。

    方举灼自己好歹下面还露一大截内裤边,双腿结实硕长,样子虽然狼狈了些但男人味十足,反观丁一,被他的衬衫一罩跟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两条又白又直的腿光着,薄薄的衬衫下摆里边透着一段隐约的黑白色,跟男女莫辨的十三四岁一个样子,瘦弱柔软馨香,滚了滚喉结。

    “看什么看,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衣服这么大我明天怎么穿出去啊!完了我还没鞋子。”

    丁一抱怨着抱怨着越过方举灼朝着前堂声音的来源喊了一声,“我洗好了上楼等你,你快来。”说完就顺着边上的木制楼梯咚咚咚跳了上去。

    “……”

    背着药箱的刘医生过来的时候方举灼正端着一盘给丁一洗过脚的水走下楼,已然恢复了平时冷淡禁欲的样子,“里面,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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