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兰说完从蛇纹皮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雕刻着黑亮花纹的方形黑色木盒子给白冶,“黑巧克力,你不去,飞机还是依照原计划飞去了比利时,也不知道尚仲明怎么想的,听说他跟他儿子感情不好,在比利时没呆几天就回来了,给你送了些巧克力过来,挺好吃的,家里还有。”

    白冶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只有八颗,光滑馥郁的样子。

    “你小的时候我们全家还去过,你肯定不记得了,那边的渔港让我印象深刻,等你姐赚钱了,我们买艘游轮。”

    “尚云修人在比利时?”白冶脑子转得慢,刚转到尚仲明的儿子身上就问道。

    “我听你爸说前天刚从美国到县里的御香园,见过老祖爷一面当夜就走了,身边跟着一只豹子那么大的,喝,说是一只猫。听说要去俄国买直升机。刚成年手里就有驾照了,再过几天满二十周岁了也,这几年都在国外,哪都呆就是不回国,也不知道这么抽了,挑这种时候回来,真是不像话。”说到这谢玉兰不赞同地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底下子孙这么叛逆的我还真没见过,你可别学他尽些纨绔子弟的脾性。”

    “妈你怎么会这么想,男生有喜欢车有喜欢飞机坦克都挺正常的,他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他来说这就跟买个火机一样平常,他没事干嘛憋着自己啊。”白冶说完手做了一个开枪吹烟的姿势,“我们国家要不是……我挺喜欢枪的。”

    谢玉兰被他逗笑,站起来弹了弹他脑袋,“你啊,趁着空就把那本稿子写完了吧,你的那个编辑小木子都等哭了。”

    提起这个白冶泄气,“我三个月没动笔了,第一次写这种现实向,亲情伦理,特别不顺手,你说一个傻子能把一个多动症儿童养成世界闻名的科学家吗?太不靠谱了。”

    这么没自信的白冶谢玉兰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抡抡他脖子一点诚意都没有地给他鼓劲,“你写完了不就知道了?”

    白冶眯着眼睛看他妈一眼,凉飕飕地说:“顾南生我用的你园里的那个顾思越,你看着办吧。”

    谢玉兰表情一僵,假装挥了白冶一下,“哼,我们园谁都治不了他,不是扯女孩子的头,就是掀男孩子的脸,怪他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你,矮墩墩地坐在小板凳上喊阿姨,那声音脆的。”

    这个顾思越才三周岁就已经被五个幼稚园退学了,孩子们怕他压根不敢来,哭着闹着把那些工作本来就忙的家长惹火了,联名要他走。

    他爸爸顾言之是个著名律师,单身汉又忙也管不了他,让保姆再随便找家幼稚园就送到了谢玉兰开的新世纪幼儿园。

    到了谢玉兰的幼儿园他还是那副样子,只不过谢玉兰没有把他送走,只是特地开了书面声明让顾言之把保姆留下专门照顾。

    给那些送过来的小朋友兜里都塞了一份,让带回去安家长心的。

    “行了行了,小王还在后门进道等着,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对了,帮助同学适量就行你不经晒一会儿要中暑了,妈明确说了,以后不准过去卖水果了,啊,听见了吗?”

    “你们学校还没闹出过一个,妈就放心些,你爸那儿挺严重的,哎,也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能过去。”

    谢玉兰又强调了几遍让白冶别往人堆里扎就蒙上面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白冶回去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东方指指图书馆的位置说:“我看你都快中暑了吧,先去图书馆看本书吧,今天太热了,我想早点收摊。”

    白冶拖着身子朝他点头,看了几眼眼巴巴望着他走的丁一,顺手就把巧克力扔了过去,“你啊,别老瞪着李鸣了,看把他吓的。乖乖再陪妙言撑会儿哥赏你了。”

    丁一才扫到那个特有的可可豆商标pierre mari,眼睛就眯上了,头点地跟头乱甩的大头蒜似的,疲惫燥热一扫而光,也是个十足十的食客。

    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口味一流,在中国有钱都买不到,丁一去年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才收到过那么一份,是他拥有一个时装品牌的妈出差去比利时的时候结识的一个贵妇送的,倒没想到宝贝儿子丁一会那么喜欢吃,直说是令味蕾失神的口感。

    说起来丁一的生日又快到了,跟他长不大的性格似的儿童节六月一号,他妈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个星期没给他打电话了,看白冶的眼神都跟找奶的狗崽子似的。

    这孩子大二都快上完了才堪堪满十八周岁,虽然按他们那的虚岁算也十九岁的人了,但是至少目前的现在,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东方奴役的还是一个未成年。

    等到了图书馆,呆在室内白冶就舒服多了,脑子想的事也明白了很多,无非就是担心他爸还有他义无反顾的老妈。

    刚才他们谈的事也没有什么内情,那两个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工厂的保安,男孩子是寄宿学校的,烧得很早,四月初的时候就有症状了,但被老师当普通感冒送回了家没有受到多少重视,疫情传出来的时候他放假回家的姐姐已经被他感染了,他们住的那个地方都是吃低保的老弱病残,一下子就死了六个。

    孩子被那个男人藏得很深,白冶几乎可以想象武警和医生破门而入时那男人绝望无助的眼神。因为担心引起当地人恐慌,所以这事被压得很紧,只上报了一个死亡名额,想来就是那个孩子了吧。

    白冶那时候刚好在清明节去他爸那儿,才有所耳闻。

    那个男人袭击过白长延,但没有成功,当时还瘸腿的白冶正陪在他身边用餐。据说,据说那孩子的死状凄惨无比,脸颊全被肉堆了起来,被烧得泛着红光,脖子像得了甲亢肿大膨胀,眼底还有紫红色的月牙斑……

    ……不幸总让人心怀感同身受的怜悯,不论现在的圣母玛利亚白冶还是多年后的圣母玛丽苏白冶。

    只希望这场像海啸一样规模巨大的灾难能赶快过去。

    阳光遮蔽下的图书馆非常干净而安静,白冶修长的手指在眼前满架的藏书前点了点,随手勾出一本闲书端端正正地走到书架边的长形阅读桌子前一屁股坐了下来,他的脸已经白了很多了,远远看着虽然还是有点胭脂红,但已经不会让丁一盯着就不放了。

    桌位很空,椅子被整齐地推在桌子下面,边上有风吹贯着窗帘出布料摩擦的轻微声响,在他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之前,除了翻动书页的声音,一直都很宁静。

    歪着脑袋坐下来的是一个眼睛始终放在书上的女孩,从她的动作来看她应该戴了隐形眼镜,穿着一件无袖的淡绿色纱花连衣裙,身材曼妙,至少她只覆盖了两捆纱布系带外露的肩膀线条很美。

    白冶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回了书中的故事,毕竟他不是异性恋,完全不受吸引。

    那个女孩的名字叫水凉月,时尚靓丽的扮相下藏着恐怖的求学欲,秋植一样的女生,s文大图书馆的藏书她看得不比白冶少,但彼此不曾相遇过。

    她看完一本以后马上就拿起了另一本一样的,把两本对照着看得无比专注而认真,这引起了白冶的注意,极力用八百度的近视眼一看,她把两本书的书页错开了二十几页……也就是说她一本书要看好几遍,直到熟悉厌倦至第一本翻开的那一页和第二本的要相差一整本书,换言之背下去为止?

    说实话亮眼如白冶,就算是同性都不曾如此彻底地忽视他,在他们共同看书的一个小时内,白冶倒是隔三差五看她几眼,通过她翻书的度来确定她看到哪儿了,像一个观察环境的小动物。

    水凉月一眼也没有看过白冶,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存在般直到……

    “丝素”

    她绑在右肩滑溜的雪纺布那个支撑衣服的结头随着她的动作竟然直接松开了,像被风吹开似的说松就松了。

    但似乎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水凉月在衣服往下滑的同时左手伸出去“嗒”按在肩头,右手依旧时快时慢地翻动着书页,长而卷的头垂了几缕在印满文字的书页上……姿态慵懒而风情万种。

    是用什么样的度拿下眼镜的,一本书倒立起来推出去挡在自己胸前,做了“我对你是安全的”这样一种肢体反应的白冶眼睛直勾勾但空荡荡地穿越过终于扫了他一眼的水凉月,艳红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他有些被吓到了。

    直男或许这时候早心猿意马不能自已,但白冶不是,他的确被吓到了,生理上而言他……排斥看见她们的身体。

    水凉月像是感受到了白冶的不自在,大善心般的把手从书上举到自己肩上动了动手指把衣服重新系好,拿起书挪了几张椅子远的距离出去向白冶礼貌地点了点头,不尴尬不自卑,转头就扎进了文字的海洋。

    白冶僵硬了很久才从鸡皮疙瘩啪啪冒不能挣脱的应激反应中镇定下来,犹豫着扫向水凉月的时候,对方正在划动手中的笔快记录着什么。

    安宁的感觉让彼此重新回到隔离自我的世界里。

    你信不信白冶第一次看见女性**的时候他吐了。他对着路劲硬了的那天,爸妈都熟睡以后他偷偷上了一个毛片网……不说了,边吐边死了妈似的哭。

    他们家隔音好,他家里人都没有现,他自己拿着拖把拖着鼻涕收拾干净的,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天真呢,心都碎成片片的了。

    这件事白冶离开图书馆就抛在脑后给忘记了,但是过了几年后他又见过她很多次,第一次就是在被叶海飞骗去的万人相亲大会上,第二次则是作家协会的记者布会,第三次……

    这一切水凉月都记得,甚至还挺喜欢白冶这么一个人,头脑简单,身份背景透明公正,漂亮地像渴情少女在纸上描绘的王子,赏心悦目,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会爱上自己……但当她在第一眼就爱上属于他的尚云修以后……一切飞沙走境什么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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