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热水入肚,卫瑾只觉后背湿了一大片。

    阿昭关切地问道:“师父还要喝么?”

    虽然阿昭亲手喂自己喝水很美妙,但再喝下去恐怕会被阿昭识破,卫瑾说:“不了,喝一杯就足矣。”顿了下,卫瑾又道:“喝得有些热……”

    他光明正大地用衣袖擦拭着脸上冒出来汗水。

    阿昭笑道:“师父你看,喝热水果真有效。汗一出,你再好好地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没事了。”阿昭一旁食案搁下茶杯,她刚转身,卫瑾就问道:“你……你去哪儿?”

    阿昭道:“我去唤宫人打盆热水进来。”

    卫瑾轻咳一声。

    “……去吧。”

    须臾,宫人打了热水进来,离开宫人眼神微妙地看了卫瑾一眼,心里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方才吩咐她做事时候,还好端端,怎么一眨眼就病成这样了?

    阿昭拧了张帕子,道:“师父你擦擦脸吧,之前修儿水土不服时候我也是用热帕子帮他擦身。”

    擦身二字卫瑾脑子里转了一圈,转出来时,卫瑾脸色微青。

    这徒孙真是不让人省心呀!

    “师父不擦么?”

    卫瑾回神,说道:“为师……使不出力气来……”

    阿昭犹豫了下。

    但是一见到卫瑾病得脸色惨白惨白,阿昭又于心不忍,师父从未有过这么虚弱无力一面。她倾前身子,仔细地擦着卫瑾脸上薄汗。

    卫瑾全神贯注地看着近咫尺阿昭,目光幽深,视线不小心落她微张红唇上时,卫瑾心蓦然重重一跳。

    他咽了口唾沫。

    阿昭没有注意到卫瑾异样,倏地,卫瑾撇过头,猛烈地咳了几声。

    阿昭连忙问道:“师父怎么了?”

    卫瑾扭回头来,一脸唏嘘地道:“阿昭,为师老了,身子也大不如以前了。”他抓起阿昭手,“你摸摸为师手,也不像以前那么有力了,果真岁月催人老呀。”

    阿昭捏了捏卫瑾掌心,道:“不会呀,师父正值年轻呢。”

    卫瑾长叹一声,“手掌看不出来,你若不信,摸摸为师手臂,恐怕再过几年剑术也大不如以前了,若是以后遇敌,兴许会难逃一死……”

    听到这样话,阿昭也急了。

    “师父!别说这样胡话。你还有阿昭!即便师父动不了了,还有阿昭!阿昭是红剑客,大家都说阿昭剑术高超,阿昭会保护师父!”

    卫瑾心中有暖流划过。

    他又轻叹一声,“你会一直陪为师身边么?”

    阿昭微怔。

    卫瑾直勾勾地看着她,良久,阿昭也轻叹一声,“师父,以后事情谁也预料不到。但阿昭可以保证,阿昭会保护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就如同阿昭父亲一样,即便师父年老了,阿昭也会孝敬师父。”

    没听到想要听话,卫瑾也不灰心,掌心里小手温暖柔软,仿佛只要握着,即便是天塌地翻他也有信心补好这苍穹和大地。

    忽然,阿昭缩回了手。

    她道:“师父莫要担心,好好地歇一歇吧。师父是因为生病了才会这么想,等师父痊愈后,师父也能变回以前那样了。”

    阿昭扶着卫瑾躺下,又替卫瑾掖了掖棉被。

    看着阿昭背影,卫瑾只觉心里一空。

    他叫住了阿昭。

    阿昭回过头来,“嗯?”

    卫瑾心想都装到这里了,横竖什么脸面都没有了,所幸再无赖再不要脸一点好了。他道:“阿昭,为师一直隐瞒了你一件事情。”

    阿昭问:“……什么事?”

    卫瑾说道:“为师……怕黑,你留下来陪我。”

    怕怕怕怕黑?!师父怕黑?!

    阿昭诧异之极。

    她和师父相处了这么多年,她竟然没有发现师父原来是怕黑!阿昭说道:“那……那阿昭等师父睡着后再离开。”

    阿昭卫瑾榻边坐下,心想第一次见到师父生病,没想到师父生起病来就跟五六岁孩童一样。

    卫瑾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片刻后,阿昭以为卫瑾已经睡着了,正要悄声地离开时,卫瑾忽然道:“阿昭,你想什么?”

    阿昭下意识地便回答道:“想修儿下落。”

    卫瑾说道:“修儿有可能宛后手里。”

    阿昭也是这么想,今日从桂芳嬷嬷口里得知了那些陈年往事后,阿昭便觉得修儿一定是宛后手中。阿昭点头道:“兴许林福也会知道修儿下落。”

    蓦地,阿昭一怔。

    她看向卫瑾毫无睡意脸,似是想到什么,她双眼一眯,问道:“师父是如何猜出来?”

    卫瑾道:“为师今日和宫人打听了不少事情,从而推断出来。”话音未落,他眼前晃过阿昭手,下一刻阿昭手里多了一块扇坠,扇坠下还拖着一把折扇。

    阿昭声音微冷。

    “师父骗阿昭,是不是?师父根本没有得病,对不对?记不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骗阿昭,对吗?”

    阿昭十分懊恼,想到方才自己着急模样,阿昭心中怒气一点一点地集聚,到后轰一下,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阿昭……”

    “对还是不对?”

    卫瑾沉默下来。

    阿昭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卫瑾跳下床榻,急忙抓住阿昭手,“阿昭,为师……”

    阿昭打断卫瑾话,“师父从小就告诉阿昭,不许骗师父。可现师父对阿昭做了什么!师父一直欺骗阿昭!你让阿昭以后要如何相信你!放开我手,我现很生气!”

    卫瑾微微用力,将阿昭扯入怀里,他用力抱紧阿昭。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做才能把你留身边……”

    “你莫要生气,是我不好……”

    “阿昭,为师……不想放开你。我也不知从何时起,再也不想追求大成之境,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字——阿昭。”

    明知阿昭是自己劫数,可他现只想万劫不复。

    阿昭不为所动,她说:“说完了么?”

    她冷静了下来,用力推开了卫瑾,“师父只是一时为情所困,等师父想明白了就知道现自己只不过是执念而已。夜深了,阿昭乏了,还请师父以后莫要再捉弄阿昭,阿昭……受不起。”

    门重重一摔,阿昭身影消失夜色之中。

    卫瑾摸摸发疼心口。

    ……又被拒绝了呀

    宛宫里假山无数,其中有一处假山上建了一座五角凉亭。凉亭里,可以将大半个宛宫景色一览无余。秋末清晨微微有些冷,五角凉亭上几盆秋菊有露珠缓缓地落下。

    枚兰递上一个手炉。

    宛后捧掌心里,瞥了下凉亭下修剪花枝宫人,说:“怎么还没有来?”

    枚兰说道:“娘娘,平日里谢公子都是这个时候经过此处。从祥云殿出来,到王上书房,这是必经之路。兴许今日……有什么事耽搁了。”

    打从谢年入宫后,宛王日日召见谢年。

    如今朝廷里皆知谢年极得宛王重视。

    想到此处,宛后不由捏紧了手炉,她眉头紧蹙。

    枚兰小声地道:“奴曾经远远地瞧过谢公子一眼,娘娘,真与当初玥夫人有七分相似呀……”

    宛后剜了枚兰一眼。

    “住嘴。”

    就此时,一道墨蓝身影渐渐落入宛后眼里。

    少年郎不但没缺胳膊也没缺腿,而且还生得极其俊朗,那张该死脸果真与那贱人有七分相似!真是冤魂不散!

    精致秀丽比甲手背留下了一道红痕,枚兰看得触目惊心,连忙说道:“王……王后娘娘,凤体为重呀。”

    宛后抿紧唇瓣,半晌,她才说道:“已经查清楚了?”

    枚兰说道:“回娘娘话,谢公子父母原是宛人,后来因不得王上重用离开了宛国,去了丘国。而且……谢公子生母是……是玥夫人表妹。”

    宛后忽然道:“当真是贱人表妹?”

    枚兰道:“千真万确。”

    宛后双眼微眯,她悄声吩咐了枚兰几句。待枚兰离去后,宛后缓慢地从绣墩上坐起,她负手眺望着远方。云破日出,朝阳光辉照亮了宛后唇边一抹耐人寻味笑容。

    表妹,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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