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师父失魂落魄地离开寝殿,阿昭心情也十分复杂。今早天色刚破晓,阿昭就起榻了。有了昨天一夜,阿昭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卫瑾。

    现阿昭是万万不愿与卫瑾碰面。

    阿昭与祥云殿里宫娥说了一声后,便出了祥云殿。走没多久,忽然有人叫住了阿昭。

    “红剑客姑娘。”

    阿昭扭头一看,只见一碧蓝宫装女子走来,对她欠身行了一礼,说道:“枚兰见过姑娘。”

    眼前女子服饰与一般宫娥不太一样,且没有自称奴,看得出来王宫中地位不低。阿昭打量着她,问道:“你是?”

    “枚兰是王后娘娘近身侍婢,王后娘娘多次听闻红剑客大名,早已想见一见,遂遣了枚兰过来请红剑客姑娘到鸣凤殿一趟。”

    阿昭道:“好。”

    到了鸣凤殿后,阿昭见到了宛后。

    阿昭有些出乎意料,宛后生得比宛王还要老,眉眼处已然有不少眼纹,管面上铺了厚厚脂粉,但也难以掩盖美人迟暮老态。

    不过老虽老,但一国之后雍容端庄还是十分显然。

    阿昭伏身行了一礼。

    宛后亲自扶起了阿昭,笑得慈眉善目,“起起,不必多礼。”宛后又道:“本宫早已听闻红剑客大名,不曾想到大名鼎鼎红剑客竟然是个如此年轻姑娘。姑娘家学剑不易,能有这番成就是不易,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阿昭道:“王后娘娘谬赞了。”

    宛后似是想起什么,露出一脸可惜神色来。她道:“说起来,你与修儿倒是有缘分,没想到离宫出走后修儿竟能与你遇上。”

    “凑巧而已。”

    宛后叹道:“也不知道修儿如今何方。对了,你是与谢年一道入宫吧。没想到红剑客与名满天下谢郎也是旧识。”

    阿昭笑道:“是呀。”

    宛后问:“如何相识?”

    阿昭又笑了笑,说道:“有一回偶然遇到便相识了。”之后宛后又问了阿昭不少和谢年有关话,到晌午时分,阿昭才离开了鸣凤殿

    一出鸣凤殿,阿昭便觉得脸都要笑僵了,深宫中与一国之后说话委实累人。

    宛后虽然问得一脸云淡风轻,但阿昭知道她套她话,每一句话都像是暗藏深意一般,令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

    一整个上午,宛后看起来像是问自己,但实际上几乎句句都和阿年有关。

    宛王看重谢年,她尚能明白,但为何宛后也如此关注阿年?

    “阿昭。”

    谢年声音蓦然响起。

    阿昭笑着回头,与谢年道:“真巧,刚想去找你,你就出现了。”谢年走了过来,与阿昭并肩同行,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今日一大早我便被宛王召了过去,刚刚才出来。”

    阿昭说:“看来宛王十分看重阿年。”

    谢年摇摇头,“今日宛王与我谈话,倒也没怎么提宛国之事,反而是与我闲聊,问了不少我丘国事情,且言语之间……”

    谢年顿了下。

    阿昭也停下步伐来,侧头望向谢年,问:“言语之间如何?”

    谢年摸了摸自己脸,说:“虽然不曾听闻宛国有蓄养娈童风气,但宛王看我目光十分怪异。”阿昭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道:“阿年相貌确实出色。”

    谢年道:“可这也不应该,若论出色,宛王也该看上卫公子才对。”

    听谢年提起卫瑾,阿昭目光闪烁了下。

    她轻声问道:“阿年今早离开祥云殿时可有见到我师父?”

    谢年说:“不曾,不过我听宫人说,卫公子一直留寝殿里,并未出来过。”

    阿昭勉强地笑了下,说道:“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了鸣凤殿里,阿年你先回……”话音未落,冷不丁又有一个绣球砸来,不过这回阿昭躲得,绣球砸到了谢年头上。

    阿昭定睛一看,还是昨夜那个半旧绣球。

    “这不是昨天夜里……”

    阿昭望了眼不远处冷宫,压低声音道:“阿年,你可有想过这不是偶然。”

    谢年立马明白了阿昭意思。

    他迅速看了眼周围,然后捡起了绣球,他低声与阿昭道:“你想去冷宫看看?”

    阿昭道:“兴许是有人想借着绣球来告诉我们一些事情,我们偷偷进去,若是被发现了也无妨便说我们走错路了。”

    从鸣凤殿出来时,本来有宫娥跟着,不过被阿昭打发走了。

    她不习惯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

    谢年道:“刚好我知道有一条小径可以避开守门侍卫,来,跟我走。”

    不过是一墙之隔,外头繁华富丽,里头却是阴冷残破,时而有凄厉惨叫声传来。

    明明是大白天,可一踏进来便只觉寒气逼人,浑身毛骨悚然。阿昭搓搓手臂,道:“这冷宫里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忽有一傻傻颠颠妇人跑前来,发髻用筷子挽起,上边还插了不少根汤勺,她笑得花枝乱颤,“王上,你想起大明湖畔臣妾了么?”

    不等谢年回答,妇人目光倏然凌厉起来,恶狠狠地瞪向阿昭。

    “狐狸精,都是你错!”

    说着,便要向阿昭扑来。谢年下意识地便挡阿昭身前,不过阿昭速度,已是扯上谢年手臂,迅速地跑开。

    妇人并没有追上来,坐地上傻傻地笑着。

    谢年叹道:“后宫中人,苦矣。”

    阿昭点头道:“我十分感谢师父,若无师父收养之恩,恐怕我也没有现心境和眼界。”后宫女人众多,她们存便是为了讨宛王欢心,打扮得花枝招展,为了一个男人或笑或哭,宛王便是她们天。可她有了这些日子外历练,才知外边天地有多广,若让自己把所有心思放一个男人身上,阿昭无法想象那样日子。

    谢年笑道:“卫公子确待你很好。”

    阿昭抿了抿唇。

    此时,有道细弱声音传来,“公子。”

    谢年与阿昭转身一望,是一个宫娥打扮老妪,她正看着谢年手里绣球。阿昭问:“是你想见我们?”

    那人点点头。她道:“两位请跟老奴来。”

    行到一处耳房,老妪悄悄地把门带上。

    阿昭打量着眼前老妪,看起来有四十五岁年纪,身上衣裳十分破旧。她直勾勾地看着谢年,眼里渐渐有泪水浮出。

    老妪跪了下来。

    “公子,没想到老奴能有生之年见到您。”

    谢年一怔,与阿昭互望了一眼。

    老妪抹了抹眼泪,说道:“老奴原是玥夫人身边侍候桂芳嬷嬷,公子不认得老奴也是正常。十六年前公子还襁褓中。没想到十六年一过,公子真回来了。夫人果真没有所托非人,谢大人将公子照顾得很好。”

    谢年惊诧地问道:“你见过……我?”

    桂芳嬷嬷点头,她从衣襟里摸出一张泛黄纸,轻轻抖开,纸上画了一个美人,即便是宣纸已有些泛黄,却丝毫不损美人美貌。

    阿昭蓦然想起一句话——

    玥夫人一现,日月星辰也不敢与其争辉。

    她脱口而出,问道:“这是玥夫人?”

    桂芳嬷嬷点头,阿昭再看宣纸,冷不丁她愣了下,她瞅了瞅谢年,又瞅了瞅纸上玥夫人,似是意识到什么,她倒抽一口冷气。

    谢年竟是与玥夫人有七分相似!

    桂芳嬷嬷说道:“要是夫人天之灵知道公子平安长大成人,心里也定然欣慰。”

    谢年说:“玥夫人是……”

    “是公子您母亲呀。”

    谢年蹙眉,他道:“你胡说什么,我母亲丘国。人有相似也不能说明什么,况且我母亲是玥夫人表妹。”

    桂芳嬷嬷十分诧异,“公子,莫非谢大人不曾与你说过?十六年前宛国王宫大乱,夫人早产。夫人担心王后娘娘会伤害公子,特地将公子您托付给了谢大人照顾。当初公子出生时候,老奴也有一边帮忙接生,老奴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公子臀上有一块胎记。”

    谢年抿紧唇瓣。

    他臀上确有一块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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